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川去拽她，蔣遜一把甩開：“不去！”

    賀川沒好臉色：“你腦子進水了？”

    蔣遜喘著氣，望著撈車那邊，過了會兒才說：“我包還在車里?！?/br>
    “就幾條破內(nèi)褲！”

    蔣遜瞪他，咬了咬牙：“將近兩萬塊，全在車里！”

    賀川愣了會兒，說：“你一路上都帶著牛皮袋？”

    “嗯。”

    賀川說：“錢我賠你?！?/br>
    “我要我的錢?！?/br>
    “我說了賠你！”

    “我說了我要我的錢！”

    賀川拽她起來：“神經(jīng)病，去醫(yī)院！”

    蔣遜甩他手，大聲喊：“放開，你自己去！”

    “要多少你開個價！”

    “那是我媽的帛金，不一樣！那是我媽的！”蔣遜眼睛通紅，“你他媽的逞什么英雄，我開車絕對不會把車開海里！那是我媽的帛金，我就只有這一樣東西了，你賠得起嗎，你賠得起個屁！”

    她想人的時候就數(shù)一遍錢，數(shù)錢的時候就想到母親彌留之際，這世上她再也沒有親人了，人走了，只剩下這點錢陪著她。

    別人為了什么生活她不知道，她為了錢才能生活，否則她不知道她還能干些什么。

    現(xiàn)在這些錢，全都因為這個男人掉海里了。

    蔣遜狠狠甩開他的手，水杯掉到了地上，熱水灑了一地，霧蒙蒙的熱氣一下就散了。

    賀川陰著臉看了她一會兒，沒說話，又過了一會兒，他把水杯撿起來，還給了之前給他們水的人。

    走回蔣遜身邊，他讓救護車先走，醫(yī)護人員再三問：“你們真的不上救護車？確定不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賀川說：“不去了，麻煩你們了。”

    身上衣服都濕了，賀川還好，他向來耐寒，蔣遜卻凍得臉色發(fā)青。賀川攔了一輛出租車，讓車就停在原地打表，開足暖氣，把蔣遜塞了進去。

    蔣遜跟他僵了一會兒，實在累了，坐到了車里。賀川把出租車上的紙巾盒拿了過來，一口氣抽了十幾張，全都扔到蔣遜身上，蔣遜擦了擦臉和脖子，其實早就干了，她又去擦衣服，羽絨衣穿著還不如脫了。

    蔣遜脫了羽絨衣，里面只剩一件v領(lǐng)毛衣，有點薄，正貼著她的身。

    賀川看了她一會兒，閉眼靠到了椅背上，問：“肯定沒傷？”

    蔣遜說：“沒傷?！鳖D了會兒，“你呢？”

    “沒傷?！?/br>
    蔣遜說：“你都能在海里暈過去，我一個在這里沒事，你走吧?！?/br>
    賀川沒理她，眼睛一直閉著，似乎累極。

    蔣遜看著他，知道他沒睡，說：“你剛才怎么不跳車？”

    賀川頓了一會兒：“來不及?！?/br>
    蔣遜說：“你剛才沖破隔離帶的時候就能跳。”

    賀川淡淡地說：“哦?！?/br>
    蔣遜笑了聲：“虛?！?/br>
    賀川睨她：“什么虛？”

    蔣遜沒回答，賀川看了她一會兒，也笑了。車里暖氣足，已經(jīng)沒那么冷了。

    堤邊一聲歡呼，一輛白色的車破出水面，蔣遜立刻開了車門往那里跑去。

    車子算是廢了，她的手機也沒了，行李箱少了一個，雙肩包還在，浸了水，重量倍增，里面的牛皮紙袋也安然無恙，萬元現(xiàn)金差點就要成紙糊。

    蔣遜把包抱在懷里，那邊賀川跟民警又說了幾句，才跟她招了下手。

    兩人回到出租車，旅館就在附近，不一會兒就到了。

    他們比預(yù)定的時間晚了好幾個小時，旅館只剩下一間房。

    老板說：“我以為你們不來了呢，這都快12點了，剛才有人要，我就給了別人一間。現(xiàn)在還剩一間，要不你們將就一晚？”

    蔣遜沒反對，賀川掏出濕漉漉的錢包辦了登記。

    兩人手機都丟了，賀川沒記阿崇的號碼，暫時沒法跟他聯(lián)絡(luò)，時間也太晚了，估計診所已經(jīng)關(guān)門，他只能明天再去找人。

    蔣遜把空調(diào)打開，問他：“你洗不洗？”

    賀川說：“你先?！?/br>
    蔣遜想了想：“你先吧。”

    她打開背包，里面的東西全都濕透了，內(nèi)褲都能擠出水。她把牛皮紙袋拿出來，小心翼翼捧出里面的紙鈔，在地上墊了兩塊毛巾，一張一張的掀開放上去。

    賀川看了她一會兒，笑了聲，打開行李箱，里面只剩下熱水瓶和熱得快，還有剃須刀、牙刷毛巾，和阿崇的內(nèi)衣褲。

    他蹲了一會兒，兩手空空去了洗手間。

    十五分鐘后，賀川洗完澡出來，腰上只系一條浴巾，說：“水不是太熱?！?/br>
    “哦。”蔣遜還在掀鈔票。

    鈔票還有一疊，她放到了毛巾上，說：“別碰到?！?/br>
    賀川低頭瞟了眼：“我?guī)湍悖俊?/br>
    蔣遜想了下：“小心點，容易撕爛。”

    蔣遜進了衛(wèi)生間，關(guān)上門。

    這是間大床房，床在正中央，沒有窗戶，所以這間房一直沒人訂。

    衛(wèi)生間在床的右側(cè)，推拉的磨砂門，馬桶背靠門，淋浴在對面，正對著門的方向。

    邊上是扇小窗戶，已經(jīng)貼上了彩紙。

    蔣遜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了眼外面。外面燈光很暗，只有一個節(jié)能燈，望出去，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個人影，隔著床，背對著衛(wèi)生間坐在那里。

    蔣遜收回視線，把套頭毛衣脫下來，再脫了牛仔褲。她還穿著保暖內(nèi)衣，濕噠噠的粘著身，脫了之后終于舒服不少。

    還剩下文胸和內(nèi)褲，她站了一會兒，一并脫了。沖澡的時候一直背對著門，洗發(fā)水和沐浴露是同一個，她擠出來抹了，沒怎么彎腰，盡量提著腿涂。

    她洗得有點久，長頭發(fā)洗起來麻煩，旅館的梳子小，也不太好梳。

    洗完了，她擦了擦頭，才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吹風機。

    衣服都濕了，沒有一件能穿，她裹上浴巾，浴巾短短的，只到大腿半截。

    她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賀川坐在床頭柜上，揉著一個煙盒。

    他朝她笑笑：“濕了，沒得抽。”

    ☆、第35章

    蔣遜目不斜視的走到電視機柜前，說：“哦，這里可能有賣。”

    “出不去。”沒衣服能穿。

    蔣遜“嗯”了一聲，打開抽屜找吹風機。第一個抽屜沒有，她又打開邊上的，還是沒有。她彎下腰，把下面的柜子打開了。

    蔣遜腿長，筆直勻稱，這一彎，浴巾往上縮了下，白花花的大腿只遮住了一點點。賀川捏了下煙盒，視線定在她濕漉漉的頭發(fā)上，說：“晚飯還沒吃，叫個外賣？”

    蔣遜背對著他，又拉開一個抽屜：“這么晚了還有外賣？”

    “泡面？”

    蔣遜想了下：“算了?！?/br>
    找到了吹風機，她又去了浴室，沒多久又出來了，把吹風機插頭插在了電視機這邊的接線板上。

    賀川還坐在床頭柜，眼睛直勾勾看著她。

    蔣遜說：“浴室里沒插座?！?/br>
    “哦?！?/br>
    吹風機轟轟地響，她側(cè)站著，慢悠悠地揉著頭發(fā)，浴巾沒遮住的地方，雪白雪白，浴巾遮住的地方，凹凸有致。

    她吹完一邊，又去吹另一邊，半濕的頭發(fā)貼著她的臉，賀川想起幾小時前看見的海藻，烏黑發(fā)亮，在海中伸展，像有無限的生命力。

    “看什么？錢都弄好了？”

    蔣遜懶洋洋地倚著電視機柜，眼角不輕不重的掃了他一下，手上沒停，還在吹頭發(fā)。

    賀川靠著背后的墻，說：“沒?！?/br>
    蔣遜沒聽清，噪音太響了，她關(guān)了下吹風機，偏頭看向賀川：“你說什么？”

    賀川拿起擱在邊上的一摞錢，拍了拍說：“還沒。”

    那摞錢，她去洗澡的時候有多厚，現(xiàn)在還是多厚。

    蔣遜說：“你剛在干什么呢？”

    賀川漫不經(jīng)心地：“沒干什么。”

    蔣遜哼了聲，打開吹風機又吹了會兒，風力太小，好半天才吹了半干。賀川開了電視機，過了零點，全剩些重播的節(jié)目，沒什么好看的。

    蔣遜放下吹風機，朝他筆直走去，擋住了電視。屋里燈光暗，電視機的光更亮些，此刻在她背后閃爍，像放煙花似的。

    蔣遜在他對面站定，攤開手：“拿來。”

    她胸前那塊全濕，裹得太緊，看起來勒得慌，那道溝若隱若現(xiàn)。賀川拍了拍那摞錢，笑了下，等了一會兒才遞給她。

    蔣遜蹲下來，繼續(xù)之前的工作，賀川沒動，還坐在床頭柜上看電視。

    蹲得太累，蔣遜扯了一個枕頭扔地上，曲腿坐了下來，耐性地把錢一張一張鋪好。她的頭發(fā)全都散在肩頭和后背，還有胸口，黑發(fā)下掩藏著的白，像剝了殼的蛋。

    原來真有剝了殼的蛋那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