秦力深深地看著她，說：“因?yàn)槲蚁矚g你。在你哥哥的事情上，我雖然沒有做什么壞的，但是，我也沒有做一件好的，我不想你以后知道了為難，甚至于恨我。”

    他坦坦蕩蕩的姿態(tài)，讓許慕晴瞬間有些無語，苦笑著說：“……你還真是把我看得透透的了。”

    就因?yàn)榭赐噶怂?，所以他才會在這時候把這事告訴她，因?yàn)樗?，她許慕晴恩怨分明，也許會有一時遷怒，但絕對不會因此而怪他。

    畢竟那時候，他并沒有錯。

    要說真有，大概也就是見死不救，或者說沒有阻止紅姐那么做罷了。

    但是，他又為什么要阻止她呢？跟紅姐相比，那時候的他們，于他不過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甲。

    但是，如果他以后再告訴她這事就不一定了，那時候，或許他們的感情會加深，關(guān)系也會更進(jìn)一步，如果等到那時候他再說，許慕晴說不定就會真怨他了。

    怨他為什么明明知道這些事卻不告訴她。

    人總是習(xí)慣性地會對外人更寬容一些，卻對和自己親近甚至是親密的人，要求更苛刻。

    秦先生真是把人性了解得太透徹了。

    她扭過臉去，不愿意看他，問了最后一個問題：“紅姐現(xiàn)在在哪里？”

    “她去了國外?！?/br>
    “你安排的?！?/br>
    秦力說：“……是?！?/br>
    沒有更多的解釋，她也沒有再問什么，只是疲倦地揉了揉額角，率先出門而去。

    回去是她開的車，跟以往一樣，她的車開得很平穩(wěn)，只是一路無言。

    到家后，她先去看了許可，在她房里坐了很久才出來。半夜的時候秦力驚醒，發(fā)現(xiàn)許慕晴靠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睡著了，昏暗的燈光下，她看上去瘦弱得可憐。

    她懷里還抱著一個已經(jīng)有些褪色的機(jī)器貓玩具，那玩具頭頂上的天線一閃一閃的，有一個低沉沙啞的男聲，哽咽地反反復(fù)復(fù)說著：“我對不起你們，我沒有用，慕晴，是哥哥拖累你了，你要好好照顧爸爸mama，照顧你自己。”

    “我對不起你們，我沒有用，慕晴，是哥哥拖累你了，你要好好照顧爸爸mama，照顧你自己?！?/br>
    ……

    她臉上沒有看到淚痕，只眉尖微微蹙著，嘴角緊抿，即便是夢中，她看上去也是那樣難過。

    秦力沒有打擾她，悄聲回了自己房間。

    早起的時候許慕晴已經(jīng)離開家了，她給楊阿姨留了口信，說是有事出去一趟。

    對于她這么早離家，許可還好，雋東則是非常生氣，爬起來坐在床上十分無助地扔掉衣服不肯起床——他已經(jīng)有差不多兩天沒有看到mama了。

    秦力從來沒有哪天像這么歡喜雋東的發(fā)脾氣，因?yàn)樗梢岳碇睔鈮训亟o許慕晴打電話了。

    結(jié)果……她沒有接。

    再打，還是沒有接。

    秦力心想她不會是真惱了連電話也不愿意接他的了吧？

    可是用楊阿姨的電話打，她依舊沒接。

    他看看時間，七點(diǎn)二十五分，這么早，沒有道理是跟誰在談生意的。

    雋東滿懷希望地看著他，問他：“怎么樣？”

    秦力聳了聳肩說：“你mama不肯接?！?/br>
    那個熊孩子聽罷，居然也不哭了，嘀咕一句：“我媽和你不親，和我親。”然后爬起來搶過手機(jī)自己撥起號碼來。

    結(jié)果他打，她還真就接了。

    秦力：……

    雋東問許慕晴在哪里。

    許慕晴看看地方，不遠(yuǎn)處就是四醫(yī)院的大鐵門了，因?yàn)闀r間還早，醫(yī)院的大門此時還關(guān)著。

    兒子柔軟的帶著一些哭意的聲音還在耳旁，讓她有些后悔這么早就趕過來。

    當(dāng)時醒來的時候腦子里什么也沒有想，只是想要再看一眼田婷婷，于是沖動地開了車來到這里。

    到這里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她坐在車?yán)?，迷迷糊糊又睡著了，所以她不是故意沒有接秦力的電話，而是很恰巧，她只是在雋東打電話來時清醒了。

    她哄了一會兒子，見鐵門開了，就掛掉電話驅(qū)車進(jìn)去。

    看到她這么早，田婷婷的主治醫(yī)生很驚訝，但他沒有問什么，仍舊帶著她去看了她。

    田婷婷還在睡覺，她臉上沒有蒙紗布，所以許慕晴很清楚就可以看見她那張已然面目全非的臉。

    其實(shí)她臉色還是挺好的，圓嘟嘟，紅潤潤的，如果不是睡在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殘缺的地方太過觸目驚心，她看上去，就跟每個早起貪睡的女人一樣。

    醫(yī)生說，她的病情沒有什么大起色，如今她已不自稱是楊貴妃了，而是變成了女皇帝武則天。

    許慕晴聽了笑笑。

    現(xiàn)在看起來，她似乎才是最幸福的那一個，不愁吃不愁喝，活在自己絕代芳華的夢里，做著最高貴女人的夢想，沒有殘缺也沒有背叛。

    她問醫(yī)生：“她能好起來嗎？”

    醫(yī)生有些猶豫。

    許慕晴有些冷漠地看著躺在那的女人，淡聲說：“請一定要讓她好起來。”

    讓她好起來，讓她清醒地看著這個世界，讓她也知道這個世界的冰冷和殘忍。

    她一直站在那等到她醒來，她看到她用一種自以為很優(yōu)雅的姿式爬起床，對著幫她梳洗的護(hù)士慵懶地說：“平身吧?！?/br>
    都弄好以后，她坐在窗戶底下曬太陽，一邊梳理著已經(jīng)梳理不清的頭發(fā)，一邊喃喃自語。

    許慕晴慢慢走了進(jìn)去，走到她面前。

    她拖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來。

    四目……不，應(yīng)該說是三目相對，田婷婷甜甜地笑了一下，和她說：“你來了?！?/br>
    那一剎那，許慕晴以為她認(rèn)得她，事實(shí)上，她并沒有認(rèn)出她來，她對面前突然多出一個人一點(diǎn)感覺也沒有，仍舊自顧自地說著：“你看，園子里的牡丹花兒都開了?！?/br>
    她轉(zhuǎn)過身去，趴在客戶上看著外面虛幻世界里開得正好的牡丹花。

    許慕晴試著喊她的名字：“田婷婷。”

    她沒有反應(yīng)。

    “許慕明、許慕晴、許可……”她逐一慢慢叫著或許會存在于她記憶里的名字，醫(yī)生提醒說她都忘記了，她也沒有聽，仍舊徒勞地叫著，“……田軍，李兵衛(wèi)……蕭方舟?！?/br>
    叫到“蕭方舟”的時候，田婷婷突然狂躁了起來，回頭兇狠地看著她：“別跟我提他，把他拖出去砍啦！砍啦！”

    她拿起手上的梳子就朝她砸過來，整個人還作勢欲往她身上撲，許慕晴呆了一呆，還是醫(yī)生反應(yīng)快，十分及時地上前扭住了她的手腕，同時叫來了外邊的護(hù)士。

    許慕晴怔怔地看著醫(yī)生和護(hù)士們將大喊大叫掙扎嘶吼不停的田婷婷弄到了床上，看著長長的針頭帶著藥水打進(jìn)她的身體里，看著她的眼神一點(diǎn)一點(diǎn)平和下來，直至煥散開去。

    醫(yī)生過來拉她離開。

    她木偶一般地跟著他起身，出來以后，她問他：“她也不是全部忘記的，是吧？”

    醫(yī)生說：“應(yīng)該是，她雖然已經(jīng)自我封閉了感覺和感知功能，但是，潛意識里，肯定還有一些東西是她不愿意忘記的……你剛才叫到了誰的名字，蕭方舟，他是誰？”

    許慕晴笑。

    蕭方舟，他是誰。

    她喊了那么多人的名字，不管是她的哥哥，還是她的父母兄弟，甚至于那個和她私奔的所謂的情人，她都沒有反應(yīng)。

    卻奇怪地，在聽到蕭方舟的名字的時候，發(fā)作了起來。

    蕭方舟，他是誰。

    他曾經(jīng)是她的丈夫，是田婷婷的妹夫，是另一個有婦之夫，是個按道理，和田婷婷的生活一點(diǎn)交集也不會有的男人。

    她瘋顛了，忘記了所有人，卻獨(dú)獨(dú)那么深刻地記著他，對他的名字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

    許慕晴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閉了閉眼睛。

    她問醫(yī)生：“她是真的瘋了吧？”

    醫(yī)生臉上有一種被質(zhì)疑了cao守的不悅：“當(dāng)然了，她不瘋，會現(xiàn)在還住在這里嗎？”

    ……

    秦力去到辦公室，在樓下的時候，遇到了來上班的小袁。

    他探頭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有些好奇地說：“哎，怎么老板沒和你一起來嗎？”

    秦力沒好氣，嗆他：“難道我就一定要和她一起來嗎？”

    小袁被嗆得莫名其妙，正要說話，秦力卻又停下腳，回過頭來跟他說了一句：“你打個電話給她，問問她在哪?！?/br>
    小袁：……

    所以這是吵架了的節(jié)奏嗎？

    心說小白臉難道不該有小白臉的cao守嗎？沒事還敢蹬鼻子上臉和包養(yǎng)他的老板吵架叫板，嗯，果然是老板那人脾氣太好了些。

    他決定等老板回來，尋個時機(jī)悄悄告一下秦先生的黑狀，奈何許慕晴那天一天都沒有回辦公室來，給她打電話，她也說是在忙，然后告訴他們：“該干什么干什么?！?/br>
    小袁倒是有很多事做，秦先生就無聊了，他在許慕晴這就是個無政府主義，誰也沒真拿他當(dāng)個做事的，要是許慕晴不在，他還真是半點(diǎn)事都沒有。

    更何況心里還存了事，所以他一整天都有些坐立難安，在辦公室里晃來晃去的，晃得小袁都頭暈，最后干脆，也出門去了。

    只一天而已，秦先生覺得自己都快成了望夫石，眼睛都要望穿了。

    好不容易盼到下班，記著早上許慕晴跟她家孩子的承諾，他是一步都沒停地趕了回去，結(jié)果……他們都不在家，家里頭空蕩蕩的，除了他，還是只有他。

    給許慕晴打電話，還是她家那個熊孩子接的，熊孩子在電話里用很歡快的聲音和他報(bào)告說：“秦伯伯，mama帶我們在外面吃好吃的哦，你自己玩去吧?！?/br>
    秦伯伯：……

    gt﹏lt

    ☆、第84章 敢嗎

    晚上許慕晴他們一行人回來，看到秦力一個人趴在沙發(fā)上，神情萎靡目光幽怨地盯著門口。

    楊阿姨不知道他和許慕晴之間發(fā)生的是是非非，看他慘兮兮的樣子還覺得怪不落忍的，以為他真是要忙事情所以不能跟他們一起去吃飯，因此關(guān)心地問了一句：“小秦你吃飯了沒有哇？”

    小秦瞥一眼許慕晴，后者正言語溫和地招呼著跟秦力打招呼的孩子們?nèi)ハ丛?，從她臉上，一點(diǎn)也看不出生氣的模樣，不過進(jìn)門之后，她一眼也沒有看他，由此可見，她的確是還在惱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