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上車門，蔣遜把礦泉水拋到了副駕。瓶身溫?zé)嵊湍仯瑒倓偩徒诹嗣盁煹牡胤?，此刻落在賀川腿上。

    賀川什么都沒說，把瓶子往后一拋，砸到阿崇胸口，阿崇驚呼：“什么東西！”一抓一摸，“哎喲怎么這么油？”

    賀川說：“你要的熱水！”

    阿崇心里咯噔一下，東看西看不再多話。

    車子再次啟動，后面熱熱鬧鬧，前面死氣沉沉。

    離山越來越近，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見云霧繚繞，碧青的顏色漸漸清晰立體。到達(dá)山腳，隨處可見飯店和私家車，冬天是旅游淡季，山上又濕寒，但臨近年關(guān)，想來這里度假的人并不算少。

    王瀟很興奮：“終于到了啊，沒想到還挺快的。”可這種興奮沒持續(xù)多久。

    過了山腳，往上就是盤山公路。起初公路還算寬敞，車來車往很平常，漸漸的，路面變窄了，公路彎曲陡峭，轉(zhuǎn)彎又急，才轉(zhuǎn)了一次，車上幾人的面色便不太好，只有阿崇和賀川平平靜靜。

    王瀟擔(dān)心：“這路怎么那么窄啊，而且好陡，上面也這樣嗎？”

    蔣遜說：“上去都是這樣?！?/br>
    另幾人囑咐蔣遜開慢點(diǎn)。

    從車窗望出去，能看見連綿起伏的群山，雪花落下來，眨眼就不見了蹤影。一片綠色，公路外側(cè)深不見底，車子一個(gè)不小心就會跌得粉身碎骨。又拐了一個(gè)急彎，車停了。

    前面堵車。

    幾輛私家車擋在那里，男男女女大聲喊著話。蔣遜搖下車窗，聲音隨風(fēng)傳來。

    “就這么往上開，大家都這么開，沒事兒！”

    “不行，這路太陡了，前面兩個(gè)彎我已經(jīng)過得哆哆嗦嗦了，我剛打聽了，上面全是急轉(zhuǎn)彎，我開不好！”

    “我也不敢開，我雨刮器都壞了，路都看不清！”

    蔣遜喊：“喂——”

    賀川朝她看了一眼。

    前面的人正在爭執(zhí)，聽見有人喊“喂”，沒意識到在喊他們，直到又聽見兩聲，才反應(yīng)過來，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一輛白色suv里的女孩正探出頭，幾粒雪落在她頭發(fā)上。

    她喊著：“幾輛車不敢開？”

    他們沒聽懂。

    她又喊：“你們幾個(gè)，前面幾輛車？幾輛車不敢開？”

    他們明白過來，回道：“兩輛，就兩輛！”

    蔣遜下了車，朝他們走去。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上山下山的車都堵在了一道，想往邊上挪也挪不開，罪魁禍?zhǔn)资侵虚g兩輛車，司機(jī)一男一女。蔣遜又回頭，短短幾分鐘，她的車屁股后面已經(jīng)堵了一溜車，想掉頭也來不及了。

    蔣遜回到車上，先往后面看了看，視線從兩個(gè)中年男人臉上掃過，又落到阿崇臉上，阿崇一臉驚喜地沖她笑，她立刻挪開眼，問后排兩個(gè)男人：“叔叔，你們會開車嗎？”

    “不會不會，我們都不會開?！?/br>
    蔣遜問阿崇：“你能開盤山公路嗎？”

    阿崇說：“你太小看我了吧。”

    蔣遜直接說：“你跟我去開前面兩部車。”轉(zhuǎn)頭對賀川說，“你開我的車?！?/br>
    賀川懶洋洋地靠著：“不?！?/br>
    蔣遜說：“他們前面堵著，我們也上不去?！?/br>
    “那就等著?！?/br>
    車上的人說：“那要等到什么時(shí)候啊，不如幫幫忙吧，當(dāng)做好人好事了！”

    蔣遜看著賀川，一言不發(fā)，賀川也看著她，過了會兒，賀川下了車，朝前面的人走去了，阿崇也跳下車：“我不會開手動擋，我去前面幫忙了！”

    車流終于緩緩地動了起來，沒多久，車距漸稀，順利前行。蔣遜開得又快又穩(wěn)，幾個(gè)急轉(zhuǎn)彎下來，車上的人又有了聊天的興致。

    賀川開著轎車，邊上的人在不斷道謝，他看了眼后視鏡，隔著一輛車，他能看見白色的車頭和車燈。

    后排的人一直看著后方，說：“那小姑娘開車開得真厲害，車距都沒變過。”

    那幾人到達(dá)目的地，車子停了下來，蔣遜也跟著停了車。阿崇和賀川回到車上，車子繼續(xù)行駛，五分鐘后終于停了。

    車門打開，山風(fēng)迎面。

    王瀟站在觀景臺上，嘆道：“這地方，簡直神了！”

    半山腰，山頂上，全是石頭房，花園院落，民國別墅，林林總總百余間，躲過戰(zhàn)亂，安于和平年代，和群山共存。

    雪已經(jīng)停了，陽光撥開云層，露出一圈圈溫黃的光暈。白云在頭頂順風(fēng)而過，落下一道道斑駁的影子，陽光和陰影交錯(cuò)。入目所及，層巒疊嶂，遠(yuǎn)處云霧繚繞，一望無垠。

    ☆、第 3 章

    行李一件件拿下車，蔣遜倚著車頭，賀川側(cè)靠著護(hù)欄，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蔣遜突然說：“喂——”

    賀川看來一眼。

    蔣遜笑著：“你不會開手動擋吧？”

    她的笑容，帶著嘲諷，帶著篤定，瞇著眼，壞透了。

    賀川笑了聲：“會又怎么樣，不會又怎么樣？”

    蔣遜說：“你等著?！?/br>
    含義不明。

    山風(fēng)舒涼，吹久了，涼變成冰，山上氣溫比山下至少低7、8度，山下已經(jīng)夠冷了，更妄論這里。一行人等著蔣遜。

    蔣遜指向山頂，對阿崇說：“你們要去的232號別墅在那里，慢走不送?！?/br>
    阿崇望過去，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棟黑灰色的建筑隱藏在山林中，一片云霧從中飄過。

    這距離讓人望而生畏。

    阿崇差點(diǎn)跳起來：“你不送我們上去？”

    蔣遜說：“我不是已經(jīng)送你們上來了么？”

    “還沒送到家門口??！”

    “誰規(guī)定送到家門口的？”

    “誰會送到半路上啊！”

    蔣遜說：“記得我店門口的廣告牌嗎？”

    阿崇不解：“記得?！?/br>
    “上面寫了什么？”

    “廣告啊?！?/br>
    “嗯……上面寫了，明霞山一日游，門票120元含車送?！笔Y遜問，“這是哪里？”

    阿崇張了張嘴：“明霞山……”

    蔣遜轉(zhuǎn)身準(zhǔn)備走了，阿崇攔住她，小聲討好：“你看你看，我之前言語上冒犯了你，但你忽悠了我一路，也該消氣了吧。”

    蔣遜說：“消氣啦。”

    阿崇喜道：“那就送我們到家門口吧！”

    “可現(xiàn)在得罪我的不是你啊?！?/br>
    “啊？那誰得罪你了？”

    蔣遜遙遙一指：“他?！?/br>
    那邊，賀川靠著欄桿，手中拋著糖果罐，左耳的耳釘閃了一下。他一笑，正對上蔣遜的手指。

    蔣遜拎著她的旅行包走了，阿崇忿忿地說：“小心眼子！”拖著行李箱問賀川，“你怎么得罪她了？”

    賀川涼涼地看他一眼。

    阿崇當(dāng)做沒看見：“我們真的要徒步爬上去？”

    “急什么?！辟R川插著口袋朝前走，“先吃飯?！?/br>
    觀景平臺后方，是麗人飯店，一棟西式別墅，建于民國時(shí)期，山石堆砌而成。

    蔣遜帶著王瀟她們?nèi)ラ_房，一晚房費(fèi)520元，兩對夫妻兩個(gè)女生，一共開三間房。拿到鑰匙，王瀟悄悄問蔣遜：“你能拿多少回扣？”

    蔣遜說：“一頓飯錢?！?/br>
    “一頓飯錢？幾十？幾百？”

    邊上的人喊她：“好了瀟瀟，別耽誤小蔣，我們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