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我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說了一聲‘謝謝’就松開了手,然后拿著營養(yǎng)早餐退回了房間里,并關(guān)上了門。我拿著餐點走到了窗邊的椅子前,將東西放在了茶幾上,先進衛(wèi)生間洗漱了一下,這才坐下來吃東西。 之后,于嘉茹過來找我,我們兩個在傭人的陪同下,就去外面走了走。走到玻璃花房的時候,碰上了四嬸,她正在里面弄花,見著我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假熱心,領(lǐng)著我們兩個進花房看看品種各異的玫瑰。 然后十分自傲的告訴我們,這是四叔專門讓人給她造的,好似這玻璃花房上面寫著她的名字一樣。估摸著這四嬸在這個家里的地位不算太高,只有擁有的少的人,才會在得到一樣?xùn)|西之后,像獻寶似得,逢人就炫耀,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什么。 一個早上這四嬸就一直同我們在一起,總是旁敲側(cè)擊的想從我們嘴里挖什么秘密似得,特別是對我,好像十分感興趣一樣。不過,我一直鮮少說話,至多也就應(yīng)付兩聲。期間倒也是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兒,房子大也是有好處的,冤家對頭,碰見的時候少,也就少了很多事兒了。不過今天家里好像沒什么人,四嬸不久之后也出去了。 下午,我回房間前,還看到家里的醫(yī)護人員也出去了,回了房間沒多久,梁景就來了,英式的西裝套在身上,看起來又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多了一分紳士感。他站在門口,神色肅然,說:“走吧,我現(xiàn)在帶你去見爸爸?!?/br> 我稍稍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一時沒動,他看了我兩眼,就伸手過來拉我,我有些下意識的躲了一下,他鎖眉,問:“怎么?”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說;“過兩天再說好么?我第一次來倫敦,你也不帶我出去玩玩?!?/br> 他看了看我,松了臉上緊繃著的表情,左手伸過來,攬上了我的肩膀,將我退出了門,道:“現(xiàn)在能單獨見到他的機會很少,而且他的身子越來越虛弱,已經(jīng)支撐不了多少時候了?!?/br> 梁譯權(quán)得的是癌癥,肺癌晚期,其實早前就發(fā)現(xiàn)了,期間治愈了一次,沒成想又復(fù)發(fā)了,再次復(fù)發(fā)之后,癌細胞擴散的很厲害,到了后期,完全是用藥物控制化療來延長生命,最后大抵也是梁譯權(quán)自己受不了那種痛苦了,從醫(yī)院回來,只吃藥,化療也不做了,就等著生命到最后一刻,安安靜靜的死去。 他們梁家的人有時候觀念也十分奇怪,就是要死也得死在家里,梁景的爺爺也是在最后一兩個月里,就從醫(yī)院回到家里。如今到了梁譯權(quán)這里,也是如此。 我看著他,還是忍不住將他的手往回扯了扯,梁景回過頭來看我,眼中滿是疑惑,這樣看著我,好像在說又怎么了。我想了想,那項鏈我是隨身帶著的,現(xiàn)在就放在口袋里,我與他對視了數(shù)秒,就笑了笑,說:“走吧?!?/br> 隨后,我們兩個便快速的上了三樓,梁譯權(quán)的房間里,蘇孟似乎早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給我們開了門,視線望向我的時候,依舊不是那么友善,像是有意忍著一口氣似得,側(cè)了身子讓我們進去。 醫(yī)生和護士現(xiàn)在都不在,梁景看了我一眼,握著我的手稍稍緊了緊,就將我拉進了內(nèi)室,這會梁譯權(quán)平躺在床上,窗簾是拉開的,陽光正好可以照射到他的床上,房間里十分安靜,就床邊那些儀器,發(fā)出一絲響動。 等我們走近床邊,梁景正要開口的時候,梁譯權(quán)倒是睜開了眼睛,斜眼看了梁景一眼,那目光里帶著意思警惕,他們父子兩相互對望了一會之后,梁譯權(quán)才抬起手,取掉了臉上的氧氣罩,輕聲的笑了笑,說:“你同你媽又想做什么?你要知道……” 他說話有些慢,梁景并沒有說完,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將我往前一推,道:“我們沒做什么,只是幫您完成最后一個心愿,讓你見見你想見的人,她叫做顧清城,王月玲的女兒?!?/br> 此話一出,只見梁譯權(quán)的眼睛在瞬間瞪得老大,目光落在我的臉上,那眼神是炙熱而又激動的。他就這樣盯著我看了很久,慢慢的整個人就激動的坐了起來,他顫抖著手,伸向我,似乎是想要拉我的手,但我站的有些遠,他嘗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 梁景立在我的身后,沒有說話,只輕巧的推了我一下,但我的定力很足,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上,沒有動彈一下。 梁譯權(quán)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剛剛冷冽的眼神已經(jīng)消失不見,轉(zhuǎn)而倒是有點慈眉善目的意思,他輕輕的拍了拍床沿的位置,說:“你過來?!?/br> 我轉(zhuǎn)頭看了梁景一下,他只是沖著我勾了一下唇角,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梁譯權(quán)就十分激動的沖著我們怒吼了一聲,“你們兩個不準(zhǔn)在一起!絕對不能在一起!”他說完就咳嗽了起來,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迅速的走過去,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胸口,道:“伯父您不要激動……” 我的手剛剛碰上他的胸口,就被他一把握住了,這人確實有些激動了,眼眶通紅,不知道是咳嗽的緣故,還是因為什么,我甚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晶瑩的東西,只不過這東西,只在眼睛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并未掉出來。 “你……你叫清城……”他眼中滿是欣喜,目光一直未從我的臉頰上移開我,握著我的手也是緊緊的,說:“呵,這人還是那么要強,你出生的時候,肯定很丑?!?/br> 我忽然知道梁景為什么嘴巴里沒有好話了,像他爸!不過,他說對了。我干干的笑了一下,他的這種眼神讓我覺得十分不自在,感覺他父愛泛濫了一樣,可我確實不是他的女兒。我默默接受他目光洗禮了好一會,才從口袋里將那條項鏈拿了出來,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便吸了口氣,問:“我不知道為什么您看到我那么激動,很多事情都很亂,關(guān)于你們的過往,我聽過許多版本,我知道您跟方琴在一起過,而我mama當(dāng)初用了點手段,好像跟您有過一夜之情,以此來威脅您給正源投錢?!?/br> “這個項鏈還有一張照片,是我在我mama的遺物中找到的……” 我的話未完,就看到他原本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落了下來,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痛苦,明明臉上的表情還是微笑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將目光從我臉上移開,視線落在了窗外很遠的地方,慢慢的,他輕輕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才燦然一笑。 聲音略有些沙啞,道:“其實我從頭到尾愛著的就是月玲,跟方琴在一起是為了想刺激她,她說她結(jié)婚了,她不能對不起家里的人,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出軌的事情。其實我知道她也是喜歡我的,可為了不犯錯,她就一次次把方琴推給我。那好啊,她既然那么大義凌然,我就跟方琴在一起了,每天在她面前跟方琴秀恩愛,為的就是讓她生氣,讓她痛苦,讓她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 我安安靜靜的聽著,聽著他們的過去,當(dāng)時我不知道梁景在做什么,我想他也應(yīng)該是站在后面聆聽吧,聽一聽讓我們這些人如此糾結(jié),相互憎恨的過去,究竟是為什么。 原來所有人都想錯了,他們以為方琴跟梁譯權(quán)相愛,其實從頭到尾那就是假象,方琴大概就是個炮灰。 梁譯權(quán)喘了口氣,繼續(xù)道:“后來,她為了公司向我借錢,我不肯,刻意跟她開了個玩笑,說你要是能陪我一夜,我就幫你。我原本以為她應(yīng)該不會同意,可她卻同意了,其實就算她不同意,我也是會幫她的。然后我們就有了第一次……”說到這里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臉上竟然浮現(xiàn)了一抹笑容,大抵是陷入回憶里去了,這個第一次,他停頓了很久,想了很久。 那樣子看起來像個情種。 ☆、第二百一十三章:他們的過去(2) 我是不知道一個情場浪子,真正愛上一個人之后是個什么樣子的,說實話,我一直也不怎么相信浪子回頭這一回事,風(fēng)流成性的人,是改不掉的??闪鹤g權(quán)如今的樣子,完完全全是陷入一種美好回憶之中。 所以對他來說,這第一次對他來說,是最最印象深刻的,是深深刻在他心里的。他大抵也是陷入回憶里去了,或者說,在他生命的盡頭,他真的很想跟人分享一下他曾經(jīng)的那些美好而又快樂的過去。 “她啊,明明就是已婚人士,可在床上卻是那么別扭,像個冷冰冰的尸體一樣,洗完澡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還反反復(fù)復(fù)跟我強調(diào)說:這只是交易,僅僅只是交易。說這話的時候,真的很好笑。她的身子偏涼,我就將她抱在懷里。那時候,我梁譯權(quán)第一次知道,原來愛一個人,就那樣抱著她,就很好了,就覺得整顆心都是滿的。并不一定要rou欲交織” 他笑了笑,“我那會還試圖想要暖她的身子,其實我還是可以不動她的,但她卻完完全全將那一天當(dāng)做了rou欲的交換,后來我有些生氣,也就如她所愿。那天我做了個小動作,在她的后頸處咬了個牙印。我不否認(rèn),我就是想要破壞他們夫妻的感情。那樣一個窩囊的男人,怎么配得上她!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把她帶回來?!?/br> 這會梁譯權(quán)臉上的笑容便又落下了,也怪不得顧暉會發(fā)現(xiàn)了,后勁處留個牙印虧得這人想得出來,連照鏡子的時候都看不出來,我媽肯定是自己也不知道,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梁譯權(quán)臉上的表情開始轉(zhuǎn)變了,其實他笑的時候并不是很多,說明我mama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拒絕他的,他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說,“她做人就是太死腦筋,所以才活的那么累,那次之后,我以為我們會近一步,誰知道她卻避的更開了,就算我刻意通過方琴想要跟她見上一面,都非常難,她全身心進了工作,跟各種各樣的人吃飯應(yīng)酬,有好多次還被占便宜,可她家里那個男人呢?會生氣,會胡鬧,就是沒能力!靠女人吃飯,還吃的那么心安理得,我當(dāng)時真恨不得找人把他丟到海里去喂鯊魚!” “有次我氣不過,就跟她參加了同一個飯局,親眼看著她被人灌酒,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我一眼,就算喝到最后實在不行了,她也沒有向我求救,我也一直忍著,半句話都不說。”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但這會他又笑了,他說:“那天我們吵架了,吵得很兇,但也在那天,因為酒精上頭,她終于開口承認(rèn)說喜歡我。說實話,她是第一個說一句喜歡我,讓我梁譯權(quán)高興了三天的人。很好笑吧,我也覺得很好笑,那時候我們差一點就好了,她終于松口有了離婚的打算了。這項鏈也是在那個時候送給她的,上面刻了她的名字?!?/br> “可惜蘇孟的出現(xiàn),又將我們打回了原位,她氣我騙他。蘇孟的手段,我看的很清楚,所以為了保護她,我對方琴更好了,讓蘇孟以為我心里愛著的,在意的,是方琴。不過,你mama也夠厲害的,竟然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孩子沒了,倒是不可惜,可惜的是,因為這件事我回了倫敦,我曾試圖去聯(lián)系她,但她刻意避開,再不同我說話。” 他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握著我的手更是緊了緊,視線緩緩的移到我的臉上,仔仔細細的瞧了我好一會之后,才道:“你跟她長得很像,其實你出生那年,我回去過一次,離得很遠,所有人去看孩子的時候,我去看看她,所有人去看她的時候,我去看了看你。你嬰兒時候,真的長得不漂亮,月玲給你取名清城,大概是想讓你長得傾國傾城?,F(xiàn)在倒是比以前長得好看多了,那時候月玲要我永遠不要去打擾她,永遠都不要?!?/br> “其實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會再去打擾她,家里也不會同意,蘇孟是有本事,可月玲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跟我一起,她也不會努力。所以之后,我再也沒有去打擾過你們。我以為她會過的很好,真的沒想到她竟然先走了?!?/br> 他的眼里又落下了眼淚,“她以前說過,人不能走錯路,走錯了,將來一定會有報應(yīng)了。我本來不信,現(xiàn)在卻不得不信,原來真的有報應(yīng)。那會我也查出了身體的毛病,為了治療,我一直都沒有時間回去看看,可病情反反復(fù)復(fù),最后惡化,也完全沒了回去的能力。后來我想到了你,想讓他們幫我找人,我怕蘇孟知道內(nèi)情,所以透露的消息不多,她的心眼很小,過去的事情她一直都懷恨在心。” “結(jié)果梁宸找錯了,最后還是讓梁景找到了?!?/br> 他一臉慈愛的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眉頭又緊緊的皺了起來,說:“答應(yīng)我,不要跟梁景在一起,你們不能在一起。” 我想他肯定是弄錯了,大約是把我當(dāng)做是他的女兒了吧,我想了一下,為了能讓他瞑目,還是得把事實真相告訴他。我低低的咳嗽了一聲,算是清清嗓子,道:“伯父……” “叫我一聲爸爸吧?!蔽业脑掃€沒有說完,他就打斷了我,那目光里全是期待,我完全不知道他究竟為什么那么確定我是他的女兒! 我干干的笑了笑,同樣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伯父,有件事我想您可能是誤會了,雖然我知道您現(xiàn)在這種情況,應(yīng)該給您一個美好的假象。但我喜歡梁景,我不想跟他冠上任何兄妹的頭銜。所以我不得不告訴您,您可能是弄錯了,我的mama確實是王月玲,但我的親生父親并不是您,而是顧暉,他后來雖然做了很多錯事,傷害了我媽,也傷害了我?!?/br> “但我還是不能否認(rèn)他就是我親生父親,這一點絕對不會錯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您會認(rèn)為我是您的女兒,是不是中間有什么誤會?”我眨巴著眼睛,態(tài)度認(rèn)真的跟他說。 梁譯權(quán)臉上的表情凝住,干干的笑了一下,緊握著我的手并沒有松開,反而握的更緊了一些,說:“不會的,我不會弄錯的,月玲懷上你的時間,跟我回去和她發(fā)生關(guān)系那次,是吻合的,而且月玲也沒有否認(rèn)??!怎么可能會是我弄錯了,不會的……”他說著,忽然就頓住了,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緊握著我的手忽然就松了一下。 臉上的表情滿是不可置信的,然后抬起眸子看著我,十分勉強的笑了笑,眉頭微微蹙了蹙,忽然問我:“告訴我,昨天來的那個女孩子,她mama叫什么名字?” 我真是替方琴感到悲哀,真的,給人生了個孩子,結(jié)果這男人完完全全就是把她給忘記了。她興許是真的愛過他,但現(xiàn)在看來,梁譯權(quán)從頭到尾就沒有愛過她,哪怕一點點都沒有吧。 忽然想起她之前那種冷漠的眼神,對我閃爍的眼神,所以她后來可能知道了一切,所以她對我mama,也算是笑里藏刀?所以就算她知道梁景過來是危險的,也只是看著我死,看著正源死,幫我的那幾次,大抵是心里那一絲絲的對我的愧疚感作祟吧。 我抿了抿唇,目光緊緊的盯著他看,默了片刻之后,道:“方琴,于嘉茹跟我的生日有點近,但她大我半個月?!?/br> 語落,原本緊握著我的手,忽的松開,梁譯權(quán)原本是挺著背脊的,這會整個人都垮了下去,眉頭一直都蹙著,然后輕輕的搖頭,仿佛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者說是到了今天才忽然清楚的真相。他的臉色本就不怎么好看,這會就更不好看了。 我有點害怕,慌張站了起來,說:“您的臉色看起來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guī)湍嗅t(yī)生!”我可不希望,這人死在我的面前,要是死在我的面前,我這麻煩可就大了。 我猛地一轉(zhuǎn)頭,想跟梁景說點什么,可這會梁景卻不在了,內(nèi)室房間的門是關(guān)著的,房間里就我跟梁譯權(quán)兩個人,再無第二個人。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出去叫人,可梁譯權(quán)卻拉住了我的手,沖著我擺了擺手,扯動了一下慘白的嘴唇,說:“我……沒事,你不用害怕,坐下來?!?/br> 他稍稍用力的扯了扯我得衣服,迫使我又坐了下來,我皺著眉頭,十分擔(dān)心,“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我立刻就叫醫(yī)生,您要是在我面前出了什么意外,我會很麻煩的?!?/br>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麻煩的,我會保護你的?!彼p輕的拍了拍我的手背,還是很溫和的笑了笑,雖然那臉色還是很難看,我早就該猜到她不會走險路的,呵,原來那次在酒店里,是方琴,不是她。” ☆、第二百一十四章:他們的過去(3) 這話聽得我稍稍有些摸不著頭腦,我略略皺了一下眉頭,隨后他便告訴我說,他回倫敦之后一年多,終究沒有忍住,還是回來找王月玲女士了,并且回來之后,過了一天就去找王月玲女士了。梁譯權(quán)了解她的心思,所以用了工作上的事情,讓人湊了個飯局出來,這樣見個人就十分方便了,就算王月玲女士想要躲,也絕對躲不掉,她不是工作狂么?這種對自己有利益的事情,她不會不參加的。 梁譯權(quán)說,當(dāng)時王月玲女士看到他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怔住了,并且在人前失態(tài)了,連著說錯了好幾次話,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沒有辦法淡定下來,就中間出去了一趟,過了好一會再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鎮(zhèn)定了很多,笑容談吐什么的,都顯得十分得體。甚至還能跟梁譯權(quán)目不斜視的對望,同他說笑話,敬酒。 那時候王月玲的酒量好了很多,也算是經(jīng)過訓(xùn)練了,大有一種千杯不醉的架勢。梁譯權(quán)說,那會他還想呢,要是她喝醉了,他就有機會了??墒峭踉铝釠]有,她喝了很多,多的最后他都不忍心了,出聲阻止。 飯局散了之后,王月玲跑去衛(wèi)生間吐了,她的助手原本在外面等她的,被梁譯權(quán)刻意遣回去了,等王月玲出來的時候,人不見了,車也不見了。她跑去停車場找了一圈,最后不知怎么的,高跟鞋的鞋跟給扭斷了,酒后微醺,她就這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梁譯權(quán)說,她當(dāng)時坐在那里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形象,但十分倔強,梁譯權(quán)把車子開過去的時候,車燈光就那么直直的照在她的身上。 她非但沒有起來,而是挺直了背脊坐在那兒,甩了甩手,示意他路很大,完全可以開的過去,所以她老人家根本就不想起來讓路。 梁譯權(quán)坐在車子里,看著背對著他,坐在地上的那個女人,臉上雖然有笑意,但心是疼的。在梁譯權(quán)的眼睛里,女人應(yīng)該是水做的,應(yīng)該是依附男人而生的,根本就不是王月玲這種,好強,好斗,倔強的不會轉(zhuǎn)彎。打落了牙,也只是混著血水也往肚子里咽。 不讓人看見她的脆弱。 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好久,最后是梁譯權(quán)下車,走過去直接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王月玲當(dāng)時一轉(zhuǎn)頭,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就開始使勁的掙扎。他把人抱進車子里,來了個綿長的深吻,才讓王月玲女士鎮(zhèn)定下來。 不過當(dāng)時她喝了那么多酒,再怎么樣也是有點異樣的,梁譯權(quán)倒也沒有乘虛而入,只是將她送到家門口,她走的時候還警告他,不要再來找她,然后就回家了。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當(dāng)時王月玲女士那時候是個什么樣的感受,梁譯權(quán)說她的心一定是鐵做的,很硬,決定了斷,就斷的很干凈,沒有任何回旋余地。拿得起也放得下。 梁譯權(quán)時候這些的事情,臉上的表情是難過的,眼神異常深邃,能看的出來他眼里那一抹傷神。 他涼涼的嘆了一口氣,說:“那會我在s市只呆了十天,最后一天,我威脅了她,用正源的未來,威脅了她,她答應(yīng)我了,最后一次。我們一起在酒店吃了晚餐,她讓我先去房間,我當(dāng)時整個人也有點異樣,所以就先上去了,她過了很久才來,當(dāng)時房間里沒有開燈,我連卡都沒有插上去,整個人難受極了?!?/br> “后來……后來‘她’來了,我那個時候整個人快炸了,‘她’碰到了我的手,我想都不想就將‘她’扯上了床……”他說到這里頓住了,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然后垂了眸子,靜默了好久,才抬頭看向了我,笑容依舊溫和,“你mama是個好女人,她的道德觀念很強,你要謝謝她,如果不是她,今天梁景就是你的哥哥。”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里,我心里反而有點難過,為梁譯權(quán)難過。這么說起來,竟然還是王月玲心比較狠。不過我想,既然我媽還一直保留著這條項鏈,那么我想,梁譯權(quán)在她心里應(yīng)該也是一道抹不去的痕跡吧。 現(xiàn)在也沒有人能夠知道王月玲女士當(dāng)初在面對這份感情的時候,是個什么樣的心理,也許她也一樣痛苦,沒有表達,不代表沒有。 我皺了皺眉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總不能同他說一聲謝謝吧。再者我mama又變相騙了他,難怪她能那么自信,當(dāng)初公司上市還找梁譯權(quán)幫忙。我垂眸,想了想,便很輕的說了一聲,“對不起?!?/br> 梁譯權(quán)停頓了一下,隨即便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道:“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不用道歉。就算是替你mama也不用,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其實這種欺騙也挺好的,起碼這些年,我只要想想那個女兒,就覺得我們之間的愛情還算是留了點東西在這個世界上的。” “月玲她比我想的開,或許那么多年過去,她老早就忘記我了。我梁譯權(quán)在她的生命里,也不過是一段綺麗時光而已。”他說著,忽然就沉沉的出了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越發(fā)不好了。 他忽的閉上了眼睛,我心里一緊,正想出去叫人的時候,他忽的又睜開了眼睛,看向我,目光真誠,道:“你……可以喊我一聲梁譯權(quán)嗎?”大約我媽叫他的時候,一直都是連名帶姓的吧。 我稍稍一頓,猶豫了好一會,與他的眼睛對視了良久,他此刻眼中的溫柔是男人對女人的,或者說他此刻透過我在看王月玲,我跟王月玲女士確實長得挺像的。我咬了咬牙,心想,這也不過是個可憐的男人,雖然這些女人之間的糾葛都是因他而起的,他辜負了那么多人,可好歹沒有辜負我媽。 我吸了口氣,沖著他微微一笑,學(xué)了我媽的口吻,“梁譯權(quán)。” 其實他的神智很清醒,也知道我究竟是誰,這樣的寄托,顯得更可悲。他笑了,然后輕輕的說了一聲‘謝謝’。隨后他從手腕上取下一條繩子,上面掛著一個銀色的吊墜,吊墜上刻著王月玲女士的名字,他將東西交到了我的手上,說:“給你mama吧,答應(yīng)我,等我死了火花的時候,取一點骨灰放在小瓶子里,帶回去,放在你mama墓碑的角落,只要放在角落就好了。好么?” 說實話,我當(dāng)時心里有些發(fā)緊,這樣的要求,是不是說明他真的很想跟我爸爸在一起呢?我盯著他看了許久,才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我是敷衍他的,你要知道,我是個什么身份,他的骨灰我碰的到嗎! 他笑著點了點頭,就讓我出去把梁景叫進來。我沒再說什么,只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只將他交給我的東西捏在了手心里,轉(zhuǎn)身就出去了。我知道梁譯權(quán)一直在看著我,我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轉(zhuǎn)頭看來他一眼,我想連我媽都不會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對她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推開門的瞬間,外面的聲音戛然而止,我沒有聽到他們說話的內(nèi)容,兩個人聞聲同時抬起了頭,看向了我,梁景站了起來,問:“談完了?”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指了指身后,道:“你爸爸叫你進去?!?/br> 隨即我便看到蘇孟看了一側(cè)的律師一眼,梁景進去的時候,那律師也跟著進去了。等他們進去之后,蘇孟就看了我一眼,扯動了一下唇角,側(cè)了一下頭,說:“坐下吧,不必拘著?!?/br> 我偷偷的看了她好幾眼,稍稍吸了口氣,就在單人沙發(fā)上坐了下來,“謝謝,伯母。”我稍稍低著頭,背脊挺得筆直,抿著唇,再不說話。 蘇孟倒是隨意多了,拿起了茶幾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清淺一笑,忽然就問我:“要喝茶嗎?” 我有些驚訝,忍不住側(cè)頭看了她一眼,然后擺了擺手,笑道:“謝謝,不用?!?/br> 她就跟我說了那么一句話,之后就再也沒說什么,我原本以為就我們兩個的情況下,她應(yīng)該會說點什么,可她卻一言不發(fā),只是安安靜靜的喝茶,或者時不時的看了一眼手表,又往門口看看,再往內(nèi)室的方向看看。 梁景在里面呆了許久,出來的時候,蘇孟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快步的走過去,臉上是那種難掩的期待,走過去一把握住了梁景的手臂,問:“怎么樣?他怎么說?” 我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就對上了梁景看過來的眼神,不過他很快就將目光落在了蘇孟的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沒說什么,就是隨便聊聊?!?/br> 蘇孟原本還想說什么,但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想必你爸爸也累了,這些個醫(yī)生出去準(zhǔn)備個藥都要半天,還不回來,我先進去照顧著,你們先回去吧?!?/br> 聞聲,我就站了起來,隨即梁景便領(lǐng)著我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