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等蕭語珩走了,赫饒獨自在蕭熠的病房里坐了很久,她沒有開燈,只是借由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注視昏睡的男人。都已經(jīng)忘了,九年里動了多少次放棄他的念頭,可最終,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天真地以為酒會之后,再不會有交集,可連一夜都沒過,他們就共同經(jīng)歷了生死。赫饒再否認不了,自己還在深深地愛著他。所以術(shù)后醒來,她無法再說不再見或是拒絕的話,因為她愛他的真相每個人都知道了,包括邢唐,她再否認,就是說謊,無論說得多真,都是自欺欺人。 赫饒挪坐到蕭熠身邊,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握住他的手,“九年了,我已經(jīng)接受了我們不在一起的結(jié)局,你卻突然回頭,和我說可以在一起。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其實等這個開始等到近乎絕望??墒牵奔澎o的人,連大地都在沉睡,赫饒第一次把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袒露出來:“如果注定不能終老,我寧可從未得到。” 這是一場于她而言無路可走的愛情,偏偏蕭熠卻要開始,赫饒缺乏的不是勇氣,而是信心。她害怕,萬一結(jié)局依然不是她所想,自己無力承受。 她說:“我從不認輸,除了愛情?!痹瓉恚牡鬃钊彳洿嗳醯?,就是對蕭熠的愛情。 這個看似與以往無異的夜晚,赫饒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滴在蕭熠手背上。 那低微的隱忍哭泣的聲音,讓蕭熠不忍心再不醒過來。他輕而堅定地反握住那只有些涼的手,柔聲喚:“饒饒。” 以赫饒的性格她或許會壓抑住情緒或回避,但這一次她沒有,保持著和他十指相握的姿勢,她以微啞地聲音回應(yīng):“是我?!?/br> 蕭熠適應(yīng)了病房內(nèi)的昏暗,以灼灼的目光注視她:“我為給不了你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的專一感到抱歉。但我保證: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從未對別人做過?!?/br> 赫饒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為什么逼我?我們明明可以活得像陌生人一樣?!?/br> 她是那么堅強的一個女孩子,即便是向九年的愛戀告別都沒有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卻在他高燒的這一夜,被逼出了眼淚。蕭熠掙扎著坐起來,指腹貼著她臉頰細滑的肌膚,輕緩地撫摸:“因為面對你一次次的拒人千里,我像失去了你一萬次那么難受。我明白這代表了什么,饒饒,我為你動了心?!?/br> 他不是動不動就傾其所有的人。像現(xiàn)在這樣厚著臉皮死纏爛打追一個人的經(jīng)歷,這輩子,他只準備用一次。因為戀人的空位,他決意給她留著。蕭熠以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說:“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月光朗朗,輕輕淡淡地鋪滿一室溫柔。面前的男人,側(cè)臉弧度溫柔得不可思議,而他的溫熱的呼吸,撫在她耳朵廓上,讓她一陣心悸。赫饒抓緊他的手,泣不成聲。 “我回來了,帶著一顆完整的心?!痹捯粑绰?,蕭熠俯身,吻上她的唇—— ☆、第30章 為你點亮世界的燈05 夜色朦朧,群星璀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配合蕭熠完成這一場表白。輕暖橘香,是專屬于她的味道。終于懂了怎么當年沒舍得扔掉那條手絹,原來此生之緣,是從那一刻起。從輕觸到淺嘗,蕭熠吻得珍視而溫柔。因為錯過九年,還能回到她身邊。 這只屬于戀人之間的親昵于赫饒,太陌生。她下意識要退縮,可蕭熠不允許,他像是早有準備一樣,吻住她的同時雙手已經(jīng)合攏,把她穩(wěn)妥地圈進了懷抱之內(nèi),既不會碰到她的傷手,又讓她逃離不得。前面是他炙熱的唇,身后是他熨貼在背上的手,赫饒躲閃不了,而她身為特突隊員的攻擊力,在愛情面前,在蕭熠面前,直降為零。 這一夜,蕭熠贏了。 赫饒雖然沒有一句明確地回答,但是那一吻,她雖沒回應(yīng),也沒回避。 蕭熠太清楚,赫饒有心抗拒的話,他萬萬得逞不了。 得逞?蕭熠為自己的用詞汗顏了一把,想想又覺得,唯它最貼切。心塞! 當然現(xiàn)在高興為時過早了,那休學一年的真正原因,以及楠楠,都還是迷。不過,蕭熠相信,給赫饒時間,她會主動告訴他。而在這期間,他需要做的,是給她信心,讓她相信,他的心意是真的,他想許她的未來,值得她勇敢。 蕭熠也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沖動,否則事情一定會砸,依赫饒的性格,她不會去編造一個謊言,但她一定會說:與你無關(guān)。蕭熠甚至能夠想像出來那時她一定是以冰冷絕決的表情面對自己。那他們好不容易緩解的關(guān)系,將再次被冰凍。得不償失。 與楠楠的偶遇,險些讓他亂了陣腳。蕭熠隱隱有種邢唐是故意的感覺。他仔細回想和楠楠見面時孩子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那眉眼,不像他。而他之所以覺得似曾相識,是因為孩子像赫饒。而他承諾送水晶瓶時,孩子那句:“不過,干,”那明顯的一頓,原本是想叫“干爹”吧?隨后當他試探性地問:“爸爸說的???”想到楠楠那一瞬的遲疑,蕭熠笑了。 憑他邢唐,會有那么可愛到爆的女兒?蕭熠才不信。 對楠楠的期待又多了一分,對赫饒的心疼多了十分都不止。沒錯,蕭熠認定了,赫饒休學那一年生下了楠楠。那一夜,他犯下的錯。 把赫饒送回隔壁病房后,這輾轉(zhuǎn)難眠的一夜,蕭熠想太多了,多到清晨時他隱隱感到頭疼。連醫(yī)生為他做檢查時都說:“蕭總您盡量不要讓大腦過于勞累,那會直接影響身體康復(fù)。” 蕭熠既沒答應(yīng)也沒反駁,只抬頭摸了摸自己濃密短黑的頭發(fā)。 邵東寧自動腦補為他擔心用腦過度,掉頭發(fā)不帥了。 赫饒則以為他頭疼:“昨晚休息得不好嗎?” 痛并快樂到睡不著這樣的答案蕭熠不會宣諸于口,他只當眾握住赫饒的手:“前所未有的好?!敝劣谠?,赫饒應(yīng)該是懂的。 這是第一次,他在人前如此明目張膽地握她的手,赫饒知道,他是故意的,有宣告的意味。她沒有掙脫,和昨晚一樣,算是默許。 為了期待九年的他,她再一次選擇了勇敢以對。坦然到連蕭熠都自愧不如。 這樣的女子,怎能錯過? 邵東寧卻只看到他家蕭總眼角眉梢的笑意,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boss啊,您秀得一手好恩愛啊,還有什么是您不擅長的嗎?不過,邵東寧也很奇怪,不是發(fā)燒夜嗎,怎么突飛猛進到確定關(guān)系了?這種神一樣的轉(zhuǎn)折,他有點接受無能。另外他也稍顯苦惱,關(guān)于老板娘,關(guān)于小公主,他到底是查還是不查啦?求boss明示! 邵特助懷著糾結(jié)的心情去機場接人。他準時到達,貴賓通道口外,順利接到蕭熠為赫饒聯(lián)系的醫(yī)療團隊。沒錯,是一個團隊,而不是一位醫(yī)生。為首的是心臟搭橋手術(shù)領(lǐng)域的權(quán)威,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還擅長手筋接駁術(shù),簡直是一位醫(yī)學奇才。于蕭熠,太驚喜??蛇@家伙滿世界的跑,蕭熠只是聯(lián)系他就用了足足一天,然后這位高鼻梁,藍眼睛的國際友人就組團來探蕭總女朋友了。 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調(diào)侃蕭熠:“蕭怎么沒來?正和他漂亮的女朋友如膠似漆嗎?” 邵東寧如實回答:“蕭總也受傷了,在住院?!?/br> 一副驚訝的表情:“他是為了證明對女朋友的愛嗎,居然以身相許了?他是真的墜入愛河了?!?/br> 以身相許?蕭總倒是想啊,只是老板娘暫時不會批準。邵東寧一面腹誹他家蕭總,一面原諒了的用詞不當,反調(diào)侃回去:“看來以身相許的經(jīng)驗頗多啊?!?/br> 一副遺憾的樣子:“哦不,我還沒遇上可以以身相許的女孩子,邵,歡迎推薦,來者不拒?!?/br> 推薦?邵東寧忍不了他了,以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回答:“拜托,你還是講英文吧?!?/br> 朝他的團隊攤手:“他嫌棄我的中文,真是太不友好了。我要向蕭告狀?!?/br> 眾人笑起來。 以開朗的個性見到赫饒的場面可想而知,他恨不得把所有知道的成語全部用來贊美這位美麗的女警,更是拉著赫饒的左手不放,還要作勢親吻。 這怎么可以?那是我的專屬。蕭熠正欲上前,赫饒已搶先一步輕巧地抽回手,并不著痕跡地退后一步站回蕭熠身旁。 蕭熠無聲笑起來,友情提示:“出于對你人身安全的考慮,我提醒你不要對我女朋友動手動腳?!?/br> 一臉委屈地看著蕭熠:“我才不是那么粗魯?shù)娜耍覜]有動腳?!?/br> 蕭熠上前一步展手與擁抱,以英語真誠地說:“謝謝你的到來?!?/br> 擁抱老朋友,以蹩腳的中文說:“我其實是來參觀你美麗的女朋友。” 蕭熠賞他一拳。 辦事效率很高,盡管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卻連時差都顧不上倒,就要先檢查赫饒的手傷,然后去見了赫饒的主治醫(yī)生,甚至還和參與手術(shù)的邢政進行了長達將近一個小時的溝通,隨即立即組織他的團隊開會,定于兩天后為赫饒進行二次手術(shù)。 對于手術(shù)的決定赫饒沒有異議,她只關(guān)心:“在手術(shù)成功的基礎(chǔ)上,我的手可以恢復(fù)到和以前一模一樣嗎?” 的回答出人意料,他惋惜地說:“哦,當然不能。” 不止是赫饒,蕭熠的臉色都變了。 眼睛亮亮地看看眾人,片刻,以興奮的語氣說:“它會比以前更靈活?!?/br> 這個神經(jīng)病!蕭熠抬腿給他一腳。 料到會遭遇這樣的待遇,他輕巧地跳開,撫著胸口一臉受傷:“請友好對待國際友人。” 離開醫(yī)院時,蕭熠去送他,“真有那么大把握?” 收斂了玩世不恭,表情難得地嚴肅起來:“要確保手術(shù)成功不難,但是,功能訓(xùn)練更重要,你要保證她是個聽話的病人,否則我不保證能恢復(fù)如初?!?/br> 蕭熠顯然有些失望:“我多希望剛剛你不是信口開河。” 的關(guān)注點卻是:“信口開河也是個成語嗎?什么意思,快給我解釋一下?!?/br> 蕭熠苦笑著搖頭:“等你治好饒饒的手再說?!?/br> 也不計較他的小氣,反而笑起來:“給病患和家屬信心和鼓勵,也是醫(yī)生的責任。蕭,酒店管理我比不過你,”他擺出一副自以為很帥很拽的樣子:“醫(yī)學方面,信我者必贏。” 蕭熠微微地笑:“你中文越來越好了?!?/br> 倒很謙虛:“和你的英文相比,還是落后?!?/br> 蕭熠伸出手:“拜托了。” 用力握了一下:“我的目標是:保持百分之百的治愈記錄。”依舊樂觀自信。 蕭熠回病房時,赫饒正在接電話,聽見她說:“為什么把我受傷的消息告訴她?還擅自作主接她過來?我說過了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為了她的安全,我不能和她見面?!彼驹谕饷鏇]動。 應(yīng)該是被打斷了,話至此赫饒停了下來,再開口時語氣緩和下來:“我很好,沒事的,不要擔心,你要乖,要聽干爹的話,好,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嘍,晚安?!?/br> 這邊是如此溫柔的赫饒,那邊是他可愛的女兒楠楠,蕭熠的心都要被融化了。而他也終于確定,在此之前,赫饒并不知道邢唐帶楠楠來過醫(yī)院。昨天,邢唐抱走楠楠卻沒有上樓,或許是因為中途遇見了他,也或者是因為發(fā)現(xiàn)有記者潛守在住院處。 只是單純地帶楠楠來看赫饒嗎?僅僅是要給她驚喜那么簡單?為什么那么巧合,楠楠會落單?邢唐過來的方向是停車場,可是,他完全可以停好車再帶楠楠一起過來,怎么會放心把孩子先放下再去停車?不合情理。 邢唐的目的似乎就在于讓楠楠出現(xiàn)在他面前。然后在他面前上演一幕:父女情深? 好一個干爹,這是要喧賓奪主了。這封戰(zhàn)書,蕭熠接下了。 走廊長椅上坐著的邵東寧顯然也聽見了赫饒的話,但他沒他家蕭總瞬間的百轉(zhuǎn)千回,只急著以口形告訴蕭熠:“干爹!干爹!” 他的表情稍有些夸張,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興奮,蕭熠忍不住笑了,抬手拍了他腦袋一下,似乎是提醒他:非禮勿聽。顯然忘了前一分鐘自己做著和邵助同樣的事情。 看來赫饒是真的動了氣,否則依她的警覺性,不會如此大意給旁人聽到電話的機會。 楠楠不是邢唐的女兒,邢唐卻以她為籌碼,向他示威。 楠楠和赫饒的關(guān)系不言而喻,她卻似乎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對他隱瞞。 為什么?一時間,蕭熠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蕭熠走進病房,赫饒見到他神色如常。 蕭熠努力地想要在她臉上尋找些蛛絲馬跡,很可惜,失敗了。 正要說話,被敲門聲打斷了,是邵東寧,他說:“蕭總,向小姐來看您?!?/br> 蕭熠下意識看赫饒。 赫饒微一揚下巴,本意是讓他回自己的病房??伤裏o意間的小動作,看在蕭熠竟有幾分俏皮。忽然就笑了,然后:“請她進來?!毖哉Z間,他伸手向赫饒:“上床躺會兒,忙了一下午?!迸匀魺o人的姿態(tài),讓進門的向晚腳下明顯一頓。 ☆、第31章 為你點亮世界的燈06 除了面對蕭熠,赫饒都格外敏感。僅僅是向晚停頓了一下的步伐,她已經(jīng)猜到這位向小姐對蕭熠不是單純的朋友之誼。而只一眼,赫饒也認出來在酒會上見過向晚。她不奇怪有異性欣賞和探望蕭熠,她不解的是,這位向小姐不僅知道蕭熠住院,還能過得了病房區(qū)外面守著的蕭氏保全人員的關(guān)。 蕭熠從她探究的眼神里洞悉了她的疑慮,出言解惑:“向小姐的伯父是醫(yī)學教授?!?/br> 原來如來。赫饒的目光在向晚眉眼上略作停留,然后有意回避:“我去找護士輸液?!?/br> 她的意思很明顯,無意結(jié)識向晚。既然這樣,蕭熠也不準備為兩人介紹,反正原本在他看來,赫饒也沒有認識向晚的必要。蕭熠拉她的手:“你別動,等會兒我去?!币匝凵袷疽夂震埢卮采咸缮?,他才語意疏淡地開口:“向小姐何必特意過來,向教授那邊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 向晚的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神色不變:“聽姚南說你還奔波聯(lián)系國外的醫(yī)生呢,這種手術(shù)我伯父得心應(yīng)手,你是不信任他嗎?”她看向赫饒,微微地笑:“赫小姐,蕭總很在意你呢?!?/br> 赫饒不認為她的話出自真心,但她還是大方地回應(yīng):“是他緊張了,反而給向小姐添了麻煩。”莫名地不喜歡被人稱呼為‘赫小姐’,赫饒補充:“我叫赫饒。” 向晚面上的笑容無懈可擊,然后回應(yīng)了兩個字:“向晚?!痹捳Z中的驕傲之意不言而喻。 赫饒的視線只停留在她無可挑剔的五官上,不驚不擾,神色安然。 或許在向晚看來,赫饒只不過是一個幸運到暫時被蕭熠承認的女朋友,早晚會被掛上前任的標貼,尤其她自身還有些優(yōu)越感,自賦貌不輸人,甚至是家世,身為晚風傳媒千金的她也不是普通女子可比,所以她沒有表現(xiàn)出對赫饒有什么興趣,轉(zhuǎn)向蕭熠:“我知道你們通過電話了,我在想,或許你因為伯父的話生氣了,所以不放心啊?!?/br> 無論是她的神情,還是語氣,都是親昵中透出嬌寵的味道,站在門邊的邵東寧瞥一眼他家蕭總,然后小心地盯著赫饒,似乎深怕赫饒有所誤會。作為助理,他也是夠cao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