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君太后哼了一聲:“你當(dāng)真是想什么說什么,怎么會有這種念頭?!?/br> 后勝軟聲道:“jiejie也不知體恤我,我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個正室,府上的事情都沒人照料啊。” 君太后咳了兩聲,大概是心軟了,沒好氣道:“隨你的便?!?/br> 公西吾冷冷地看著后勝。 他知道后勝并不是真想娶易姜,而是擔(dān)心易姜的加入使他如虎添翼,讓他多了個智囊,以后更難對付,所以急著要分化他的助力。 齊王建沉思了片刻,可能是覺得此舉能留住易姜的心,竟然有心做媒,笑著看向公西吾:“本王覺得這是好事一樁,相國以為如何?” 公西吾搖了一下頭:“此事恐怕不行,易姜是我?guī)熋茫覀円煌錾砉砉?,而鬼谷門人幾乎從不與王室貴胄聯(lián)姻?!?/br> 齊王建怔了一下,不明白這是哪門子規(guī)矩。 當(dāng)然沒這規(guī)矩,根本就是公西吾隨口胡謅的。但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起來反而讓人分外信服。 后勝勉強擠出絲笑容來:“相國這話如何說的,難道我真心愛慕易夫人的才貌,還不能娶她嗎?” 齊王建也點頭:“此事若真成了,本王都得叫她一聲舅母,何等榮光啊。相國不妨先問一問她的意思,也許她自己愿意呢?” 公西吾忽然想到之前的經(jīng)歷,以易姜心思之詭譎,還真有可能同意。遂當(dāng)機立斷,沉聲道:“王上見諒,還是不用問了,實不相瞞,她已經(jīng)嫁給微臣了?!?/br> “……”齊王建愕然地看著他。 后勝臉上終于露出不悅:“相國休要推搪,你剛將她從濫國帶回來,她何時嫁給你的?” 公西吾語調(diào)沒有一絲波瀾:“回國的路上?!?/br> ☆、第59章 修養(yǎng)五八 前腳說要求娶,后腳他就說已經(jīng)娶了,除非后勝傻才會覺得這純屬巧合!他怒火陡生,當(dāng)即就要起身與公西吾理論,實在是看到齊王建在場,才又忍耐了下去。 君太后也被氣得不輕,剛夸了相國有遠(yuǎn)見,結(jié)果卻得知他做出這等莫名其妙的事來,便再也坐不住了,咳了兩聲,起身就走。 齊王建有些尷尬,左右看看,訕笑著圓場:“罷了罷了,天下多的是好女子,舅舅不要擔(dān)心,本王會為你好生物色的?!?/br> 公西吾終于找到機會告辭。 后勝猶不解氣,在他走后,給齊王建吹耳旁風(fēng)道:“王上需防范著些相國,他動用軍隊給自己搶個妻子回來,未免太恃寵而驕了?!?/br> 齊王建訕訕:“這……” 公西吾回到相國府時天已經(jīng)黑透,聃虧一邊給他解下披風(fēng)一邊請他用飯,他卻吩咐即刻裝點府邸,怎么喜慶怎么弄。 “先生要辦喜事嗎?”聃虧追著他的腳步,不解地問。 “嗯,娶親?!?/br> “誰娶親?” “我?!?/br> “……”聃虧愣在當(dāng)場,公西吾已經(jīng)朝易姜住的院子去了。 易姜剛剛用完飯不久,叫息嫦代替她去看望少鳩和裴淵了,一邊坐在案后繼續(xù)看聃虧送來的文書,一邊等消息。 聽到有腳步聲進(jìn)了門,她還以為是息嫦回來了,笑著望過去,原來是公西吾,身上的朝服都沒換下來。 “想必師兄在齊王跟前耗費了許多口舌,竟然這么久才回來?!?/br> “的確耗費了許多口舌,不過刁難的不是齊王?!惫魑岢干峡戳艘谎郏骸拔臅伎催^了?” “沒有看完,只覺得師兄計劃龐雜,我只能管中窺豹了?!币捉菩Ψ切Γ芎闷嬖趺慈肓艘幌峦鯇m,他就丟下之前生的悶氣跑來找她了。 她口中經(jīng)常冒出一兩個新奇的詞來,公西吾已經(jīng)見怪不怪,走到她面前,卻沒就座,只站著,一言不發(fā)。 易姜覺得他有話要說,正要發(fā)問,忽然聽到外面腳步攢動,人聲嘈雜,似乎在忙著什么,起身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婢女侍從往來不息,有人在廊下懸起明亮的燈火,有人在周圍纏上紅綢。 “這是要做什么?” 公西吾走到她身邊,朝外看了一眼:“從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了。” 易姜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緩緩轉(zhuǎn)過頭來:“你說什么?” “后勝為了削弱我勢力,今日在王上面前提出要娶你。” “……所以你要搶先一步娶了我?” “我說你我在回齊國的路上已經(jīng)完婚了。” “……”易姜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神情漸漸轉(zhuǎn)為憤怒:“為了保住你的勢力,你就要強娶我?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一定就會嫁給你!” 公西吾走近一步,垂眼看著她:“我早就說過,若要娶妻,我只會娶你?!?/br> “你當(dāng)我稀罕?” 公西吾的臉色沉了下去,緊抿住唇。 易姜又氣憤又委屈,咬住下唇狠狠剜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公西吾捉住了胳膊。 他頎長的身軀緊貼而至,壓迫感迫使她后退了好幾步,背抵著堆放竹簡的木架,撞下好幾卷竹簡掉落在地。她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再一抬頭,就碰到了他的臉,他的唇已經(jīng)重重地壓了下來。 他帶著明顯的怒氣,力道也格外的大,那兩片微涼的唇堵著她的,毫不熟稔,沒有技巧,幾乎要叫她無法呼吸。易姜怎么都掙脫不開,干脆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公西吾悶哼一聲,終于退開,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下唇已經(jīng)破了。 易姜昂起下巴,雙唇鮮紅欲滴:“滿意了?就當(dāng)是還你一次好了。” 公西吾抬手抹了一下唇瓣,明白她說的是她受封為五國相邦那日在閣臺上強吻他那事。 他平復(fù)了一下氣息,退開幾步:“婚事一切從簡,以后我再補給你?!眮G下這句話就轉(zhuǎn)身出了門。 易姜扶住木架,氣得渾身發(fā)抖。 這一晚自然是睡不好的,侍女們幾乎是一夜沒睡,到處都是走動的腳步聲。 易姜輾轉(zhuǎn)難眠,如果是三年以前,她可能會欣喜地像個滿懷憧憬的小女生,而現(xiàn)在只能看到公西吾直白的目的。 天剛剛亮,侍婢們便從外魚貫而入,幾個人熟練地伺候她起身梳洗,另外一些人將她的東西收拾起來,一件件搬了出去。 易姜察覺到不對,攔下她們問:“這是做什么?” 一名婢女屈膝見禮:“奉相國之命,將夫人的物件移去他房中。” “……” 息嫦走進(jìn)房來,手捧漆盤,里面放著紅面繡線的禮服:“請主公換衣吧。” “連你也跟著胡來!” 易姜冷著臉背過身去,兩個婢女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硬是給她套上了嫁衣。她掙脫不得,正要動怒,卻被息嫦扶住了胳膊。 息嫦扶著她走到銅鏡前坐下,低聲道:“主公,現(xiàn)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相國都對我說了,嫁給他總比嫁給齊國舅好,您向來知道明哲保身,該明白眼下是如何境地啊?!?/br> 易姜看著銅鏡里自己的臉,視線又移到身上的嫁衣上。息嫦早已嫁做人婦,她是個認(rèn)命的人,或者說這里的女人大多都是認(rèn)命的人,怎么能明白她的心思? 公西吾并不愛她,這樣的婚姻根本就是出于利益的結(jié)合,沒有什么保障,反而還會揭開她心里的傷疤。 息嫦為她梳好頭,略微添了幾件裝飾,扶她起身,看她神色怔忪,有些不忍:“主公不要多想了,公西相國當(dāng)初在趙國做上卿時就是個不近女色的人,口碑素來好得很,這次為您勞心費力,甚至動用軍隊,娶您定然不是心血來潮的念頭,何況你們還是師兄妹,有何不好呢?” “當(dāng)然不是心血來潮,他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不過是因為我還有點價值罷了?!币捉崎_她的手出了門。 府上添了不少侍婢,穿梭不斷,四處都是喜慶。聃虧立在廊下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接近,朝她抬手做請。 易姜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原來是公西吾的房間,她轉(zhuǎn)頭要走,身后卻跟著亦步亦趨的息嫦和一大群侍婢。 “夫人進(jìn)去吧,相國在前廳見客,待會兒才會回來?!眱蓚€靈巧的侍婢上前,將她送進(jìn)房中。 易姜四下一掃,銅鏡前多了女子飾物,桌案上擺著一雙捆扎雙腿的大雁,還是活的,在那里驚慌地?fù)潋v著翅膀。她是第一次來公西吾的房間,屋中原本陳設(shè)簡單,清清冷冷,現(xiàn)在多了女人的痕跡。 息嫦跟進(jìn)來,扶她坐去床邊,柔聲道:“日頭尚早,我去給主公端飯食來?!?/br> “不用了?!币捉獎e過臉。 她很少會給下人臉色看,息嫦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耐心安撫幾句,退出門去了。 因為說起來早已完婚,自然沒有什么喧鬧的儀式,一切只是做給外人看的一個補辦儀式,十分急切又篤定地宣告了天下,她已經(jīng)嫁給公西吾。 齊王建派來了宮人,在前院高聲宣讀加封書函,公西吾為齊國開疆?dāng)U域有功,加賜五邑為封地,號宣寧君。順帶承認(rèn)了易姜已經(jīng)嫁給他的事實,封其為宣寧君夫人,并且象征性地賞賜了一些珠寶絹帛。 這么大的動靜,根本不用人來通知,易姜就已經(jīng)知道了。 她的確是易夫人了,只不過是齊國的宣寧君夫人。 她在公西吾的房里坐了幾個時辰,中間出了好幾次門,但很快又會被請回來。侍婢奉了飯菜酒水進(jìn)來,她幾乎一口沒動。息嫦焦急不已,在旁勸說了半天,后來聃虧也來勸她,弄得侍婢們顧不得規(guī)矩,時不時朝房中張望。 大概是對堂堂相國竟然還有人不愿意嫁這件事覺得太過驚奇。 聃虧跟易姜談了許久的人生沒什么效果,嘆息道:“姑娘好歹吃些東西吧,你知道先生的為人,他做的決定不會輕易更改的。” 易姜當(dāng)然知道,想了許久,坐去案后拿起了筷子。 息嫦欣喜無比,趕緊跪坐下來為她盛湯,一面道:“主公想通了就好?!?/br> “想通?”易姜冷笑:“要公西吾相通還差不多?!?/br> “……” 到了下午,陸續(xù)有官員來府上補送賀禮,前廳熱鬧的很。公西吾命人設(shè)宴款待,一直在前院忙碌,始終沒有現(xiàn)身。 易姜坐在案后聽著前面的喧囂,心里思路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離開這里的可能。 侍婢們?nèi)×私讼懔系那逅M(jìn)來,用枝葉沾著灑遍房中各處,又換掉了床帳被褥,在屋中立起雙鶴纏頸的燈座。 易姜就看著她們忙,侍婢們被她的視線盯得渾身古怪,全都垂著頭不敢看她。 待到夕陽落山,入府道喜的賓客更多了。 公西吾獨身至今,身邊連個伺候的婢女妾侍都沒有,忽然就娶了妻,自然惹得眾人詫異。不過一聽說其妻乃是鬼谷派弟子,曾掌五國相印的合縱相國,還有天女授書的經(jīng)歷,就覺得不意外了。 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甚至還偷偷摸進(jìn)后院來,想要瞧一瞧這位叫公西吾滅了濫國也要搶回來的易夫人到底長什么樣,結(jié)果人還在回廊上就被人高馬大的聃虧給截住了。 息嫦好歹又勸易姜吃了些東西,怕她心煩,遣退了所有侍婢,想要替她整理衣裳,細(xì)心描妝,但被易姜拒絕了。 房門緊閉,她獨自坐在床榻邊,聽著外面觥籌交錯的笑鬧聲,干脆在床榻上一躺,背身朝外睡覺,那桌案上的大雁還在撲騰翅膀,太過煩躁,她抬手捂住耳朵。 四周靜謐時已至夜半。 她并沒有睡著,耳中聽著腳步聲進(jìn)了房,僵著身子沒有動彈。 腳步聲在床邊停住,公西吾似乎站立了許久,而后腳步聲又響起,那對煩人的大雁終于被他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