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昊抬起眼眸，“我?guī)撕笕倮??！比缓蟀纬隼麆?，指著副將等人，“誰也不許多言一個字！本王心里自有打算，你們聽命即可?！?/br>
    副將等人都是恨恨不已，卻不得不領(lǐng)命。

    昭懷太子輕輕笑了，“這就對了?！比缓筇郑罢埩T。”

    所以說，情字誤人。

    只有楚王這種渾身熱血的蠢貨，才會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放過斬殺自己的大好機(jī)會！不過也多虧了他的愚蠢，不然的話，自己就沒有這個翻盤的機(jī)會了。

    長孫曦被人抬了出來。

    太子妃抱著雪里，一步步，跟著出來，然后靜靜的看向昭懷太子。

    “瓊?cè)A?！闭褢烟友壑虚W過一抹愧疚，柔聲道：“你先跟他們走。三百里外，孤會讓人拿解藥去換你們回來的，放心，孤等著你們?！?/br>
    太子妃輕輕的笑，“這么說，太子殿下千金之軀是不親自去了?！?/br>
    昭懷太子聞言尷尬一怔。

    太子妃笑道：“妾身明白太子殿下的權(quán)宜之計，也知道太子殿下的擔(dān)心，更知道那顆解藥有多重要，一定會把妾身和雪里換回來的。”目光譏諷的看向丈夫，“太子殿下，就在東宮等著好消息罷。”

    呵呵，自己不僅要被欺騙，還要被算計，更要被狠狠利用，這些就是自己和雪里對他的價值。棋子就是棋子，能利用你就是看得起你了，當(dāng)然不能讓太子殿下以身犯險。他等著，他會在東宮等著，自己還真是感謝他啊。

    太子妃抱著雪里，再也不看丈夫一眼擦肩而過。

    昭懷太子的目光掠過太子妃還能忍住，但看到雪里，忍不住手指動了動，只不過最后又緩緩握成了拳，縮回了袖子里。

    他垂下眼簾，不想犯楚王一樣愚蠢的錯。

    楚王等人走到東宮門口時，再次抬起眼眸，深深的望著太子妃和雪里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外，再也看不見了。

    昭懷太子的心空了一下。

    雖然計謀成功了，但……，心情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霾霧氣，久久揮之不去。

    ☆、第81章 離京

    消息一一傳來。

    楚王點(diǎn)名要帶走太醫(yī)院的章太醫(yī)，昭懷太子則點(diǎn)名了兩名兄弟李太醫(yī)，前者為了給長孫曦看病，后者為了照應(yīng)太子妃和雪里。

    不管昭懷太子對太子妃有多少感情，雪里都是他的親生兒子，更何況，眼下的他還需要輔國公許家的支持。因而不能流露出對太子妃的薄情，只能把一切推到“楚王劫持太子妃和雪里”上頭。當(dāng)然這只是表面文章，給大家留最后一層薄面罷了。

    試想楚王只要不是有病，都肯定會選擇殺了昭懷太子，而不是劫持太子妃和雪里，自然里面藏著彎彎繞繞，見不得光。

    這道理，有點(diǎn)心思的人都想得到，許家的人自然不是傻子。

    但是除了許玠要傻乎乎的跟著女兒一起走，別的許家人都選擇沉默。畢竟許家已經(jīng)和太子府捆綁，知道歸知道，眼下也不可能再換一個太子。

    皇帝在太極殿聽著消息一一傳來，輕聲嘆息，“不虧是朕悉心栽培出來的太子?！彼麤]有上火動怒，因為不想駕崩正中太子的jian計，反而吩咐周進(jìn)德，“去，傳太子進(jìn)宮。”

    “皇上?！敝苓M(jìn)德不明所以，“這個時候，怎么能讓太子殿下進(jìn)宮呢？他……”

    “難 道朕不讓他進(jìn)宮，他就不進(jìn)宮呢？”皇帝冷笑，“你要知道，今天是楚王進(jìn)了東宮‘劫持太子妃和皇長孫’，太子圍了東宮，那是情急之下營救妻兒的無奈之舉。眼 下宗人府那邊的罪證還沒落實，太子仍然是一國儲君。朕要是直接把他殺了，就算說他謀逆造反，百年之后，也難免落一個暴君弒子的污點(diǎn)。”

    “這……”周進(jìn)德著急道：“那便是皇上不讓太子殿下進(jìn)宮，他也不能逼宮啊?！?/br>
    “你確定他不會逼宮？”

    “就算會！”周進(jìn)德一跺腳，“禁衛(wèi)軍自然會護(hù)衛(wèi)皇上的安危的，太子逼宮，那就是他謀反篡位的證據(jù)啊?！?/br>
    “證 據(jù)？”皇帝笑了，“都這種時候了，還講什么證據(jù)？那些黨附太子的東宮之臣，就算不為太子，也要為自己著想，必定一番血雨腥風(fēng)。到時候朕和太子撕破了臉，便 只剩下你死我活一條路了。朕不想留個弒子的惡名，太子為了活命，肯定不惜背上弒父之名的，朕太了解少旒了?！?/br>
    “皇上有天威襄助……”

    “罷了，何苦鬧得兩敗俱傷？何苦鬧得朝廷不穩(wěn)？”皇帝搖搖頭，“別忘了，眼下回鶻、突厥那邊剛剛平定，中原朝廷若是內(nèi)亂動蕩，邊關(guān)必定再起戰(zhàn)事，到時候豈不是內(nèi)憂外患一團(tuán)糟？朕雖不是堯舜明君，卻也不想把祖宗基業(yè)給作踐了?！?/br>
    “可是，皇上……”

    “別擔(dān)心，翻不出天去?！被实垩壑虚W過一絲冷厲，“朕不再癡心妄想，在皇家找什么父子天倫、骨rou親情了?！睆那皫追e棋不定，不過是憐惜他們都是自己的骨rou，現(xiàn)如今不要這些兒女，便就再無牽絆。

    周進(jìn)德問了一句，“真的要去傳旨？”

    “當(dāng)然?！被实垲h首，然后緩緩起身打開帶鎖小抽屜，拿出小匣子，“你把這個……”附耳低聲，細(xì)細(xì)交待了一番，“……就可以了。”

    周進(jìn)德臉色變了幾變，鄭重點(diǎn)頭，“是，奴才明白?！?/br>
    皇帝又道：“把月華門的腰牌交給太子，不然的話，他是不肯放心進(jìn)宮的?！?/br>
    月華門和日暉門，乃是皇宮前部的左右兩道大門?；实鄯制湟唤o太子，便是將門戶的一般分給他，進(jìn)退隨意，的確是一粒很好的定心丸。

    很快，昭懷太子進(jìn)了皇宮。

    說實話，他已經(jīng)做好要攻打皇宮一場惡仗的準(zhǔn)備。畢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不發(fā)，身后的將士們擔(dān)心局面不明，也肯定會代替他發(fā)的。但是沒有想到，皇帝竟然主動召見自己進(jìn)宮，父皇這么快就妥協(xié)了？雖是好事，但是來得有點(diǎn)太快了。

    “少旒。”皇帝躺在床上，散著頭發(fā)，一副病歪歪的樣子，“朕老了，身體也不好。”當(dāng)然了，多虧這個不孝子讓傅禎下毒，“眼下回鶻、突厥那邊尚未平定，中原朝廷不宜動蕩，你就……，暫且替朕監(jiān)國坐鎮(zhèn)罷?！?/br>
    原來如此。

    昭懷太子頓時眼前一亮。

    人都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想，特別是那個垂涎已久的帝位，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心中怎么能夠不興奮激動？原來父皇是顧全大局妥協(xié)了。

    皇帝又道：“朕不宜挪動，最近也沒有力氣上朝。等到元宵節(jié)過了，依舊暫停朝會，你和大臣們就在啟元殿的后殿議事，但凡決策，拿來回稟過朕，再由你代行御筆朱批?！?/br>
    好消息一個接一個，昭懷太子不由欣喜若狂，但腦子里還保持著一絲冷靜清明，強(qiáng)行壓抑住興奮之情，“父皇，還有什么要兒臣辦的嗎？”

    皇 帝心中明鏡兒似的，知道甜頭給得太多，是時候該給點(diǎn)頭疼的事了，不然太子是會疑心的，因而嘆道：“只有兩件事。”伸出指頭比了比，“第一，不要難為楚王和 楚王妃。朕會下旨，賜藩滄都給他，讓他留守在滄都藩地?zé)o詔不得入京。第二，不管過去有什么仇怨，朕都不追究了，但是必須保全江陵王?！?/br>
    昭懷太子握了握拳，“是，兒臣領(lǐng)旨?！?/br>
    說真的，眼下并不想打一場血雨腥風(fēng)的惡仗。

    楚 王是帶過兵上過戰(zhàn)場的大將軍，這次他離京，又帶走了八萬兵卒，縱使朝廷軍的人數(shù)要更多，打起來也不會好過的。而且還要防著當(dāng)年越王之禍再現(xiàn)，若是 自己這邊正跟楚王打得激烈，那邊回鶻、突厥又動亂了，腹背受敵，豈不成了困局？而且，眼下把父皇這邊逼急了，也不好。

    父皇是做了幾十年帝位的君王，有的是手段，真的要互相對峙起來。

    自己未必是父皇的對手。

    既然父皇都肯妥協(xié)一步，自己為何不呢？先把權(quán)力一點(diǎn)點(diǎn)捏在手里，坐穩(wěn)位子，然后再慢慢平穩(wěn)回鶻、突厥邊境，一點(diǎn)點(diǎn)削弱楚王，也不失為一條穩(wěn)妥之計。眼下自己起事只有三、四成勝算，等穩(wěn)妥到七、八成勝算的時候，再動手也不遲啊。

    皇宮勢力、兵權(quán)、朝中大臣、京城權(quán)貴，自己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

    昭懷太子看了看皇帝，問道：“父皇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父皇的身體，不像是能活多久的了。再等等，再忍忍，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上帝位。到時候不管是殺了楚王，還是殺了江陵王，還不全都看自己的心情？不必急于一時，帝位要緊！

    皇帝緩緩搖了搖頭，“沒有了?！毕袷钦f會兒話就疲乏不已，揮手道：“你退下罷?！?/br>
    昭懷太子領(lǐng)著親信侍衛(wèi)退了下去。

    自此以后，先是趕在上元節(jié)之前各種忙碌安排，等到上元節(jié)一過，便開始在啟元殿的后殿和臣子商議朝堂大事。而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便是先將宗人府兩名查證東宮的官員，給彈劾下獄了。

    皇帝并沒有駁回這道折子，掃了掃，便撂開了。

    當(dāng)昭懷太子第一次提起御筆，沾上朱砂時，那鮮紅奪目的顏色，仿佛是這世界上最最絢爛璀璨的美景，讓人目不轉(zhuǎn)睛。幾乎堪稱癡迷的足足看了一刻鐘，方才落下，一個“準(zhǔn)”字寫完，好似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了。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

    而眼下，楚王的人馬才剛剛出了京城。

    因為長孫曦是個病號，殷少昊怕馬車顛簸震動到她，讓人把寬大馬車鋪得好似棉花堆一樣，還吩咐慢慢的走。太子妃和不足半歲的雪里，倒是沾了光，一路慢行不算辛苦。只不過太子妃和許玠的臉上，也沒有任何歡愉之色。

    許玠嘆道：“靈犀早就說了，你和許家將來或許會有禍?zhǔn)?，?dān)心你難過，還讓我暫時先瞞著你不要說?？上€是低估了太子的狠心腸，居然這么快，就讓你和雪里顛沛流離，根本沒有半分情誼可言。”

    太子妃臉色木木的，沒說話。

    許玠又道：“太子殿下現(xiàn)在都這樣了，將來……，還能有好嗎？”忍不住怨懟，“要我說干脆別回京城了。把這太子妃和皇長孫的位置讓出來，讓給白家，咱們就跟靈犀一起住在滄都好了。”

    “爹。”太子妃凄婉一笑，“那有這么容易的事？我倒是舍得這個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愿意雪里摻和那些血雨腥風(fēng)，寧愿過清清靜靜的日子?！狈凑煞虮∏槿缢梗矝]什么好眷戀的，再眷戀，指不定要把自己和兒子的性命都搭里頭。

    “那你擔(dān)心什么？”許玠問道。

    太子妃一聲嗤笑，“太子殿下現(xiàn)在根基不穩(wěn)，正是需要輔國公許家支持的時候，就算我愿意不做太子妃，他也不會愿意失去許家的?！?/br>
    許玠咬牙道：“難道非得等他把咱們的價值榨干凈了，然后再卸磨殺驢？！”

    “那一條路都不好走啊。”太子妃凄慘搖頭，“太子勝了，咱們要放著他將來扶植白家的人，和帝王作對。太子敗了，楚王便是新帝。而我和雪里的身份又太招人眼，便是靈犀想護(hù)著我們，新帝也放心不下，同樣要跟帝王作對?！?/br>
    許玠張了張嘴，竟然找不到話出來反駁。

    太子妃眼眶有幾分潮濕，輕輕撫摸正在安睡的小小雪里，“早知道就該生個女兒，或許還能彼此保全，可偏偏……，是個兒子。不管是將來的楚王，還是將來的白家，都是容不下他的。”忍不住掉下眼淚，“我可憐的雪里?！?/br>
    許玠亦是紅了眼圈兒，說不出話。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碧渝亮瞬裂蹨I，說道：“眼下最要緊的，是靈犀平安無事就好?！狈駝t別說什么姐妹情誼，單說楚王之怒，自己和兒子、父親就承受不了，肯定會被一起給焚燒了。

    自己活到這個份兒上沒什么意思，和靈犀一起去了也好，但是父親和兒子何其無辜？再說靈犀是為了救自己，被太子所害，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就是去了地下也是沒臉見她，真是越想越苦。

    另一輛寬大舒適的馬車?yán)?，搖搖晃晃。

    殷少昊擰著眉頭，看著旁邊昏睡不醒的長孫曦。

    不知道太子給她下了什么鬼東西，太醫(yī)看了，根本就沒有應(yīng)對的辦法。雖然已經(jīng)猜到會是如此，但還是失望，更多的則是擔(dān)心不已。

    此刻她恬靜的睡著，好似再也不受任何世俗煩惱困擾。

    殷少昊在她臉上摸了摸，輕嘆道：“你可要好好兒的，我都想過了，將來咱們要生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再給你娶三房孝順聽話的兒媳，生十來個乖巧可人的孫子孫女。到時候一大家子的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樂樂呵呵的?！?/br>
    他從小生母早逝，和養(yǎng)母也不親近，兄弟姐妹更無手足之情。

    內(nèi)心深處，便渴望一個屬于自己的熱鬧之家。

    其實和長孫曦成親以后，哪怕沒有圓房，也因為有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陪伴，而沖淡不少殺戮戾氣。若不然，便不會在江山美人之間抉擇的時候，被柔情所牽絆，最終還是兒女情長的選擇她了。

    因為趕路走得很慢，加上吃飯、睡覺，以及走走停停，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走到了太子約定的三百里之外，一處小小城池。

    果然，有人奉命送來了解藥。

    “太子殿下說，解藥一共分三次送，再三百里，再送一次，等楚王殿下到滄都就藩，就會把最后一份解藥送來?！?/br>
    殷少昊聽了勃然大怒，“回去問問太子殿下，將來本王歸還太子妃和皇長孫時，是不是也分成三節(jié)送給他？！若不是，就趕緊把剩下的解藥一起送來！”

    “殿下息怒，奴才這就回去稟告。”送藥的人嚇得屁滾尿流跑了。

    殷少昊趕緊章太醫(yī)過來檢查藥丸，問道：“有沒有問題？”

    章太醫(yī)仔細(xì)辨認(rèn)了，“沒有，都是一些常用的藥材，搭配在一起也沒有毒副作用。”然后讓人化了水，自己先嘗過，確認(rèn)無事方才讓送進(jìn)去。

    長孫曦被人灌了藥以后，手指頭動了動，然后依舊沉睡過去。

    太醫(yī)診了診脈，“氣血瘀滯的情況有些好轉(zhuǎn)，不過藥效還是不夠，差了份量。”又趕緊補(bǔ)道：“雖然下官辨認(rèn)的出大致藥材，不過份量比例，先后順序，以及熬制時間，卻是沒有辦法確認(rèn)，實在不敢拿王妃娘娘冒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