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孟煥之在打量著別人,眾人也在打量著他,心下盤算值不值得拉攏。大家只用眼睛交流,都不說話,場面很是詭異。 張盛心中直犯嘀咕,父親再三交待離喬大哥一幫人遠點,因從小相識又他覺得喬大哥是個好人,才一直瞞著父親私下來往。今天,大家都不同于以往,他耐不住性子,拍案而起:“都不說話,快悶死人,既這么無趣,最好全散了?!?/br> 喬駿站起來安慰暴起的熊孩子,孟煥之明白今天不給個交待,日后還會被糾纏上,與韓世朗不敢公開交往的原因也在于此,故也寬慰張盛:“世子,先且坐下,等一時席散,我們再回?!?/br> 張盛將信將疑慢吞吞坐下,板著臉不同大家說話,這廂剛安撫好犯了牛脾氣的張盛,酒菜齊全擺上桌。 正值外面鞭炮響震天,新婦進門。孟煥之不得已應(yīng)對喬駿等人,心思飛到等候他的妻子身上,但愿她能耐得住性子,等到自己去接她回家。 ☆、第130章 周而復始 且說外間鞭炮徹響,新婦迎進門,喬駿做為大哥不去應(yīng)對來賓,卻躲在小院中與孟煥之等小酌。他舉起起銀方酒杯致詞:“頭一杯,為在座各位初次會面干杯?!钡缺娙烁闪耍纸又f:“次一杯,恭賀我家二弟新婚之喜?!?/br> 孟煥之連干兩杯,聽到喬駿說出第三句話:“為著在座諸位能有幸共侍一主再干一杯”他舉杯的手停下,帶笑插一句:“正是,同為天子臣民,以后都同朝為官,可喜可賀?!闭f完先干為盡。 喬駿眼神微黯,復又笑語招呼吃菜。 孟煥之面上笑意不改,神態(tài)拒人于千里之外。 定遠侯世子趙立欽在旁觀察許久,揮著折扇,貌似隨意說道:“我最佩服朝中一人,和在座各位都有干系,不是旁人,正是首輔大人。他老人家正因有輔佐先帝之功,才能位極人臣,令我等仰慕不已?!?/br> 孟煥之不置可否,筷子底下?lián)芾鴥筛嗖?,視若未聞?/br> 趙世子并不氣餒,直切要題:“太子愛惜人才,求賢若渴,正缺孟兄這等有才之士虛位以待?!?/br> 孟煥之雙眸幽深辨不出情緒:“東宮有詹事府,這等小事交于他們便是,外臣不好插手,我一個小小的翰林更是無能為力?!?/br> 三番兩次試探不得其果,眾人心中不免著急,面上也現(xiàn)出焦慮的神情。沈世子倒還沉靜,據(jù)他幾次觀察,眼前這位連襟心思深如海,外人能難窺得真章,軟硬不吃。說好聽點,清傲高節(jié),說難聽的話,刀槍不入的主。他使著眼色讓大家稍安勿燥,不要急于求成。 其后,席間又數(shù)番試探,并連著敬酒,孟煥之也都來者不拒。見他酒量奇好,喬駿等人也歇了灌酒的意圖。好不容易可以離開,孟煥之帶著幾欲暴發(fā)的張盛告辭,迎面卻被燕紀仁擋住去路。 燕紀仁對著比他高大半個頭的孟煥之并不生怯,逼問:“聽聞孟翰林常在御前跟前走動,今日之事該當如何回復?!?/br> 張盛怒不可遏,赤目立眼即時欲發(fā)作,卻被孟煥之死死攔住,輕聲勸阻:“世子,今天是喬家表弟大喜日子,不好生出事非?!睆埵膩頉]把幾個姐夫放在眼里,怒氣沖沖擠過燕紀仁身邊徑直出屋,撞得他踉蹌差點撲倒。 孟煥之環(huán)伺屋內(nèi)一周,許是他吃了酒帶著酒勁,氣勢咄人,只壓沉聲音說:“孟某與人私下交往,用不著事無巨細對天子一一匯報。諸位大可放心,奉勸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完不再看向屋內(nèi)人,轉(zhuǎn)身大步流星離去。 屋內(nèi)剩下幾人如何密談不得而知,張盛才出小院,沖著一棵碗口粗的柳樹撒氣,兩拳過去,樹干立斷,眼里含著淚頗為憋屈地說:“都是我又犯傻病,連累了妹夫?!?/br> 孟煥之不怒反而笑出聲,溫聲開解張盛:“與你無干,他們換個人還是能尋到我,走罷。” 張盛心中惱怒,氣鼓鼓走在前頭,猛回頭冒出一句:“喬大哥他們到處搜羅人,真當我是小孩不明白?!?/br> 孟煥之訝然張盛的敏感,方才都說話打著太極,未曾說出一句露骨的言語,眼前的少年能感覺到實出他的意料之外,試探著問一句:“世子,你還不喜同何人來往?!?/br> 張盛來了精神,一一數(shù)著:“府里的姨娘我都不喜歡。有幾個小廝和老家丁嘴上抹著蜜,可我知道他們都沒安好心,哄著我不聽父親的話。外頭好些個子弟也一樣,哄著我挑頭干蠢事,更有騙我往不干凈的地方去。喬大哥以前待我很好,現(xiàn)時他變了,也開始利用我。”少年的神情黯然,神傷從小仰慕的大哥失了本初面貌。 孟煥之憶起妻子和十二內(nèi)弟幼時都哄騙過張盛,定是他們開了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若不然以張盛近乎野獸般的天性敏銳,早都視為洪水猛獸,不再來往。 孟煥之再次想到韓世朗,東宮岌岌可危,放著世家閑散公子不做,趟這渾水,將來如何脫身?若東宮才德堪登大寶,尚可一博,眼下看幾個伴讀饑不擇食的吃相,東宮也就泛泛爾。 孟煥之懷著心事走在前,張盛也亦步亦趨,并聲稱一同回去向九妹解釋,讓她消氣。 若是旁人,如此心念著自己的妻子,孟煥之心中早做他想,可換做張盛,他唯有一笑。實心的少年郎估摸著把九妹當成九弟,世間男女恐在張盛眼中只有好壞之分。 未走出幾步,喬駿追了來,聲稱送他們出來,張盛生氣不理來人。一路行來,寧遠侯府上下忙得團團轉(zhuǎn),見著世子爺個個打著千,請他幫著應(yīng)酬客人,喬駿點頭說一時便過去。 ******* 就這樣,孟煥之在寧遠侯府空腹吃了酒,回了家,又折騰廚下準備席面,席間破天荒對妻子簡略提了幾句。 由話窺意,事情原非孟煥之所說那樣簡單,不過他總是開口,已經(jīng)有了很大進步,知言也覺知足。她又回想各個細節(jié)關(guān)鍵,不無擔擾道:“這幾個全是勛貴子弟,聚齊了該不會惹出天大的禍事罷?” 孟煥之拿起青釉酒杯湊到妻子嘴邊示意她抿一口,被知言嚴正拒絕。他淺笑復又放下,安慰道:“無事,他們幾個一無兵二無權(quán),能興起的風浪有限。”他咽下未盡之言,眼下有更煩心的事一一擺在面前。 成天擔擾別人事,總有一天發(fā)膩。孟煥之遮遮掩掩倒引起知言興趣,他挑開明說幾句,她反而素無趣味,不再做他想。 知言在寧遠侯府只吃了半飽,相陪著用了小半碗飯,又舀了醒酒湯,盯著孟煥之喝下,這才命人撤了。 臨睡下時知言磨蹭著腳步,她心底發(fā)怵,某頭狼昨晚盡興折騰了半宿,今天又吃了酒,俗話說酒壯色膽,真有點怕了他。大戶人家的通房丫頭也有幾分道理,十來歲的新嫁娘身條未長開,對上如狼似虎的青壯年,鐵定吃不消。知言堵了通房這條路,萬事只有她親自上,一咬牙也是拼了。 孟煥之換好寢衣從屏風后出來,一眼掃到妻子輕咬貝齒,顰眉含憂,一副畏床如畏虎的的小模樣。他不禁心底好笑,伸臂攬了她輕擲到床間,覆身上去,做勢便要啃咬。 知言緊閉眼睛等不來狼爪侵襲,放大膽睜開雙眼,孟煥之戲謔的神情盡收眼底,原來他在等著看笑話。她惱羞之下推開他,身后傳來男人爽朗的笑聲。知言也覺得好笑,坐在孟煥之身邊問:“煥之,你在家時與在外面明顯不同,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br> 孟煥之雙眸脈脈凝視妻子,情意綿長,他的軟肋只有眼前的佳人,溫語:“在你面前我不用掩飾自己,若娘子不信,馬上讓你看到更真的我?!?/br> “討厭!”知言橫一眼孟煥之,從來說話都透著不正經(jīng),不過她喜歡看他這副小無賴樣。她低下頭朝著某人脖頸間吹氣,惹著他佯怒,又一把抓過知言咯吱,知言也不服輸手在四處胡亂抓,兩人在床間笑成一團。 知言從小最怕別人撓癢癢,連聲告饒,笑癱軟在孟煥之腿上,仰視他的下頷曲線完美,代表男性象征的喉節(jié),半隱在衣領(lǐng)中的鎖骨。她先咽下口水,幽幽說:“煥之,我總覺在做夢?!?/br> 孟煥之吃吃輕笑,低頭摩挲妻子的臉龐,尋到紅唇俯身下去深吻,吻得他全身發(fā)熱,末了沖著嬌嫩的臉蛋狠咬一口,心有不甘道:“今晚先放過你?!?/br> 知言輕咝聲捂著臉頰,出聲抱怨:“嘴里全是酒味。”引來某個無賴誕著臉應(yīng)答:“娘子昨晚吃醉酒,為夫都不曾嫌棄?!?/br> 知言沒敢接話,挪到被窩中躺下,指使孟煥之熄了燈,覺察他也睡下,自己先擠到他的被窩中。寬闊的肩膀正好可以環(huán)抱住她的身形,像是為她量身定制,知言睡去時心中默念。 孟煥之想著心事,懷中溫熱的嬌軀又十分不老實,一時嫌熱蹬掉被子,一時胳膊冰涼又直往他懷中轉(zhuǎn)。他憶起新婚時,她定是發(fā)覺自己淺眠,才縮在自個的被窩整晚一動不動。不知從何時起,她不再拘緊,在自己面前肆意說笑。 孟煥之伸手無意識間按到一處柔軟,平坦光滑,他盼望了許久,遲遲等不來上天的饋贈。妻子從初次來癸水已有兩年多,每回都是他在細心調(diào)理,常年把脈,絕對身子無異狀。他只能嘆一句時機未到。 從妻子想到將來會有的孩子,再想到如何護得小家的安寧。孟煥之的思緒最后飄到朝堂上,該是約見韓兄,兩人深談一回,最好能勸動摯友離開燕京事非之地。 次日晨起,知言聽孟煥之說可以帶她出城游玩幾日,順道住在韓家別院時,都快樂得跳起來。 “真的?”知言仍有點不敢置信,眼睛發(fā)亮追問好幾遍。 孟煥之邊整理著官袍,語氣肯定:“時間尚說不準,年內(nèi)總有機會。” “可是.......”知言追問道:“你在翰林院的差事怎么辦?” 孟煥之捏捏妻子的鼻頭,言語輕松:“告兩三天假定無問題?!?/br> 哼,誰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知言再為孟煥之做最后的檢查,耳邊熱烘烘的氣息低語:“去了別院,娘子莫忘了應(yīng)諾過的事?!彼卓吹揭槐菊?jīng)的臉說著無恥的事,戲語:“偽君子?!?/br> 孟煥之當仁不讓收下偽君子的稱呼,借機輕薄了知言兩把,在她怒目而視中,帶笑出門去了翰林院。 ******* 含章殿空曠的偏殿中,雖候著數(shù)十個內(nèi)侍并宮女,全都屏息凝氣靜默無聲。 孟煥之手捧書卷站在殿角候了許久,透過沉重的楠木宮殿門隱隱傳出爭吵聲。聲音細長的是杜尚書,高亢激動的是安大學士,帶有南方口音的是寧閣老,一一聽過去董閣老和馮尚書都有發(fā)言;最后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半世履歷滄桑掩在平和的語調(diào)中,緩緩道出。 雖未得親見,孟煥之也能猜測到秦敏面色無波,正從容不迫向圣上總結(jié)廷議各項事宜。 圣上輕描談寫一句一錘定音,雷霆萬均,無往不利。 一道木門,卻是云泥之別。殿內(nèi)的人可是倦了,欲抽身卻不能;殿外的人閉目億想其中玄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蘭臺之上,隔著一扇華貴的木門眾人各懷心思。學堂之上,夫子正搖頭晃腦教稚兒習學忠君。 才總角的孩童依樣畫葫蘆念著圣人說學,雖然他們不明白其中道理,卻也知道學好功課,考中科舉,騎馬做高官的道理。周而復始,從未有停歇。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lǐng)風sao數(shù)百年。 ☆、第131章 千頭萬緒 今天的廷議爭論激烈,內(nèi)閣兩派互不相讓,從北境用兵到黃泛區(qū)如何接濟,再到江南各省賦稅,兩個派別全都據(jù)理力爭互不相讓。雖隔著沉重的木門,也有只言片語落入孟煥之耳中,結(jié)合他平日細心留意,事情大致也有定數(shù)。 北境異族事隔三十年后再次興起,屢犯邊境,邊民不堪其擾,舉家遷往內(nèi)地。臨近幾個省份本就今年欠收,一下子又多出來如許流民,個個束手無策:一無能力全盤接下安置;二若處置不妥當,流民變匪民也是大有可能。各州府如雪花般的奏折加急送到燕京請求朝廷撥糧撥款,此其一。 其二,內(nèi)閣諸老大多都主戰(zhàn),但派何人領(lǐng)兵、何人留守京中負責京薊防衛(wèi)成了爭執(zhí)焦點,不外乎英國公和寧遠侯兩家為主力。兵權(quán)最來為天子所重視,又事關(guān)東宮與諸皇子爭斗,半點馬虎不得,一時也無定論。 其三,黃泛區(qū)歷年的老話題,淹了又重建家院,周而復始,本不足奇。今年恰逢罕見秋訊,暴雨傾盆下,沖垮河堤,凜冬將至,這萬萬災(zāi)民的去向也成了周邊各州府的頭等大事。 其四,江南十三州聯(lián)名上折,今年賦稅征收大有銳減之勢。原因無他,原本納糧交租的農(nóng)戶將田產(chǎn)掛靠在各大士族名下,這些大族家中都有做官之人,歷年積有余威,可免交賦稅,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官府奈他們不得。 綜以上各因,今年國庫收入少了三成,開支卻一項減不了,反而要多與往年。 首因,明年二月即是皇后的千秋盛典,天子本就虧欠中宮許多,一心想為她辦得隆重且有體面。 次者,各番邦屬國聞訊陸續(xù)齊聚燕京城,吃喝拉撒,張口向宗主國要各種好處,且都要賴到明年年底天子五十五圣壽節(jié)之后,才動身回屬地。 最后,這些小國來京欲求娶公主、郡主之流做王妃,悉不見各地番王急著嫁女兒,就是宮中也有一位適齡的公主要找尋合適的駙馬。 歸根到底,沒一件省心的事,樁樁添堵。 內(nèi)閣兩派又爭吵不休,連著數(shù)日相議也沒定下章程。凡秦敏主張,杜潤必反駁;讓杜閣老做主,秦派幾人又都不置可否。 兩個頭領(lǐng)在上頭掐戰(zhàn),馮尚書與寧閣老又對上,意指江南諸事根源全壞在司馬清身上;寧閣老本是揚州司馬家門生,容不得旁人說一句司馬氏壞話,當然要據(jù)理力爭,兩人吵得面紅脖子粗。 安大學士本就是個愣頭青,心里頭條條框框早都劃好,那塊熱鬧他追過去報打不平。 董大學士從來只有一句話,臣只聽圣上所言。 故內(nèi)閣六人,若草臺班子喝戲,你方唱罷我登場。長盛帝坐在上首幾欲掀桌,見他動怒,眾人才收斂了許多,隨意議了幾句便散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孟煥之暗道。 “孟翰林,圣上請你過去?!眱?nèi)侍尖細的嗓音打斷孟煥之的思緒,他微微一笑“謝過張公公?!鼻皫谆芈哆^面的張公公推說不敢受,領(lǐng)了孟煥之進去。 含章殿內(nèi),各位閣老都已告退,空余長盛帝一人對著幾案上的奏折凝神思索,細碎的腳步聲驚醒了他,抬目見到孟煥之,信意伸手:“呈上來?!?/br> 孟煥之捧著手中的卷札奉上,長盛帝從內(nèi)侍手中接過,掃一眼便拋到桌上,冷哼:“全都是些廢話?!?/br> 殿中諸內(nèi)侍噤若寒蟬,孟煥之微躬上身垂手聽候,他明白當今天子正在氣頭上,多說一句便是觸了晦氣。實在是朝中諸事太過煩擾,如此冰冷煞氣遠在翰林院都能感知得到。早間梅掌院交付書稿時,一再交待他要小心行事。 長盛帝在殿中踱來踱去數(shù)圈,腳步由急促變得緩慢有度,最后明黃色龍袍停在孟煥之面前,出聲詢問:“你昨天見過寧遠侯世子他們,說說看,覺得如何?!?/br> 孟煥之一點不驚奇坐在龍椅上的人說出來的話,京城有暗探和錦衣衛(wèi)無孔不入,且昨天見到的四個人魚目混雜,其中必有居心不良之人兩面剌探。他依實回答:“沈世子乃學生的連襟,為人正派;喬世子不負盛名,堪稱官家子弟翹首;趙世子機智多謀;東平伯次子燕公子行事縝密?!?/br> 長盛帝面色稍緩,抽冷問道:“太子如何,放心大膽說出來?!?/br> 孟煥之略一沉吟,恭謹回話:“太子乃天富貴胄,國之儲君,學生不好評說?!?/br> “哦!”長盛帝眼神犀利直逼孟煥之:“若舊事重現(xiàn),朕要當廷廢立太子,你會不會效仿先祖,做出死諫之舉?!?/br> “不會?!泵蠠ㄖ杆俳釉?,抬眸直視天子,堅定不疑:“當下有更緊要的國事,遠勝于儲君廢立。且臣膽小怕事,欲留得性命報效天恩?!?/br> 長盛帝輕吁一口氣,似放松許多,轉(zhuǎn)身走向書案,揮手道:“你先回罷,書稿留下,等我過目了再召一眾翰林講學?!?/br> 孟煥之行禮后,倒退數(shù)步出得殿門,身后張公公相送出來,又是一番情意打點。走下漢白玉石階,寒風吹過,他直覺背后涼風颼颼,打個寒戰(zhàn),原來不知不覺中出汗浸濕后背。他腳下頓住穩(wěn)定心神,遙望臺階以上,含章殿的檐角令人生畏;向下俯視,燕京千家萬戶小如蟻xue;再遠處,江山萬里,黎民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 孟煥之自從說過要帶知言出城游玩幾日,之后便不得一日空閑,成天早出晚歸,回來后又泡在書房寫寫抄抄。知言除了暗罵幾句大騙子,再也無可奈何。 因到年末,又到各處莊子報收成、鋪面交付租金和一年盈利銀錢的時節(jié),知言也鎮(zhèn)日忙起來,先盤點過孟家在滄州的產(chǎn)業(yè)收成,粗略一算,夠孟府上下幾十口人近兩年的開支,倒也不錯。再有她的陪嫁莊子、田產(chǎn)、鋪面的收入更為豐厚可觀,算起來也是小富婆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