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看出來了，輕聲說：“王爺，我能在院子里弄個小廚房嗎？”慕容厲轉(zhuǎn)頭看她——大廚房不能做吃的？

    香香微微一笑，柔聲說：“我……我想這里有些東西備著……”她紅了臉，堅持說完，“王爺過來，也方便伺候?！?/br>
    慕容厲說：“隨你吧?！币膊皇鞘裁创蟛涣说氖?，干嘛問我？

    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慕容厲命人把晚飯送到洗劍閣。香香很喜歡洗劍池，雖然沒有名將們洗劍濯虛名的胸襟，卻有浣花滌微塵的女兒心思。

    她讓人把桌案擺在洗劍池邊，秋風微送，又燙了一壺酒。慕容厲以前不太愛在府里吃飯，一個人，沒什么意思。下仆們只顧順著他的意，也沒人敢多管些什么。

    現(xiàn)在有人陪著，倒也隨意吃了幾口，興致仍不太高。

    待收了碗筷，香香正準備伺候他梳洗，他說：“你先睡?！?/br>
    香香只以為他還有事，答應(yīng)一聲，自己重新去收拾臥房。慕容厲看見了，說了聲：“叫下人去做?！?/br>
    香香啊了一聲，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溫暖的。這里是自己的家了，當然還是自己親手布置得好。凡事都交給別人做的人，有什么樂趣？

    慕容厲晚上沒回來，兩個小丫頭被指派來伺候香香。丫頭都小，正是活潑的時候。香香也覺得她們笑鬧著，房間里便多了幾分生氣。

    小丫頭大的叫凝翠，有點豐滿，性子也沉穩(wěn)些。小的叫碧珠，略瘦，人也好動多言。

    三個人一邊鋪著床，一邊收拾管玨送來的日用物件。香香問：“王爺出府了？”

    凝翠就說：“沒有，王爺在府里，這時候應(yīng)該歇在聽風苑了?！?/br>
    香香不免有些奇怪：“聽風苑還有別的……侍妾嗎？”

    碧珠嘴跟放鞭炮一樣：“沒有，整個巽王府八年沒有過夫人了，以前倒是有藍釉夫人。她住在聽風苑。藍釉夫人沒了以后，爺在王府，大多時候都住聽風苑?！?/br>
    她一口氣說完，也不顧凝翠一直拉扯她的衣袖，給她使眼色。

    香香喔了一聲，她知道藍釉，以前聽韓續(xù)說過，后來慕容厲也曾喚起過許多次。人已經(jīng)沒了八年，而他依然愿意歇在她的院子里。

    香香獨眠房中，丫頭們退下去之后，房間里只點了一根蠟燭。夜色入窗欞，突然安靜之后，有一種入骨孤獨。

    這是大燕國教晉陽城的夜晚，她在巽王府的第一個夜晚。她的故鄉(xiāng)遠在千里之外，所謂舉目無親，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翻了個身，仍抑制不住惆悵。想家，想爹娘，想jiejie弟弟。眼看快要入冬了，爹娘、弟弟的冬衣不知道有沒有準備……

    實在睡不著，睜開眼睛，入目的帷帳像是絲又像是緞，比絲厚重有垂感，又比緞柔韌細滑。

    被子是精致的絲被，上面繡著仙鶴振翅的圖樣。枕頭是三彩繪魚鳥紋雙獅座枕。鼻端繚繞著極幽暗的香氣。這一切簡直不像是真的。

    像是入了畫，讓人害怕。

    原來王府的夜是這樣安靜，沒有人聲犬吠，連露珠滴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香香模模糊糊睡了一會兒，外面天已泛起灰白。她爬起來，太早，丫頭們都沒有過來伺候。實在是沒事可做，于是把臥房里的東西俱都又收撿了一遍。

    她開門出來，洗劍池的水在晨光中變成了另一種色彩。外面白霧蒙蒙，庭院中只有一棵梧桐樹，落葉掃過碎石路，其意瀟瀟。

    她不知道為什么就嘆了一口氣。

    好在過不多時，管玨已經(jīng)帶人過來，將右邊的側(cè)屋收拾好，做成小廚房。香香在旁邊看著，本想告訴他們應(yīng)該準備些什么，誰知道來的人比她想得周到得多。

    到底有錢好辦事，只用了半天時間，小灶已經(jīng)砌好，煙囪什么的也都弄得差不多了。當然，暫時還不能用。

    做完這些，香香央管玨買了些布料絲線。本也是繡繡花樣打發(fā)時間，然而那些布料卻是她從未見過的。香香看得眼暈，索性先拿了點做荷包、腰帶等小物件練練手。

    香香做得一手好女紅，郭陳氏幾乎從小就教她和郭蓉蓉。她聰明，學(xué)得也快，以前在家里，爹娘、弟弟的衣服，好些都是她親手做的。

    她繡著腰帶，碧珠就打趣：“夫人這是繡給王爺?shù)难剑俊?/br>
    香香低下眼，略略羞澀地一笑：“閑來無事，打發(fā)時間罷了?！?/br>
    凝翠倒是說：“這腰帶若是綴上白玉，隔以東珠，倒是配王爺?shù)囊律选！?/br>
    香香笑：“嗯，不過……”白玉和珍珠……她哪有？

    凝翠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立刻就笑：“不打緊，缺什么可以找大管家，從庫里拿就是?！?/br>
    香香感激地笑笑，兩個丫頭都看出她是個寬厚的人，在她面前倒是自在許多。

    到下午時候，也許是換了地方不習(xí)慣，香香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月信來了。

    慕容厲晚上過來的時候，她紅著臉，吱吱唔唔地說：“王爺，我……我今晚……怕是不能侍候您……”

    她吞吞吐吐，慕容厲皺眉，問：“原因？”

    香香臉紅得厲害，怕他發(fā)火，還是小聲說：“我……月事來了?！?/br>
    慕容厲一怔，說了聲：“嗯。”

    轉(zhuǎn)頭就出了她的屋子，幾天沒過來。

    ☆、第13章 過程

    第十三章：過程

    慕容厲被召進宮里，這次不是惹了事。

    燕王語重心長：“兒啊，聽說你納了個妾？”

    慕容厲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燕王說：“那你也考慮納個正妃吧。這么大年紀了，你幾個哥哥孩子都會背《論語》了?！?/br>
    慕容厲不言語，燕王又嘆了口氣：“去看看你母妃，她一直念著你?！?/br>
    慕容厲這才去到后宮，他生母已逝，燕王所指的母妃，是指將他養(yǎng)大的舒妃。舒妃見到他回來，倒是高興的。急忙就命人將水果、點心俱都取來。仍當他是小時候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慕容厲吃了兩塊點心，大哥慕容博就進來。兄弟倆相遇，頗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良久，還是慕容博上前：“老五，回來了？”

    慕容厲當著舒妃的面，還是唔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

    舒妃見兩個兒子都在，欣慰之色溢于言情：“厲兒，聽說你納了個妾？怎么沒有帶到宮里讓母妃瞧瞧？”

    慕容厲哼了一聲：“一個女人，有什么好瞧的？”

    舒妃被他一堵，反正從小也習(xí)慣了，不以為意：“母妃盼了這些年，好不容易你終于肯成家，當然還是想看看。”

    慕容厲三兩口把點心咽下去，其實舒妃宮里的點心做得不好，太甜膩，他想。卻仍說：“母妃要看看，哪天帶過來讓您看看便是了?！?/br>
    舒妃點點頭，這王宮上下，也就是舒妃和燕王能跟他有問有答。

    旁邊慕容博說：“父王向你提迎娶正妃的事了？”

    慕容厲根本聽而不聞，懶得理。舒妃說：“你太子哥哥上次也在說，其實傅御史家的女兒不錯……那姑娘上回進宮時，本宮倒是見過一回。人長得好，品性也柔和……”

    慕容厲又咽了一塊點心，覺得自己完成任務(wù)了，說：“府中瑣事頗多，改日再來看望母妃?！?/br>
    起身就走，慕容博追上去。舒妃看著兩個兒子的背影，只是搖頭。

    如今燕王已上了些年歲，太子慕容慎有王后撐腰，日漸開始理政。身為長子的慕容博處境已經(jīng)越來越艱難。而自己的另一個兒子手握重兵，又是一個遭人嫉恨的靶子。他偏偏還遲遲不肯成家立業(yè)，與兄長也是勢同水火。

    這樣兩個孩子，真像兩塊石頭壓在胸口。

    兩個人走到彰華殿門口，慕容博說：“老五，母妃也是希望你好好成個家，這些年她一直非常關(guān)心你……”

    話未完，慕容厲冰冷地說：“我本來有家的?！?/br>
    慕容博打住，良久說：“老五，對不起?！?/br>
    慕容厲抬腳往前走。道歉不能讓她復(fù)生，也不能讓我不痛，道歉沒有用。

    洗劍閣，管玨送來了好些食材。香香看得直咂舌。好些東西她根本沒見過。好在管玨派了兩個幫廚的丫頭過來。

    香香燉了蜜瓜螺rou雞湯，秋天干燥，正好滋潤一下。慕容厲進來的時候，湯剛剛燉好。香香給他盛了一盅，他喝著倒是正好。

    香香見他喜歡，心下難免也多了兩分喜悅。待湯喝罷，就上了幾道菜。太過名貴的食材，香香也不會做。但是她的豆腐做得尤其拿手。

    她做了個魚香豆腐，自己特別調(diào)的酸甜醬料。金黃的豆腐塊、橙色的胡蘿卜絲，黑色的木耳絲，汁收得極好，上面澆了香濃的醬料。

    慕容厲倒是胃口大開。

    這只是開胃的小菜，他這樣的人，沒有大魚大rou還是不行的。所以主菜是冰糖蹄髈、香酥雞丁、紅燒rou，米飯?zhí)氐刈隽私鹨挛宀食达垺?/br>
    末了再加個爽口的紅豆糕。

    都是些農(nóng)家常做的家常菜，山珍海味一個不見。慕容厲卻是吃得香，男人火氣旺，十月對他來說仍然算是余暑未過。酸甜口會十分開胃。

    慕容厲是狗舌頭，基本不挑食。但是在這里也能多吃一碗飯。

    他吃飽了，香香會為他泡一壺檸檬蜜茶，消食去去油膩。

    慕容厲自己都覺得在這里吃的東西太多了。就算是狗舌頭，他也是愿意回到這里吃飯的。

    晚上，他會有一段時間練武，香香便在門口長廊上坐下來，把燈柱都點亮。給他把水和汗巾都備好，然后把白天沒有繡完的腰帶拿出來，接著繡。

    慕容厲轉(zhuǎn)過頭，就能看見她身邊暖融融的光。

    有時候他停下來，她便也會望過來。橘紅色的光亮中，她起身幫他倒杯白開水，端過來，順便幫他擦擦汗。慕容厲喝一口就皺眉：“沒有酒？”

    香香聲音軟柔：“喝點水吧，在外面已經(jīng)喝得不少了?！?/br>
    慕容厲莫名地就不想計較。算了，喝水就喝水吧。

    他一般練武一個時辰，丫頭們已經(jīng)備好熱水。香香服侍他沐浴，他使壞，浴盆里就同她胡來。外面兩個丫頭都等著，香香嚇得臉色都變了。他毫不顧忌，硬是吃飽饜足才胡亂地將兩人都洗洗，把她抱到床上。

    外面凝翠和碧珠俱都低著頭，紅著臉一眼也敢看。慕容厲自己換了衣服，上得榻來，又是一番折騰。香香微蹙著眉頭，卻仍然溫順地迎合他。他的精力似乎無窮無盡，香香一夜死去活來好幾回。

    最后一動不想動，終于也就這么一覺睡到天亮。

    早上，慕容厲起來的時候香香還睡得熟。床邊的衣架上倒是掛著為他準備好的干凈衣服。慕容厲自己穿好，出門。

    香香醒來的時候凝翠已經(jīng)進來看過好幾次。見她起身，忙過來攙扶。香香衣裳俱亂，肌膚上痕跡難以遮掩。凝翠捂著嘴，紅著臉只是笑。

    香香有氣無力地任她扶到浴桶里，先洗了澡，長發(fā)也都洗好，長長地鋪晾開來。慕容厲是駱駝胃，餓幾天就吃幾天的份兒回來屯著。

    她躺進熱水里，又睡了一會兒才問：“爺今兒個回來嗎？”

    碧珠說：“聽大管家說燕王派他到右營cao練士兵了，白日里估計是回不來的。”

    香香點點頭：“中午咱們做點吃的，你給他送過去?！?/br>
    碧珠抿著小嘴兒笑得很有內(nèi)涵：“還是夫人一心想著咱們王爺?！?/br>
    香香臉色微紅，又有點悵然：“我在這晉陽城舉目無親的，除了他又還能想著誰呢？”

    凝翠見她情緒有些低落，怕碧珠再招她傷心，趕緊說：“要不了多久，等夫人懷上娃娃，也可以為我們王爺開枝散葉呢?！?/br>
    香香頓時臉就成了大紅布，碧珠笑首起哄：“就是就是，我看王爺這勁頭，估計也快了?！?/br>
    香香被她們羞得不行，只得轉(zhuǎn)而說：“我想捎封書信回令支，你們能幫我送到驛館一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