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電光石火之間,似有一道寒芒閃過,皇帝看見許長安身后,一個身穿孝服的人正拿匕首朝她后背刺去。 他大吃一驚,來不及多想,幾步過去,一把將她拉開:“長安,小心!” “噗”的一聲響,是匕首刺入后背的聲音。 許長安驟然被人抱入懷中,緊接著,皇帝轉(zhuǎn)了個身,飛起一腳,踹向那個身穿孝服者的手腕。 伴隨著“當(dāng)啷”的聲響,帶血的匕首落地。 許長安臉色劇變,瞬間明白是皇帝替自己擋了一下。 五年前的夏天,她曾做過替人擋刀的事情,但那是骨rou至親,她又是出于本能…… “拿下!”皇帝話音剛落,行刺者脖頸已被架上一柄利刃。 皇帝此次出門,算是微服,所帶人不多,但明衛(wèi)暗衛(wèi)都有。適才是人多混亂情況緊急,但也不過是須臾之間,局面就被控制了。 然而小五卻驚呼一聲:“承志少爺,你受傷了!” 許長安看著皇帝發(fā)白的臉色,聲音輕顫:“你,你傷在哪里?給我看看?!?/br> 皇帝微瞇起眼,沉聲道:“長安,你方才說,我如果只是承志,就跟我在一起。這話還作不作數(shù)?” 第69章 心疼 你是我妻子 許長安腦??瞻琢艘凰? 他說什么? 皇帝受傷,隨行的明衛(wèi)暗衛(wèi)皆膽顫心驚:“公子!” 皇帝面色蒼白,眉心微蹙, 氣勢卻絲毫不減, 沉聲吩咐:“送他們?nèi)ゾ┱籽瞄T,讓謝臨淵查清楚他們受誰指使, 一個都別放過!” “是!” 也不過是片刻間,鬧事的人被清理走, 連同門外那口棺材一起。 金藥堂只留下店中伙計(jì)和幾個侍衛(wèi)。 許長安右手不受控制地輕顫, 鼻腔酸澀得厲害。 她近來知道了他對她仍有情意, 然而此時此刻, 她無比清楚地認(rèn)識到,他對她的感情, 遠(yuǎn)比她以為的還要深。 明明一開始是她騙了他,明明前些天他還對她那么壞…… 許長安伸手欲查看皇帝的傷勢,卻被他按住了手。 皇帝黑沉沉的眸子緊盯著她, 固執(zhí)地問:“還作不作數(shù)?” “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啊?!痹S長安焦急又無奈,“怎么作數(shù)?你又不可能只是承志……” 他的傷口在后背, 如果傷及內(nèi)臟, 那可是會死人的啊。都這個時候了, 他怎么還想些有的沒的? 她不顧皇帝的阻攔, 偏過身, 探頭看去, 終于看到了他背上的傷處。 匕首已被拔出, 冬日衣衫厚重,但明顯可以看出,鮮血將衣衫的顏色染得更深了一些, 而且血還有繼續(xù)流之勢。 唯一慶幸的一點(diǎn)是,刺的位置有些偏,應(yīng)該沒有傷及內(nèi)臟。 可許長安的心仍提的高高的,因?yàn)槭а^多也會死人,她不能讓他有死亡的風(fēng)險。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替他止血:“小五,快拿止血藥!” 驚慌失措的小五回過神,連忙翻了止血藥出來。 好在這里是金藥堂,治療外傷以及病癥的藥都有。而且金藥堂的治傷藥向來是一絕。 許長安迅速接過。 小五又匆忙去準(zhǔn)備裹傷的細(xì)布以及熱水、剪刀。 皇帝聲音極低:“怎么不可能?做承志還不容易?不就是不嚇唬你,讓你繼續(xù)做你想做的事,不設(shè)三宮六院么?” 方才她所擔(dān)憂的,說來說去,也不就是這幾點(diǎn)嗎? 她的擔(dān)心焦急稍微取悅了他。他唇角微勾,對自己說,既然承志那個傻子能讓她心甘情愿共度一生,在她面前做承志又有什么難的?就像母后說的,他是男人,又是皇帝,就當(dāng)是為了多哄哄她。 先前以為她是一味踐踏他的真心,現(xiàn)在得知她心里有他,不肯跟著他更大程度是礙于他的身份。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適當(dāng)?shù)耐俗屢恍?,他也不是不能接受?/br> 許長安愣了一愣,扶著受傷的皇帝往簾后去:“我們先上藥。” 皇帝傷在后背,不影響走路,但并不拒絕她的攙扶,只是仍低聲催促:“你還沒說作不作數(shù)呢?!?/br> 前院到后堂距離并不遠(yuǎn),許長安抬手就去解他外衫,卻被他再次按住了手。 他眉峰微蹙:“長安,說話!” 難道方才巨石旁邊的話,還是在騙他? 許長安深吸一口氣:“肯定作數(shù)啊。你要是真能做到,我,我又不是鐵石心腸……” “真的?”皇帝一怔,眸中漾起了笑意,竟轉(zhuǎn)身將她抱了起來,輕哼一聲,“什么叫如果真能做到?朕是天子,自然一言九鼎。” 許長安臉色急變:“你瘋了,快放我下來!你身上還有傷呢?!?/br> 皇帝似乎這才想到后背的傷,默默放下了她。 盡管傷口仍在疼痛,他眼前有些暈眩,可他感覺好像也不是多么難以忍受。 許長安撥開皇帝的手,將他的衣衫除下,露出他的肩頭以及背上的傷口。傷口約莫有快一寸深,血還在冒著,雪白的中衣也被染紅了一片。 她從小學(xué)醫(yī)制藥,見過不少傷口,比這更嚴(yán)重的也不過。她自詡并不是那種見人受傷就敏感易哭的人。可這會兒她眼圈發(fā)紅,鼻腔酸澀,莫名的情緒在心中升騰、泛濫。 在她這二十年的人生中,從未想過嫁人,因?yàn)樗辉赴灿诤笳?,所以她曾?jīng)想的也只是招贅??扇绻幸粋€人,愿意放手讓她繼續(xù)做想做的事、承諾身無二色、還在危急關(guān)頭以身相護(hù),她怎么可能不為之動容? 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許長安低頭認(rèn)真上藥。 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舊年的疤痕上,她心里酸澀、心疼和歉然交織。 那是她爹當(dāng)年留下的吧? 前一段時間,她怨怪他??纱藭r此刻,那些怨氣仿佛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酸澀。 不同于她的滿腹心事,皇帝的心情還不錯。在她上藥的過程中,他極為配合,連一聲呻吟都有。 “是不是很疼?”把上等金瘡藥倒在傷口,又用干凈的濕巾帕擦拭掉傷口旁邊的血漬。許長安一面用細(xì)布裹傷,一面輕聲詢問。 “沒有很疼,只是有些困。”皇帝覺得她有點(diǎn)大驚小怪,那傷口不到一寸深,又沒傷及心肺。他早前受傷比這次嚴(yán)重多了??墒?,看她為他擔(dān)憂,也還不錯。 許長安低聲道:“失血過多是會困的,萬幸沒有傷及內(nèi)臟。承志,你其實(shí)沒必要替我……” 他是天子,萬金之軀,完全沒必要替她擋那一刀。 但他還是那么做了。 許長安偏過了頭,沒再說下去,可眼淚卻不受她控制。 “嗯?”皇帝聲音不高,“什么沒必要?你是我妻子,保護(hù)你不是應(yīng)該的嗎?” 他說的理所當(dāng)然,許長安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給狠狠撞了一下。想起他先時說的,從得知她和文元的存在開始,就拿她當(dāng)妻子了。 不對,應(yīng)該說那年在安城,他決定放棄做許家的嗣子時,就想著要和她攜手一生了。 她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感覺酸酸漲漲,很不好受。 深吸了一口氣,許長安努力將話語說得四平八穩(wěn):“你先歇一會兒,我讓人給你熬一些補(bǔ)血養(yǎng)氣的藥?!?/br> 止血及時,多補(bǔ)一補(bǔ),好好調(diào)養(yǎng),想來應(yīng)無大礙。 皇帝“唔”了一聲:“開個方子,讓小五去。你陪我說會兒話吧?!?/br> 許長安這時自然不會違拗他的意思,立刻出聲應(yīng)下:“好。” 金藥堂別的沒有,珍貴藥材極多。如今受傷的是皇帝,眾人更不敢大意,當(dāng)即拿來補(bǔ)血的丸藥,又有人去廚房煎藥。 許長安陪在皇帝身邊,手被他握著,一顆心晃晃悠悠。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可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以前,也替人擋過刀……” 那是她的親生父親,那個時候正是他們父女關(guān)系最融洽時,藥王廟的擋刀讓她秘密暴露,也改變了她的人生。 皇帝有些困意:“我知道這件事?!?/br> “承志,你走以后,我真的有找過你……” 許長安話題轉(zhuǎn)的有點(diǎn)快,皇帝微訝,隨即想起暗探查到的消息,許家確實(shí)找過承志,甚至連義莊都沒放過。 只是他那時剛得知安城陳家之事的始末,在氣頭上,她又拒絕進(jìn)宮,還找小五打聽尸首,他因此怒不可遏,認(rèn)定她沒有一丁點(diǎn)的真心。 這會兒聽她提起舊事,皇帝輕輕頷首:“嗯,我知道?!?/br> 他心下明了,她是在跟他解釋,如果他當(dāng)年沒走,他們會在一起。 …… 方才有人鬧事時,青黛怕旁人沖撞文元,就抱著文元躲到了一邊。 文元這會兒才知道爹爹受傷了,關(guān)心而擔(dān)憂:“爹爹,疼嗎?” 皇帝面色蒼白,精神卻不錯,抬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腦袋:“還好?!?/br> 許長安親自捧著剛煎好的藥:“補(bǔ)血養(yǎng)氣的,你趕快喝了?!?/br> “嗯。”皇帝剛抬起右手,卻又雙眉緊鎖,輕抽一口氣,似是牽到了傷口。 他方才抬手摸兒子腦袋時,還挺靈活。這會兒就覺得疼了? 許長安心思一轉(zhuǎn),知道他多半是故意的。但她此刻對他心疼又歉疚,也不拆穿,只低聲道:“你別動了,我喂你喝。” “唔,也行吧?!?/br> 她坐在榻邊,待湯藥熱度合適,小心舀了一勺喂給皇帝。 其實(shí)在她看來,這種苦口良藥,還是端著碗直接喝了省事,一口一口,實(shí)在是折磨人。但皇帝樂意如此,她也就隨他去了。 只有文元在旁邊道:“咦,爹爹生病了也讓娘喂。” 許長安手上動作微頓,有些許尷尬。 皇帝卻若無其事:“爹爹受傷了嘛?!?/br> 說話間有人來報(bào),說是送到京兆府那邊審出來了。 皇帝面無表情:“怎么回事?” “謝大人動刑之后,他們就招了。這是慣犯,家里老人去世后,想起生前在金藥堂買過藥,就雇了人來鬧事,打算訛上一筆。去年在回春堂也鬧過,當(dāng)時回春堂的東家息事寧人,賠了他們整整三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