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沒有迷惑太久。

    太子妃的回信，附帶了江陵王傳送給長孫曦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他是怎么機(jī)智的算計了無憂公主，成功的為長孫曦除掉了煩惱。

    殷少昊搶信看完了，冷笑道：“小毛孩子也只知道算計人了！”說著，忍不住悄悄的打量長孫曦，然后不放心的威脅，“你現(xiàn)在是本王的女人！不準(zhǔn)惦記別人，也不準(zhǔn)對別人的小恩小惠感動?！币宦暲浜撸昂?！江陵王的這份人情，回頭我還！”

    長 孫曦想要噎他兩句，又覺得像是打情罵俏，只好道：“行行行，你還。”心中一陣疑惑思量，“你覺不覺得有點(diǎn)古怪？皇上就算生氣，肯定也不會自己想著要賜婚無 憂公主去回鶻，多半是回鶻王子早就提過?？墒?，他哪里來的把握呢？我琢磨著，多半是當(dāng)初越王應(yīng)承了他什么，比如幫他娶到無憂公主之類，所以他一直賴在京城 不走?！?/br>
    殷少昊見她說起了正事，也收起吃醋的心思，坐下來思量。

    長孫曦又道：“越王多半和回鶻王子勾結(jié)在一起，這個只怕沒得跑。他們既然互相扶植依靠，越王出事，對回鶻王子也是大大的損失，難道就不著急？怎么最近，回鶻王子一直風(fēng)平浪靜？還是說，暗地里幫助了越王什么?！?/br>
    殷少昊聞言頓時一變，震驚道：“不對，有詐！”

    長孫曦只是說出自己心中的迷惑，還沒有理清思路，不由問道：“什么有詐？”

    殷少昊臉色陰沉，“剛才你的話提醒我了?！彼乃济艚?，被長孫曦碰巧一點(diǎn)，便很快相通了其中關(guān)竅，“之前我就很是奇怪，越王出逃，各處關(guān)卡都找不到他的影子，他是怎么逃到雍州去的？現(xiàn)在你一說，我才明白，只怕……”

    “只怕什么？”

    殷少昊一字一頓，咬牙道：“只怕越王根本就還沒有出京城！”

    ☆、第73章 焚燒

    “??？”長孫曦不解道：“這是怎么說？”

    殷少昊深吸了一口氣，壓住怒氣，“京城里里外外都搜遍了，但是有一處，卻是沒有搜查過的，那就是回鶻王子臨時居住的別院。他們故意放出風(fēng)聲，說越王已經(jīng)到了雍州，不過是混淆視線！等京城不再搜查越王，等我走了，回鶻王子正好帶越王離開京城！”

    長孫曦點(diǎn)頭，“你說得對?！庇质菗?dān)心，“那……，越王會不會趁機(jī)宮變？眼下你帶著大軍離開京城，京城豈不是防范空虛？”

    “傻丫頭?！币笊訇坏故潜凰盒α?，“我?guī)ё叩氖侵菘h駐軍，又不可能帶走京畿駐軍和禁衛(wèi)軍，怎么會防范空虛？再說，太子殿下可不是吃素的。眼下是他幫著父皇坐鎮(zhèn)監(jiān)國的時期，豈能不是事事準(zhǔn)備好？他不放著越王，也會為了防著我早早準(zhǔn)備的。”

    長孫曦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現(xiàn)在楚王手里握著兵權(quán)，昭懷太子必定十分忌憚，為了防止楚王回來以后威脅到東宮，肯定要早作準(zhǔn)備防范。到時候，才可以輕輕松松的讓楚王交出兵權(quán)，甚至……，鳥盡弓藏殺了他！想到此處，心里不由猛地一跳。

    殷少昊目光幽深的看著她，笑問：“害怕了？”

    長孫曦沒有言語。

    殷少昊長長嘆了口氣，“若是到了那步田地，昭懷太子自然會順順利利登基，他作了下一任皇帝，太子妃就是皇后娘娘?！惫雌鹱旖且恍?，“到時候，你再做在家居士罷。”

    長孫曦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那現(xiàn)在，越王他們會怎么做？”

    “舍不得我死了？”

    “…………”

    殷少昊哈哈一下，怕她惱了，接著道：“回鶻王子既然迎娶無憂，那么朝廷必定會派大陣仗護(hù)送他們，越王自然夾雜其中。此刻在雍州讓人看到的‘越王’，肯定是假的。等躲在公主出嫁隊伍的真越王去了雍州，兩人對換，他們就可以真的謀反了。”

    “不能讓越王去往雍州！”

    “當(dāng)然?！币笊訇坏溃骸叭绻軌蛟诼飞辖贇⒃酵?，那就事半功倍，后面的仗都不用再打了。只不過無憂的公主出嫁隊伍，必定有大批禁衛(wèi)軍保護(hù)，我無權(quán)搜查，而一來一回給父皇送信，時間上又來不及了?！?/br>
    長孫曦也暫時沒想出好的主意。

    一時間，屋子里沉默下來。

    ******

    無憂公主坐在搖搖晃晃的寬大馬車?yán)锩?，心思浮動不已?/br>
    自己才不想嫁什么回鶻王子，可是不管自己如何哭鬧，父皇都是毫不松動，太子哥哥強(qiáng)行拉著自己走了。他告訴自己，“無憂你暫且忍耐，多則兩三年、少則半年，哥哥必定把你從回鶻接回來。”

    這是什么意思？太子哥哥是打算謀反篡位嗎？！

    哪怕已經(jīng)離開京城，已經(jīng)走了十來天的路，無憂公主仍舊沒有辦法平息心緒，一路上覺得心驚rou跳的，總疑心會出點(diǎn)什么亂子。

    “哐當(dāng)！”馬車猛地一頓，下一刻，外面?zhèn)鱽眢@呼聲，“有山賊！保護(hù)公主，保護(hù)王子！”

    很快，就是一陣“乒乒乓乓”的響動。

    “?。?！”無憂公主嚇得連連驚呼，渾身發(fā)抖，根本就不敢去看外面的情況。

    越來越亂，越來越吵。

    忽然間，有人喊道：“楚王殿下剿滅山賊來了！快快……，殺了山賊！”外面打得熱火朝天的，過了許久，刀劍聲音漸漸平息。

    殷少昊在馬車外問道：“無憂，你沒事吧？”

    無憂公主語帶哭腔，“七皇兄……”

    她還沒說完，回鶻王子忽然接了話，“楚王殿下？不是大軍開拔去征討越王了嗎？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兒？你們的腳程也太慢了吧。”

    殷少昊笑道：“因為軍糧上出了點(diǎn)問題，正好要去附近的烏巢糧倉補(bǔ)充一點(diǎn)，不料剛巧遇到你們，還好本王來了，大家平安無事?！?/br>
    回鶻王子冷笑，“那可真是巧了?！?/br>
    “無憂?！币笊訇徊桓f，而是喊道：“來，你出來！讓哥哥看你受傷沒有？”

    無憂公主剛要起身出去，忽地腰間猛地一刺，被匕首戳中，有人低聲，“不準(zhǔn)出去，不然就結(jié)果了你的小命！”嚇得她身子一抖，不敢動了。

    “無憂？”殷少昊又喊了一聲。

    無憂公主在馬車?yán)锉蝗嗣{迫，心驚膽顫，只能按照那人的意思回道：“七皇兄，我……，我沒事，多謝你趕來相救?！泵銖?qiáng)說完，牙齒止不住的磕巴磕巴的打架。

    “無憂，還是讓哥哥……”殷少昊伸手去掀簾子，剛看了一眼，就被回鶻王子把車簾放了下去，不由著惱，“你這是做什么？”

    回鶻王子道：“公主乃是待嫁之身，給人看到容貌可要怎么辦？既然公主說了沒事，那就還請楚王殿下趕緊走罷?！?/br>
    “簡直放肆！”殷少昊勃然大怒，“那本王進(jìn)去看，總可以了吧？”剛一動手，就被回鶻王子給抓住，反手一掌，兩人頓時廝打起來。一邊打，一邊喊，“給本王搜！”反正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也無法善了了。

    當(dāng)即就有楚王府的親衛(wèi)沖了上去。

    然而不等他們靠近，就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馬車?yán)锩偷劂@出兩個人，是越王用匕首架在無憂公主的脖子上，冷冷道：“誰敢過來，本王就殺了她??！”趁著禁衛(wèi)軍和侍衛(wèi)們有顧忌不敢上前，當(dāng)即帶著無憂公主奪馬而逃。

    回鶻王子見事情敗落，也沒心情跟楚王繼續(xù)廝打，亦是轉(zhuǎn)身騎馬，喊道：“趕緊保護(hù)本王離開！”帶著奴仆護(hù)衛(wèi)們，沖上前和越王一起匯合倉皇逃走。

    “娘.的！”殷少昊當(dāng)即領(lǐng)著人就追，飛馳電掣沖上去。

    很快跑到一處拱橋跟前，越王和回鶻王子已經(jīng)向前逃竄，只留下幾個侍衛(wèi)，用刀架著無憂公主的脖子，大聲揚(yáng)言，“誰若是敢過來一步，就刀劍無眼！”

    無憂公主大哭大叫，“七皇兄！七皇兄救我！”

    雖然殷少昊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但卻不能當(dāng)著禁衛(wèi)軍的面，看著她死，皇帝如何震怒且不說，太子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為meimei報仇，會以“為求軍功，殘忍讓敵軍殺了手足”為名，攻擊自己至死不完！

    縱使是天下百姓們的唾沫星子，也夠喝一壺了。

    殷少昊無可奈何，不能親手逼死無憂公主，只能讓侍衛(wèi)們游過去再追，但是并非人人都會鳧水的。加之即便人游過去，馬也游不過去，更不用說時間上的耽誤了。還有去旁邊找船的，去附近橋抄近路的，以及往前面州縣送信攔截的，紛亂不已。

    不論哪種，最終都沒有追上越王和回鶻王子。

    而且還留下一個大大的麻煩。

    劫 持無憂公主的回鶻人，和楚王的隊伍，以及朝廷護(hù)送公主的禁衛(wèi)軍，隔著一座橋互相緊張對峙，一直僵持到黃昏時分仍舊沒有進(jìn)展?；佞X人是不敢輕舉妄動，失去人 質(zhì)。殷少昊根本就不想救無憂，恨不得她立即死在當(dāng)場，自然不會想什么辦法。而禁衛(wèi)軍怕無憂公主生命有危險，也不敢動作。

    即便無憂公主本人，哭了一下午，嗓子也沙啞的發(fā)不出聲音了。

    天快黑的時候，回鶻人試著往后一點(diǎn)點(diǎn)退，殷少昊象征性的一點(diǎn)點(diǎn)追?；佞X人領(lǐng)頭的忽地大喊，“不要再過來！等我們退出三里地，自然交還你們的公主，否則你們退一步，我們就扒她一件衣裳！”

    說著，將無憂公主的大紅嫁衣剝下扔在地上。

    無憂公主頓時驚呼，“住手！你們這群畜.生！”夏天衣裳單薄，脫了外套，她便只剩下一身粉色的褻.衣，看起來單薄又可憐。

    回鶻人又往后退，殷少昊假裝擔(dān)心喊了一聲，“無憂！”他往前動一步，回鶻人就要再脫無憂公主的衣服，像是無可奈何，只得生生忍住腳步。

    于是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無憂公主被回鶻人帶走。

    風(fēng)中傳來她的哭聲，“救我，救我……”

    直到回鶻人和無憂公主都變成幾個小黑點(diǎn)，殷少昊這才下令，“趕緊追！”一招手，領(lǐng)著禁衛(wèi)軍和自己的侍衛(wèi)沖過橋去，口中喊道：“保護(hù)無憂公主……”

    但是回鶻人已經(jīng)跑遠(yuǎn)，天色又黑，哪里還追得上？最終一無所獲。

    ******

    “哐當(dāng)?。　币笊訇粚④娍刂卦以诘厣?，怒火沖天，“為了她一個蠢貨，就讓三軍將士都不敢動，生生跑掉了越王和回鶻王子！”不是自己害怕大義滅親的罪名，而是現(xiàn)在太子坐鎮(zhèn)京城，若是逼死無憂公主，可就正好給太子一個現(xiàn)成罪名處死自己！

    長孫曦在旁邊靜默沒說話，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茶。想讓他消消火氣，不然整天這么同處一室，別人沒事，自己要先被他的怒火給燒焦了。

    殷少昊見她多了幾分體貼，的確降了點(diǎn)火，“罷了，生氣也是沒用。再說了，不打仗我手里也捏不住軍權(quán)，走一步看一步吧。”

    長孫曦道：“這么說，無憂公主還是被帶去回鶻了？”

    “應(yīng)該是，畢竟無憂還可以做做人質(zhì)。”殷少昊一臉沉色，“咱們所處之地，再往前離雍州已經(jīng)不遠(yuǎn)，根本就沒辦法挨出搜查。只怕一不小心，就會踏入雍州大將的勢力范圍，到時候自然是一場惡仗?！辈挥衫湫?，“打吧，打吧！正好宰混賬幾個出出氣！”

    不久后，雍州果然動亂了。

    先是越王領(lǐng)著雍州叛軍攻打附近諸縣，有抵抗的，也有投降的，周圍一團(tuán)戰(zhàn)火紛飛。接著是叛軍和殷少昊帶領(lǐng)的朝廷大軍交火，更是烈火一片。正在兩軍激戰(zhàn)的時候，回鶻、突厥等部落又反了，邊境告急，整個北面已經(jīng)戰(zhàn)火焚焚！

    在這動亂里，京城倒是出了一個普天同慶的好消息。

    “天吶？！”長孫曦看著信箋，驚喜道：“太子妃平安生下小皇孫了！還取了名字，說是因為趕上了今天的第一場雪，所以乳名叫雪里。”自己興奮了一陣，扭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殷少昊表情冷淡，正在擦拭佩劍，嘴角勾勒出幾分嘲諷笑容。

    長孫曦心下一沉。

    是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是壞消息。

    殷少昊挑眉看她，“沒事兒，你接著樂你的?！?/br>
    長孫曦和他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即便談不上愛情，談不上感情，就當(dāng)是同居室友也要講幾分禮貌，因而把信裝了回去。想了想，找了點(diǎn)能讓他高興的話題，“聽說最近戰(zhàn)事十分順利，想來要不了多久，朝廷大軍就能凱旋而歸回到京城，說不準(zhǔn)還能趕上過年呢?！?/br>
    殷少昊冷笑道：“這次越王叛亂是臨時起意，沒有準(zhǔn)備，自然有點(diǎn)措手不及。其實按照他原先的計劃，應(yīng)該是和回鶻那邊動亂，讓他領(lǐng)著二十萬大軍出征，到時候再收編一點(diǎn)地方軍隊，就可以轉(zhuǎn)頭回京逼宮了?！?/br>
    長孫曦點(diǎn)點(diǎn)頭，“雍州的駐軍畢竟有限，況且名聲不正，底下的將領(lǐng)也未必個個都想做反賊的，畢竟自己的腦袋要緊?！?/br>
    “你真聰明。”殷少昊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目光深刻，笑道：“若非你是我的女人，想的這么多，這么準(zhǔn)，那就只能把你給‘咔嚓’了。”

    “什么你的女人？”長孫曦臉上微微一紅。

    不過自己想象，自己和他一起單獨(dú)呆了這么久，縱使現(xiàn)在沒人知道，將來也肯定會被人猜出來的。再加上之前，人人都知道楚王都自己糾纏不休，除了他，還真的沒有別的男人可以嫁了。

    這幾個月，他一直循規(guī)蹈矩的沒有碰過自己。

    要說心里一點(diǎn)感動都沒有，當(dāng)然不可能。一個男人，肯救你，肯護(hù)著你，肯尊重你，自然是心里面有你。即便此刻沒有愛上他，但是只要他肯明媒正娶自己，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也不算差啊。

    畢竟兩情相悅的感情，本來就是萬中取一，可望不可及。

    其 實現(xiàn)在看看，在他解除了對自己陷害他的誤會以后，彼此相處起來，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他這人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那時對外，對內(nèi)……，對自己這個準(zhǔn)楚王妃 還是很不錯的，反倒比昭懷太子那種虛偽的男人，江陵王那種幼稚的男人，皇帝那種優(yōu)柔寡斷的男人，要更有一顆赤子之心。

    等等，自己怎么為他分辨起來？長孫曦的臉色頓時更不自然了。

    “想什么呢？”殷少昊俊美的臉龐湊了過來，偏頭看她，“是不是想我了？你要是不好意思說，就眨眼，我就只當(dāng)你是承認(rèn)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