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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還巢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若說第一句話還有些強(qiáng)詞奪理,第二句就全是照著律法來了,是汪知府有錯(cuò)。

    汪知府張口結(jié)舌:這呆子怎么忽然不呆了?

    甭管他變成什么樣兒,萬不能叫他再在堂上胡說八道了。這就是個(gè)棒槌,不知道個(gè)輕重,萬一叫他說出什么來,叫使者聽了往京里一帶,那樂子可就大發(fā)了。死呆子不過是個(gè)舉人,又有靠山,不做舉人還能做個(gè)富家翁,興許不做官還是救了他。汪知府卻是二十年寒窗,方苦讀出了個(gè)進(jìn)士來的——比呆子值錢多了。

    汪知府果斷地道:“不過召你過來一問,你何必如此?喜怒形于色,還有點(diǎn)為官的體統(tǒng)么?你的禮儀哪里去了?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么?退下!”

    賀敬文氣得要命,臉像是被熱水燙過一樣紅得能冒煙兒,鼻孔張得老大,胸脯一起一伏的。怒道:“府臺的書倒讀到自己肚子里去了!就是沒過腦子,忘了民告官是個(gè)什么章程了!”

    圍觀的無論是官是吏,還是民,都繃不住噴笑出聲,旋即捂了嘴強(qiáng)壓了回去。汪知府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比賀敬文的樣子還要難看些。被棒槌說了,他還能悠然聽著,被旁人笑了,那是笑話他不如個(gè)棒槌腦筋靈活?

    汪知府跳起來狠狠一拍桌子:“你放肆!你無狀!你大膽!敢指責(zé)上官!”

    他怒火中燒,把賀敬文逗樂了,賀敬文臉也不紅了,手也不抖了,也不覺得冷了,笑道:“我不過一說,你何必如此?喜怒形于色,不是做官的體統(tǒng)?!?/br>
    汪知府想撲過去掐死這個(gè)棒槌!有下官敢這么對上官的么?這個(gè)棒槌就敢!平生從未受此辱!汪知府往前跨了半步,仰天一跤,跌在了椅子上,半天沒緩過氣兒來。憑他的師爺怎么叫他,都不吱一聲。師爺?shù)溃骸案_大人被氣昏過去啦。”

    彭縣丞張大了嘴巴:特意氣都不帶能氣出這結(jié)果的!

    賀敬文就是個(gè)呆子,對汪知府積怨已久,聽了這話又不開心了,冷冷地道:“汪大人喜怒不形于色,那么有禮儀涵養(yǎng),怎么會被氣昏過去?你是說他肚量不大?”

    汪知府的的確確是在裝昏,否則今天就下不來這個(gè)臺,這個(gè)時(shí)候他也知道自己低估了賀敬文的棒槌程度。很怕這呆子過來搶人,鬧得滿城風(fēng)雨,就更加無法收場了。自己裝個(gè)昏,這案子就沒法再接著審。他也好退到后衙再圖后續(xù)。沒想到賀敬文真是個(gè)不講道理的家伙,昏倒了的人都不肯放過!

    汪知府氣得要命,還得接著裝,狠擰著師爺?shù)拇笸葟?qiáng)咽下這口氣。師爺疼得直做鬼臉兒,咬牙忍著。卻知道汪知府得接著裝,這幾個(gè)告狀的人,不能落到賀敬文的手里。再者,這整件事兒都是他策劃的,現(xiàn)在搞砸了,他的責(zé)任也是不小。

    賀敬文其實(shí)并不會罵人,想什么就說什么反而更氣人。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汪知府不動(dòng),他也沒了新詞兒,其實(shí)并沒有想到搶了這幾個(gè)人回去好好審。眼睜睜看著師爺斥衙役:“你們都是死人吶?!快將大人扶進(jìn)后衙歇息,去請個(gè)大夫來。將相關(guān)人等收押,無關(guān)人士驅(qū)散……”

    賀敬文到這時(shí)候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以為自己并不是無關(guān)人士。彭縣丞與張先生、谷師爺大急,又不敢擅自作主。在寧鄉(xiāng)縣搶話就搶了,到了湘州府,卻不好搶在賀敬文的前頭的。

    恰在此時(shí),汪知府的老冤家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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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千戶原就是想養(yǎng)著賀敬文給汪知府找不自在的,羊群里進(jìn)了頭驢,格格不入,必然能將原本已處得和諧了的地方攪混了水。果不其然,自打賀敬文來了,汪知府與湘州府的藍(lán)同知矛盾就越來越大。今天這事,李千戶原是想看熱鬧的,直到藍(lán)同知找到了他,告訴他:“這是一個(gè)機(jī)會?!?/br>
    藍(lán)同知與汪知府都是進(jìn)士出身,說起來還比汪知府早三年中進(jìn)士,只是不如汪知府會鉆營,只得做一同知。汪知府先前帶著大家撈錢的時(shí)候,分給藍(lán)同知的也不算少,倒也勉強(qiáng)說得過去。賀敬文來了,影響了全府的收益,他自己倒不覺得,他手底下的,如彭縣丞,是別有所圖,至于教諭等人,因拿得少了,倒有向汪知府倒戈的。湘州府這里,收入亦少,給上頭的孝敬卻不能少,不能少了上面的,自然就只好少了下面的。

    汪知府與賀知縣,都因底下人收益少了,而遇到了麻煩。

    李千戶早就想叫汪知府滾蛋了!被文官鄙視,他認(rèn),被人搶了口里食,他可不認(rèn)!李千戶點(diǎn)起人馬,一路煙塵滾滾,跑到了府衙。酸丁們的事情,他不熟,論起搶人,他比酸丁熟多了!

    李千戶到了,藍(lán)同知卻悄悄躲了起來,萬不能叫人看見他施了陰手。藍(lán)同知能躲,汪知府卻不能再躲了。只得又“被救醒了”,看到李千戶,新仇舊恨都被勾起,兩人先杠上了。

    賀敬文卻不是那等袖手看熱鬧的人,偏要在兩人翻舊賬的時(shí)候再摻上一腳:“府臺既然醒了,先來看這案子吧?!?/br>
    汪知府:……汪知府深恨自己手賤,撩了個(gè)沒心沒肺還不長眼的呆子!

    李千戶說話被打斷了,居然不惱,大笑出聲:“是極是極,本就不該打擾你斷案的。來呀,來呀!”

    這個(gè)更賤!

    汪知府對著賀敬文冷笑道:“你說我不公,我便聽你一辯?!?/br>
    賀敬文道:“我有甚好辯?一未動(dòng)刑,二不受賄,案卷皆在此,有他們的畫押?!?/br>
    那婦人忽地插口道:“小婦人并不識字!如何知道他們寫的什么?!”富戶聽此言語,也叫嚷起來:“我自幼雖讀過幾本書,卻總無所成,識字也不多哩?!?/br>
    汪知府恢復(fù)了鎮(zhèn)定——他就說么,這世上還是正常的人多——對賀敬文道:“如此,你便再審上一審,”又指婦人與富戶,“他們的官司,你來斷?!?/br>
    汪知府并不怕這富戶與這婦人再翻一回案,寧鄉(xiāng)縣里他有幾個(gè)釘子,縱然人被賀敬文提走了,也說不出對他不利的話來。更有甚者,若人死在了寧鄉(xiāng)縣,賀敬文的樂子可就大了。

    賀敬文沒想過此節(jié),只想著:挨個(gè)兒打上四十大板,問他們個(gè)戲弄上官!

    彭縣丞此時(shí)騎虎難下,忙道:“借州府的書記一用,將他們方才的口供也要錄入,叫他們畫押,這一回,可不會再被反咬說是不識字兒了罷?”

    汪知府積威猶在,一斜眼,彭縣丞縮了一下脖子:這眼神比我婆娘還兇!

    李千戶是與汪知府打過許多交道的人,就怕滅口這一招,對賀敬文笑道:“今日見面,也是有緣。巧了,近來聽說有盜匪,我正要帶人巡一巡,明天正好到寧鄉(xiāng)。順路?!痹僦?,一路將人護(hù)送到了寧鄉(xiāng)。到了寧鄉(xiāng),他也不走了,在寧鄉(xiāng)一個(gè)百戶所那兒就住下了,美其名曰: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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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敬文一行人回來的時(shí)候,韓燕娘正在教倆閨女打拳。

    天氣漸暖,屋外也活動(dòng)得起手腳了,馬步也扎得有點(diǎn)樣子了,韓燕娘先教她們一套長拳,傳說是宋□□傳下來的,頗有威力。孩子還小,動(dòng)了刀槍不小心傷著了自己反而不美。

    三人皆是短打扮,韓燕娘看到女兒們的粉拳繡腿,忍著笑給她們糾正動(dòng)作。三人皆不知賀敬文往湘州府遇到了麻煩,都以有張先生與谷師爺著,當(dāng)無大礙。待賀敬文的小廝平安一改平日的呆臉,滿面驚慌地往二門上扎,被婆子攔住,兩邊吵將起來,韓燕娘才知道出了事兒。

    麗芳瑤芳都在場,聽平安干巴巴地說:“前兒那個(gè)案人,原告被告一齊反水,告上了州府,說老爺判錯(cuò)了。汪知府被氣昏了,將案子發(fā)來叫老爺重審。李千戶將一干人犯押了來,正在前面。老爺叫太太準(zhǔn)備酒席,要宴請李千戶。”

    韓燕娘驚而不慌,說一句:“知道了。”先將平安打發(fā)走,再命女兒們回房。

    麗芳瑤芳皆懂事,一字也不多言,帶著乳母、丫環(huán),躡手躡腳地退了。麗芳怕妹子被嚇到,對瑤芳說:“打了這么一會子的拳,出汗了,你去洗臉擦汗,換身兒衣裳,過來咱們玩彈棋?!?/br>
    瑤芳卻是想著要去打聽消息的,笑道:“彈棋怎么玩的,先生們都不會,你阿姐非要和阿敏一道玩?!?/br>
    麗芳聽說了彈棋,便將先前的話頭放下,反駁道:“彈棋是前人玩的,不過后來失傳了。前人玩得,我們也玩得。畫兒里畫的彈棋的模樣,我們也都看到了,知道了模樣就好辦。你拿著筆,不用它寫字,還用它吹曲兒不成?就算是作畫呢,也與寫字相差不遠(yuǎn)的?!?/br>
    瑤芳故意說:“只怕不是寫寫畫畫,是要拿了燒火……”話沒說完,一扭腰,躲到了麗芳要揪她耳朵的手,跑了。

    麗芳見她似渾然不覺,又是寬慰又是擔(dān)心,搖搖頭,自去換衣裳了。

    瑤芳回到了房里,慢悠悠洗了臉,擦了汗,換了身新襖裙。往妝臺前一坐,何mama便上來給她梳頭,綠萼就站在一旁看著,心里揣摩著如何梳,預(yù)備著什么時(shí)候可接手。待何mama重給瑤芳梳好了頭,綠萼才小聲問:“姐兒,那外頭,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兒?”

    瑤芳笑道:“能有什么事兒???”不就有一個(gè)棒槌爹么?性命是憂的。只要人活著,就能翻盤!湘州府上下都知道他呆,誰跟他計(jì)較,誰倒霉。連個(gè)呆子都不放過的人,得有多小心眼兒?

    話雖如此,她也有些等不得,想早些知道會有什么變故。自繡墩上跳下來,瑤芳道:“綠萼,跟我去看看俊哥在做什么。mama看好屋子,要是阿姐那里有人來找,就照實(shí)說?!闭f著,快步走了出去。再晚,真怕麗芳就要?dú)⑦^來找人了。

    她帶著綠萼,也是往東面跨院那里走,穿過了正房,到了賀成章的院子里卻不停下,借他的院子,往前面賀敬文的書房里去。東邊三座院子是前后相通的,方便了賀成章上學(xué),賀敬文檢查功課,也方便父子倆往張先生那里去。

    賀成章亦聽到了外面隱隱的喧嘩之聲,命人去打探,預(yù)備問安,卻收到韓燕娘的消息:“前面事急,且不要出去?!毕肓艘幌?,還是換了身整潔的衣裳,坐在書桌前等消息。一時(shí)他的小廝也來了,回說老爺正忙,他又換回了舊衣,依舊坐著讀書。

    瑤芳只帶綠萼,就是為了兩人都矮,從墻根那兒溜過去不易被發(fā)現(xiàn)。賀成章心不在焉地看了半頁書,一抬眼,只看到半截裙角,還道自己心煩眼花。他又坐了回去,接著看書。

    瑤芳主仆二人到書房時(shí),賀敬文還在前面與李千戶寒暄。與李千戶約定,先派人將一干涉案之人嚴(yán)加看管,明日開堂。李千戶往本地百戶所那里安頓,晚間來赴宴,賀敬文等人也洗漱更衣,等客上門。

    瑤芳到了書房便不再貓著腰學(xué)賊樣兒了,挺胸抬頭,大大方方地問平安:“爹和先生都回來了么?先生說什么時(shí)候開始上課了沒有?我去看看?!辈坏绕桨不卮穑执┻^了書房,到張先生那里。

    無巧不成書,張先生正好回來。

    師生一打照面兒,瑤芳便說:“先生辛苦?!?/br>
    張先生抹了一把臉:“進(jìn)來說吧?!?/br>
    瑤芳見他累極,開門見山地道:“長話短說,有什么事,有什么難處。問完我就走?!?/br>
    張先生道:“這是個(gè)套兒?!睂⒔袢者@事說了。

    瑤芳冷笑道道:“彭縣丞也是個(gè)呆子,兩邊都不識字,誰教唆的?挖!挖不出來那是有訟棍了!國家待訟棍是怎么個(gè)章程,先生是知道的?!?/br>
    不管哪個(gè)朝廷,都很討厭這群“教壞良民”的訟棍,甭管是自稱訟師還是狀師。若只是個(gè)識字的人,代寫個(gè)狀紙,那也還罷了。若是插手訴訟,還代人打官司,又或背后支招。主官厭了,扳倒先打,打完了發(fā)遣回家去了事。

    張先生點(diǎn)頭道:“我亦如是想。只是不知道,這背后的人許了那婦人什么好處,能叫她跟著反咬一口?錢財(cái)?怎么抵得過骨rou?”

    瑤芳笑道:“先生與家父一樣,都是良善人兒呢?!?/br>
    張先生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又上來了,瑤芳也不在意,只說:“你兒子跟著你們能過什么日子?不如放到他們家,擎他們家一分家業(yè)?!?/br>
    張先生愕然。他雖學(xué)的刑名,卻不曾經(jīng)手過案子,依舊很有一份讀書人的情懷,遇事便不肯一開始就將人想得太壞。不似前太妃,市井里打滾兒出來,又混到了宮里,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兒都見過,遇到與自己不對付的人,就不憚?dòng)米畲蟮膼阂馊ゴy。

    張先生也顧不上累了,拱手道:“受教了?!?/br>
    瑤芳道:“先生受累了,方才聽了先生所言,這事倒是個(gè)機(jī)會了。單憑這樁官司,扳不倒汪某人,得加把勁兒。李千戶既然看準(zhǔn)了要出手,這里頭肯定有蹊蹺,他一介武夫沒事兒去捅進(jìn)士的馬蜂窩?甭管他是被利用還是與人合謀,告訴他,查明了湖廣道御史若與汪知府沒有什么利害關(guān)系,要他往湖廣道御史那里喊個(gè)冤。汪某人盤剝之下,流民成災(zāi),他見天兒地抓盜匪,兄弟都折了許多。因家父不肯同流合污,便要趕他走?!?/br>
    張先生心頭頓時(shí)一松:“是極!”連李千戶可能吃空餉的事兒都推給汪知府了!這一手,真是絕了。女人真不可小視,不過是給她多讀了幾本書、講了些個(gè)后宅婦人未必知道的事情而已。近來看她憨吃憨玩,還交了些小姑娘做朋友,以為她放下了,沒想到這是在面壁十年圖破壁呢。

    瑤芳又說:“趁著新君逾期,正熱乎著。這汪某人在本地,大概有些時(shí)日了吧?該走了。我們也不用新君夸,只要他覺得滿意,就好了?!?/br>
    張先生虛心問道:“還有呢?”

    “要快!”瑤芳斬釘截鐵地道,“我生日快到了?!?/br>
    “……什么?我沒聽清楚。”

    “我過完生日,悼哀王就要死了。小畜牲就要得勢了,咱們的麻煩,也要來了。早早地將這里的亂事揭到朝廷上去,能引起朝廷重視,整肅地方,使反賊無勢可倚,也是功德一件。退一步講,悼哀王薨,是件大事,總要忙亂一番,沒有叫他攪了咱們的案子。案子一拖,夜長夢多。速戰(zhàn)速決?!爆幏甲罱H為擔(dān)心,若是真有這么一件事情,張老先生怕是要殉國的,她那個(gè)蠢爹,估計(jì)也要陪著。

    正想著,后面?zhèn)鱽碣R敬文的怒吼,瑤芳發(fā)誓,她這兩輩子頭一回聽到賀敬文吼這么大聲:“我就想認(rèn)認(rèn)真真秉公斷一回案子,怎么了?哪兒錯(cuò)了?!”

    師生二人面面相覷,張先生道:“我去看看?!?/br>
    話音剛落,韓燕娘的聲音也高了起來:“你有本事惹事兒,有本事平事兒?。」軞⒉还苈?,你算什么本事?!旁人都要累死了!”

    瑤芳一怔,輕咬了下唇,拽拽張先生的衣袖:“先生能想個(gè)辦法,叫我見那婦人一面么?就今晚,越快越好。摒退了閑人。”

    張先生道:“我雖不才,衙里卻不是沒有刑訊的人,總能撬開她的嘴,問出實(shí)情來的。”

    瑤芳道:“太慢!再說,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能反一回口,下一回說出來的話旁人也要存疑了。從她嘴里問話,將隱在旁處的人挖出來,她就沒用了。除她怎么改口。我要問出那個(gè)中間人,就在今晚?!?/br>
    “太急。再者,小娘子為何先前不說此計(jì),必要到現(xiàn)在呢?”

    “時(shí)機(jī)未到。家父和汪知府不做出些事情來,李千戶和他背后的人焉肯出頭?我今天還想睡個(gè)好覺呢。太太,要出孝了?!?/br>
    “……”合著你一直貓這兒等著吶!還有,這種話,是做人女兒的該說的么?張先生果斷答應(yīng)了:“我去換個(gè)衣裳,這就去辦。辦成了,喚小娘子來。小娘子能脫得開身?”

    瑤芳道:“偷溜的本事,我還是有的。”尤其是后宅后宮,看似嚴(yán)密,只要留心,家里多了一個(gè)人、少了一個(gè)人,根本就沒人能察覺。

    張先生果然守信,他在這寧鄉(xiāng)縣衙里說話,比賀敬文還管用。瑤芳披了件暗色的斗篷,叫綠萼睡在她的床上,囑咐她:“有人問,只管說我出去了。出了事,推到我身上?!泵黰ama帶了一提盒,內(nèi)裝了些點(diǎn)心。

    待見到張先生,瑤芳對張先生道:“等會子先生將這食盒放好,待我走了,將這點(diǎn)心給那婦人吃。放心,不是□□,她且不能死在我這牢里。”

    何mama忠心而膽小,一字不問,跟也穿了件褐色大衫,拿塊黑巾包了頭,哆哆嗦嗦跟著一路到了牢里。這婦人關(guān)在女牢,有個(gè)女牢頭,被張老先生一塊碎銀子打發(fā)吃酒去了?,幏家幻孀撸幻嬲f:“換了!太容易收買了!”

    張老先生道:“累世老吏,難?!?/br>
    “風(fēng)云將變,容易。尋個(gè)妥貼人,替了她?!?/br>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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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婦人被關(guān)在最里面一個(gè)單間兒里,牢房里的氣味十分難聞,縱是單間,也好不到哪里去。何mama悄悄掩鼻,低頭想給瑤芳捂?zhèn)€帕子,瑤芳一擺手,像沒聞著一般,指一把椅子。何mama將椅子搬了來,拿袖子擦了又擦,才請瑤芳坐了。

    張先生只管旁觀小女學(xué)生的手段。哪知等了半晌,瑤芳一言不發(fā),只管端坐。那單間里的婦人初時(shí)誰都不睬,只管坐在坐席上扯條破被蓋了腿。過不一刻,里面那婦人便撐不住了,覺得身上像被針扎一樣。

    抬頭往外一看,一個(gè)矮冬瓜坐椅子上,全不似賀敬文的模樣。昏暗的油燈下再一看,居然是個(gè)女娃娃。這女娃娃年紀(jì)雖小,卻一臉威嚴(yán),見她看了過來,對后面一擺手:“你們到外面守著,我來看看將死的人?!?/br>
    婦人勉強(qiáng)聽得懂官話,心里已經(jīng)有些怯了,想起那人的話,又扯了扯破被,將自己裹得更緊。

    瑤芳打了個(gè)哈欠:“好了,沒人了,不廢話。就一句,你兒子死定了,那家的錢,你也拿不到,一輩子吃糠咽菜,補(bǔ)丁撂補(bǔ)丁吧?!?/br>
    婦人一把扯開被子,又腿落到了地上:“你放屁!”

    “這三個(gè)字氣不著我,哦,我多說了一句。那就再說一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做過少奶奶?不甘心?想不明白?怪不得被休了?!?/br>
    婦人撲到了柵欄上,伸手要抓她,指尖離瑤芳不過寸許。

    瑤芳微笑道:“要不怎么說你蠢呢?沒讀過書?不知道馬明德吧?”說著,忽然變了臉。頂著小孩子的臉,做出扭曲的表情來,比成年人做同樣的表情更嚇人?,幏嫉谋砬橐蛔兗词眨瑢D人嚇了一個(gè)趔趄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