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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個門客的自我修養(yǎng)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賀禮是一柄青玉搔杖,其實(shí)就是后世所說的玉如意,看著有些年頭了。她驚訝道:“你怎么有這么貴重的東西?”

    聃虧道:“這不是我的,是智父留下來的,當(dāng)初說好留給公子將來的夫人,可惜他走得早,我還以為這輩子送不出去了呢?!?/br>
    “智父是誰?”

    “是晉國智氏一族的后人。當(dāng)初晉國被智、韓、趙、魏四大卿族霸權(quán),智氏勢力最大。后來趙韓魏三族在晉陽之戰(zhàn)中合力打敗智氏一族,三家分晉,智氏族人自此四處逃離,隱姓埋名。智氏對曾經(jīng)分占王權(quán)導(dǎo)致晉國覆亡之事十分后悔,所以后人都盡力輔佐晉王室后代。公子是由智父一手帶大的,因此稱他為智父,我們也跟著這樣叫。智父去世后,公子才入云夢山拜入鬼谷?!?/br>
    易姜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聃虧訕笑:“以往姑娘沒有和公子成一家人,這些話是不能說的。公子一個人這么多年也不容易,以后就指望姑娘你多照應(yīng)了?!?/br>
    易姜隨口敷衍了一句,攏了攏衣襟,轉(zhuǎn)身回房。

    公西吾又是忙到半夜才從書房回到房中,易姜已經(jīng)熄燈就寢。

    他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朝她那邊靠了靠。易姜還沒睡著,機(jī)警地繃緊了身子。他沒再靠近,只在她耳邊說了句:“我對男女之事所知不深,昨晚一定弄傷你了,對不住。”

    “……”易姜繃著身子沒有絲毫放松,過了許久沒見他有其他動作,才終于放松下來。

    ☆、第61章 修養(yǎng)六十

    多了一個女主人,相國府的變化還是挺明顯的。府上的女仆從多了許多,相國每日起身的時間也晚了一刻,童子覺得近來手上的事情一下減輕了不少,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這兩天天氣都是陰沉沉的,看著似乎要落雪。童子換上了厚厚的襖衣,給各屋分派了取暖用的木炭,正忙著,瞧見息嫦在門口朝他招手。

    他搓搓手走過去:“姑姑有事?”

    息嫦道:“易夫人想練練箭,你為她取把弓來?!?/br>
    童子有些為難:“夫人不會是想出去行獵吧?”

    息嫦搖頭:“怎么會呢,相國又不允許她出府,你在府上豎個靶子讓她活動活動筋骨就好了?!?/br>
    童子這才放心,手腳麻利地去辦,不一會兒就在后院里豎好了箭靶。

    易姜穿上緊貼腰身的胡服,將頭發(fā)綁成馬尾,站在那里射箭,少鳩輕手輕腳地從后面接近,猛地嚇了她一下,害她手中的箭一下脫了靶。

    她咯咯笑了幾聲:“不錯啊,公西吾居然還能讓你碰武器,我可是連門都出不了?!?/br>
    易姜朝遠(yuǎn)處立在廊下的童子和息嫦看了一眼:“你試過了?”

    “是啊,我和裴淵都出不去,不過裴淵甘之如飴啊?!彼龂@了口氣,仿佛恨其不爭一樣,“太悶了,我還想去臨淄城中逛一逛呢?!?/br>
    易姜又搭上弓射了一箭,忽然道:“公西吾說要讓我出仕?!?/br>
    少鳩愣了愣:“真的?”

    易姜點(diǎn)頭:“不過肯定沒這么容易?!?/br>
    正說著聃虧朝這邊來了,易姜立即閉上嘴。

    “姑娘,”他喚了一聲,到了跟前又憨笑著道:“該叫夫人了,我總忘了改口。夫人請隨我來,公西先生請您與他一同入宮去?!?/br>
    “入宮?”易姜料想是為了授官爵的事,便將弓箭交給少鳩,隨他朝府門走去。

    公西吾大概是從別處繞回來接她的,立在車邊沒有進(jìn)門。天氣寒冷,他的臉在寒風(fēng)中愈發(fā)白皙,朝服玉冠在身,莊重的一株古松。

    易姜沒來得及換衣服,還穿著那件胡服,腰肢纖細(xì),曲線畢現(xiàn),背后的馬尾幾乎要拖到腰間,隨著走動輕輕擺舞,雖然臉上沒什么表情,看起來卻很活潑。

    公西吾走過去,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給她系上,扶她登車,注意到她手心有道微紅的印子,問了句:“拉弓了么?”

    “嗯,閑著無事,練了一會兒箭術(shù)?!?/br>
    公西吾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她的性格,在內(nèi)宅之中待著總是苦悶的,能有些事情做也好。

    馬車緩緩駛動,易姜瞥了一眼他的側(cè)臉,忽然道:“我有一事相求?!?/br>
    公西吾轉(zhuǎn)頭看她:“怎么了?”

    “能不能讓少鳩出去走一走,別關(guān)著他們?!?/br>
    公西吾蹙了一下眉。

    “若不放心,派人跟著他們也行?!?/br>
    他不太習(xí)慣她這種央求的語氣,終究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br>
    “謝謝師兄。”易姜在車廂上靠了靠,沒再說話。

    公西吾一路盯著她的神色,偶爾她也會看他一眼,但都沒有話要說,就這么一路無言地到了宮門前。

    先前公西吾下了朝會后去見過齊王建,說了授易姜官爵的事。若在往常是沒多大波折的,但是最近后勝在齊王建跟前吹了不少耳旁風(fēng)。

    齊王建縱然是個惜才之人,但到底沒什么主見,本也沒考慮過給易姜授官爵,認(rèn)為她就以易夫人的身份為國家出謀劃策就很好,再求官職未免有貪圖權(quán)勢之嫌。于是打了個茬說:“此事再議吧,易夫人至今還未入宮拜見呢,稍后不妨讓本王見一見她?!?/br>
    這也是該有的禮節(jié),公西吾便回府接了她過來。

    齊王建在書房里接見了他們,二人行了拜禮,齊王建的視線在易姜身上掃了一圈,便朝公西吾笑道:“難怪相國忽然成家了,有這么個出眾的師妹在,的確是看不上旁人了?!?/br>
    公西吾淡淡道:“王上過獎。”

    君太后一只手挑開珠簾看了過來。齊國大國風(fēng)度,裝束自由不講約束,但她有心挑刺,見到易姜身上穿著胡服,竟出言諷刺了一句:“到底是趙國來的,愛穿這胡人的服飾?!?/br>
    易姜垂眼,微微笑道:“太后說的是,當(dāng)初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使趙*事強(qiáng)盛,胡人的服飾沒什么不好?!?/br>
    君太后臉一沉:“哼,那是過去了,趙國四十萬兵馬都被坑殺在長平了,還談何強(qiáng)盛?”

    公西吾聞言立即朝易姜看了一眼,她果然變了臉色,抿著唇僵著身子。

    他開口道:“近來時局變幻,內(nèi)子或有獨(dú)到見解,王上不妨問一問她的看法。”

    齊王建也正因母親語氣而尷尬,便趕緊搜刮了個問題丟了出去,連自己都沒注意到底問的是什么。

    易姜認(rèn)認(rèn)真真地回復(fù)了,估計他也沒仔細(xì)聽,只隨口夸贊了幾句,便示意二人告辭。

    出了殿門,走下長長的臺階,公西吾安撫了易姜一句:“太后還因為以前的事記恨你,所以有些阻礙,不過也不會太難,王上終究會同意授你官位的?!?/br>
    易姜其實(shí)并不是太在意什么官位,但若真能得到就意味著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還是有好處的。

    不過的確是艱難,當(dāng)初趙太后重用易姜就被齊國視作離經(jīng)叛道,如今要已經(jīng)嫁做人婦的她要再在齊國為官,阻力更大。何況她曾經(jīng)進(jìn)攻過齊國,這始終是個把柄。

    寒風(fēng)刺骨,卷入宮道,在兩邊撞出嗚嗚的聲響,天上漸漸飄起了細(xì)細(xì)的雪屑,還沒到中午,天色卻有些昏暗。

    公西吾忽然想起裴淵對自己說的話,側(cè)頭問易姜:“冷么?”

    “嗯?!?/br>
    他便伸手去牽她的手,誰知她反倒縮了一下手指。

    “你的手比我還涼?!?/br>
    他重新牽起她的手,放在掌中呵了呵氣,又輕輕搓了搓:“現(xiàn)在呢?”

    “好些了……”四周還有宮人往來,易姜有些尷尬,垂著頭朝前走,手被他撰著抽不出來,只好作罷。

    公西吾卻是神色如常。

    快走到宮門口時,有輛車馬緩緩駛?cè)?。能在宮中駕車的自然不是尋常人,易姜拽了拽公西吾,朝邊上避讓,那車馬在經(jīng)過他們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

    公西吾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車中有道聲音叫住了他。

    是個女子的聲音,對方自車中探出身來,穿著厚重華貴的宮裝,頭戴玳瑁鑲嵌的頭飾,一雙眼睛眼角微微上揚(yáng),極有風(fēng)情。

    “這不是相國嘛,許久不見了?!?/br>
    公西吾抬手見禮:“云陽夫人有禮?!?/br>
    云陽夫人扯了一下嘴角:“聽說相國近日娶妻了,當(dāng)初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打算娶妻的么?”她的視線落到他身后的易姜身上,“這位就是那位眾口相傳的易夫人?”

    公西吾道:“的確是內(nèi)子。”

    易姜被點(diǎn)了名,只好近前一步見禮,剛抬起手意識到自己行的男子的揖禮,訕訕地收回手臂,掖在腰側(cè)屈了屈膝。

    云陽夫人掩口笑了起來:“原來相國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真是叫人長見識?!?/br>
    公西吾出言告辭,便要離去。

    云陽夫人又叫住了易姜:“我剛回到齊國不久,易夫人不妨抽空去我府上坐一坐?!?/br>
    易姜道:“夫人抬愛,本不該拒絕,不過夫君不準(zhǔn)我出府,只能心領(lǐng)夫人好意了?!?/br>
    公西吾不禁瞥了她一眼。

    云陽夫人詫異道:“相國怎么這般對待妻子?”

    “內(nèi)子身體不適,過些時日再說吧?!惫魑徂D(zhuǎn)身托住易姜后腰,帶她出了宮門。

    登車時公西吾告訴易姜,云陽夫人是齊王建的長姐,當(dāng)年嫁給了楚國的云陽君為妻,去年云陽君病逝。她成婚幾載沒能留下子嗣,覺得孤苦無依,便請求回了齊國。

    易姜聽了進(jìn)去,卻沒什么表示。

    公西吾過了許久才道:“你要想出門,過些時日我?guī)愠鋈?。?/br>
    她往后一靠:“師兄別多想,我只是為了婉拒她的邀請才說你不讓我出門的,沒別的意思?!?/br>
    公西吾遂不再多言,命聃虧駕車回府。

    剛到府上,眼線又送了新的書信過來,似乎來自好幾個地方,公西吾一下變得很忙,在書房里待了一整天。

    晚上易姜吃完飯他才現(xiàn)身,去屏風(fēng)后換了身常服,出來后忽然問易姜:“之前你說要除了范雎的事,有何計劃?”

    易姜一聽他這么問便猜今日那幾封送入府中的書信與秦國有關(guān),一邊撩起袖子往茶湯里添了些佐料,一邊理了理思緒:“借白起的手除了他最好,目前白起與他矛盾最大不是么?”

    公西吾在她身旁坐下,自懷中取出一方帛書,在桌案上攤開:“這些年諸國征伐,局勢難得有些明朗,如今卻因為他要和白起爭權(quán)奪勢,險些毀了這局勢。”

    易姜看著帛書上細(xì)細(xì)描繪的地圖,秦國與齊國一西一東,中間幾國夾在中間,如同漸漸被逼入死角的困獸。

    她想了想:“既然真要除了他,暫時還是先不要驚動他,師兄先穩(wěn)住他,由我來聯(lián)系白起?!?/br>
    燈火暖黃,公西吾微微斂眸,長睫在眼下映出一小片陰影,沉吟許久,抬頭時眼中竟有些笑意:“也好?!?/br>
    易姜對他這笑不明所以,轉(zhuǎn)頭挑了一下燈芯:“如果范雎死了,算不算鬼谷內(nèi)斗?”

    “算是吧,你我聯(lián)手也算是替老師出手了?!惫魑犷D了頓,微微嘆息:“歷任鬼谷弟子無一不是天縱英才,可誰也沒有在成就的豐功偉業(yè)上堅持到最后,大概他們都和范雎一樣,最終敗給了權(quán)勢。”

    易姜失笑:“這不奇怪,是人都會渴望權(quán)勢,你覺得遺憾是因為你不渴望,而你不渴望是因為你沒有*。你沒有*卻又堅持辛苦cao勞著,想來也真叫人欽佩呢?!?/br>
    公西吾的視線落在她繞到身前的發(fā)尾,移到她被燈火映照的臉,忽然伸手勾著她的腰貼近自己,聲音低沉:“誰說我沒有*?”話音未落,唇便貼了上來。

    易姜雙手扶住他肩頭,原本想要推開他,剛用了力道卻又改了念頭,反而纏住了他的脖子。

    公西吾心中訝異一閃而逝,欣然起身,將她攔腰抱起,走向床榻,衣衫逶迤,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