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可在現(xiàn)實(shí)中,他實(shí)實(shí)在在地?fù)碛兄?,甚至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擁她入懷,如此真切地感覺到她的存在。 還有什么比這更令人慶幸的呢。 困勁兒沖頭,鐘艾云里霧里的,身子本能地往后挪了挪,試圖將近乎絞`纏的彼此拉開一隙距離,卻聽季凡澤沉吟道:“別動,就這樣待一會兒,乖?!彼穆曇羧岷偷牟幌裨挘墒直鄣牧Φ涝絹碓酱?,緊緊地把她圈在自己身前。 此時此刻,或許連季凡澤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與她怎樣廝`磨擁抱,才能夠令他覺得滿足?心念微微一動,他的手著魔似的探向她的胸口,轉(zhuǎn)眼便把那兩團(tuán)柔軟無暇的白瓷器握在手中揉`捏起來。全身猛地一抖,鐘艾的困意剎那間蕩然無存,她驚訝地抬眸看向他,“你不會又要……”欲`行不軌了吧。 黑暗中,他的面孔都是暗的,唯有那雙深如黑潭的眼眸里透出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求。她一句完整話尚未說完,季凡澤已猛地挑起她的下巴,低頭堵住了她那張正在嚅動的小嘴。這個男人用行動證明了他的目的,他就是想一次又一次的要她,孜孜不倦且永不滿足。悶熱干燥的夏夜,臥室里冷氣充足,空調(diào)的扇葉低垂,送出徐徐涼風(fēng)。這微涼的空氣,似乎令所有的觸覺都變得更加敏銳、直白。他的唇舌、他的呼吸、他的指尖,都是那樣強(qiáng)烈的刺激著她……“你別鬧了,我明天還得早起呢?!弊詈笠唤z理智的弦繃緊,鐘艾漲紅著臉按住他到處點(diǎn)火的手,阻止對方進(jìn)一步進(jìn)犯。 “你不是九點(diǎn)上班么?”季凡澤咬住她不松口,牙齒磨蹭著她的唇瓣,低喃道。鐘艾抬手推他的臉,帶著那么一絲絲慵懶的羞赧,“嗯,不過我明早要先去電視臺錄節(jié)目?!憋@然是被“電視臺”這個名詞刺激到了,季凡澤條件反射地想到了一個男人,確切地說,是方才曾出現(xiàn)在他噩夢中的那個男人。 季凡澤的眸色黯了黯,瞬間便把鐘艾那只擋在彼此唇間的手攥進(jìn)guntang的掌心里,不給她半秒反應(yīng)的時間,他已將她整片唇都吸進(jìn)嘴里。這下好了,這個男人的吻不再如上一刻那般溫柔內(nèi)斂,而是帶著懲罰的掠奪的半強(qiáng)迫式的進(jìn)攻。哦,不止是唇,鐘艾很快被他揉`弄的氣息不穩(wěn),想要再度推開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軟弱無力,整個人就像一片蘸著露水的桃花瓣那般飄了起來,只能撲簌撲簌地?fù)u擺抖動,然后任他采擷…… 拜季凡澤那場噩夢以及旺盛的精力所賜,鐘艾隔天早上頂著兩個黑眼圈趕到電視臺。做了一年節(jié)目,錄制過程她駕輕就熟,和男主播配合默契,一次通過。摘下耳麥,走出演播室,沈北手里舉著杯咖啡走向她。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說,咖啡`因容易造成神經(jīng)過敏,引發(fā)輕度焦慮,你還是少喝為妙。然后把他手里的咖啡帶紙杯一起扔進(jìn)垃圾桶。 可現(xiàn)在,鐘艾已經(jīng)不會再這么做了,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沒說。 她的笑容甜美,卻也透著疏離,就這樣蜇傷了沈北的眼,他們之間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用一個扯唇的表情壓下滿嘴苦澀,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緩些:“小艾,以后你不用來錄節(jié)目了。” “?。繛槭裁??”她驚詫得瞪圓眼。 可話音脫口而出的那一刻,鐘艾忽然后悔問了這個愚蠢的問題。想必沈北心里也不好過吧,他們現(xiàn)在似乎連普通的對話都帶著小心翼翼的味道,何況是一起共事呢。也許,他選擇換人來錄節(jié)目是正確的選擇,至少可以避免經(jīng)常見面帶來的尷尬。 殊不知就在鐘艾正欲改口說“這樣也好”時,沈北已再度開口:“薛教授早上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你最近工作量挺重的,準(zhǔn)備派診所的其他醫(yī)生來做節(jié)目……” 鐘艾怔然,這是薛教授的主意? 不等她眼里的驚訝暈開,沈北拍了拍她的肩,波瀾不驚道:“剛才欄目組討論了一下,晚上大家聚一聚吧。畢竟合作這么久了,就當(dāng)吃個散伙飯?!?/br> 曲終人散,該了就該了。 只是這一刻,恐怕連沈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散伙飯”到底有多少深意,又有多少不舍。不許鐘艾再踏進(jìn)電視臺一步,想想他也知道薛教授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誰。那個姓季的男人果然雷厲風(fēng)行,耍起手段來直奔斬草除根這個目標(biāo),就這么硬生生地割斷了他和鐘艾唯一的聯(lián)系。只怕日后他連見她一面,都難上加難了吧。 鐘艾顯然還沉浸在薛教授這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決策里,因而錯過了沈北復(fù)雜的目光,她想了想,點(diǎn)頭說:“好啊,那晚上我們?nèi)コ酝粮G雞`吧?!?/br> “行,你拿主意?!鄙虮睕]有異議。 從電視臺返回診所快到中午了,午休時,鐘艾猶豫著要不要給季凡澤打個電話。其實(shí)她也沒事找他,那種感覺就好像彼此之間連著一根弦,這根弦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被觸碰,她會想他在干什么,吃飯了沒有…… 就在她的手指剛觸到手機(jī)屏幕的那個瞬間,突然有電話插播進(jìn)來。 “你吃飯了么?”儒雅低沉的男聲,如春風(fēng)附耳而過。 呵呵,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默契吧,原來她在想著他的時候,他也想著她。隔著手機(jī),鐘艾無法看到季凡澤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淺淺的笑聲混合著笑容的氣息在她耳畔徘徊。 她把手機(jī)往耳朵上貼緊了些,好像這樣就能更深切地感受到他。 “吃了。你呢?”她的嗓音軟軟的。 “中午有應(yīng)酬,剛結(jié)束?!逼降娜粘?,這樣跟她說著,季凡澤不自覺地微微翹起嘴角:“下班我去接你?!泵髅髟缟喜欧珠_,可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見到她了。這種感覺對季凡澤來說很奇妙,以前他從未體會過,現(xiàn)在越來越頻繁。 鐘艾斂了斂嘴邊的笑意,抱歉道:“今晚不行啊,我們有聚餐?!?/br> 聚餐?季凡澤蹙了蹙眉,嘴上倒是沒有多問,只似笑非笑地說:“那晚上家里見?!?/br> “咳咳……”嗅出他話里那絲壞壞的味道,鐘艾臉上隱隱發(fā)燙。 唉,早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她今早真不該被季凡澤那副小貓搖尾巴的純良模樣給騙了,居然那么大方地把家門鑰匙給了他一把。 ** 一路向北,土窯雞。 地點(diǎn)是鐘艾選的,認(rèn)識老板娘的好處很多,不用提前好幾天訂位,限量供應(yīng)的菜式也可以變成不限量。她和電視臺那幫人幾乎同時抵達(dá)餐廳,在大廳沒見著杜雨兮,領(lǐng)位員直接把一行人帶進(jìn)預(yù)留的包間。 阿美一坐下就開始嚷嚷了:“沈老大,你看鐘艾知道你最愛吃土窯雞,她就把大家?guī)н@兒來了。” 鐘艾愣了愣,有些心虛地瞟了沈北一眼,“你愛吃土窯雞?”她對沈北的口味確實(shí)有所了解,但還真沒有細(xì)心到某道具體的菜色上。 不知是心思不在這上面,還是某根麻木已久的神經(jīng)突然間被“土窯雞”這個菜名撩撥了一下,他緘默片刻,才所答非所問地回道:“我對吃沒那么多講究?!?/br> 阿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菜單上,一邊跟攝像大哥討論點(diǎn)什么,一邊隨口道:“這餐廳真有意思啊。名字里還帶著個‘北’字,這是一路奔向我們老大的節(jié)奏啊?!?/br> “……” 散伙飯少不了酒,手起杯空,酒精總能勾起最微妙的人心。 吃完這頓飯,鐘艾或許這輩子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電視上了,換句話說,她和電視臺這幫人的交情就在這里畫上句點(diǎn)了。這段在人生路上不算長的經(jīng)歷隨之會存封在她的記憶里,像是所有舊時光的膠卷一樣,時光境遷之后偶爾會翻出來緬懷一下,僅此而已。 最舍不得她的人不用說是誰,比起大家的熱鬧,沈北今晚算沉默了,連菜都吃得很少,放下筷子,他倒是喝了不少酒。 酒是好酒,陳釀。白天的時候鐘艾給杜雨兮打了電話,知道她要來,老板娘自然好生招待。這會兒,杜雨兮審核完餐廳的日流水,合上筆記本電腦,準(zhǔn)備去包房跟鐘艾打個招呼。 她的辦公室在二樓,包間在一樓,踩著大理石旋轉(zhuǎn)樓梯下樓時,不知是步子過快,還是臺階太滑,杜雨兮腳下狠狠地絆了一下,整個人差點(diǎn)直挺挺地朝樓下栽去。幸好電光火石間,她及時攥住樓梯扶手,才幸免慘劇發(fā)生。 她這是怎么了? 明明在鐘艾的治療下,她的病情已逐漸穩(wěn)定,可今天卻頻頻走神。杜雨兮無奈地揉了揉太陽xue,重新加快腳步,一步一步走向包房…… ☆、蜜方四十八 飯局接近尾聲,杜雨兮仍未出現(xiàn)。 鐘艾以為她在忙,便沒讓服務(wù)生去叫她。 大家都有些醉意,阿美晃著手里的酒杯湊到鐘艾身邊,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臉,借著酒勁兒嘖嘖感嘆:“唉,到哪兒去找你這么上鏡的臉蛋啊!你們那位薛教授真是腦抽了,可別到時給我們弄來個顏值低的嘉賓,還得連累收視率……” 說到沈北最關(guān)心的收視率,他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仿佛他所關(guān)心的事情已經(jīng)一錘定音,再沒有任何更壞的結(jié)果可以激起他心中的波瀾。垂眸啄飲間,他的眼神被手中清酒熏得愈加幽淡。 鐘艾在跟阿美碰杯的一瞬間,不自覺地側(cè)眸瞅了瞅他,視線在沈北臉上微微一晃,她就看見他身側(cè)的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道縫隙。 門縫太窄,她看不清門外的人,只瞅見一小截白色的裙擺在門角輕輕晃動。雪紡布料垂感極好,薄而輕,一直垂到女人纖細(xì)的腳踝。那片白紗似的料子像是隨時要順著門縫飄進(jìn)包房,又像是在那里站了很久,始終躑躅不前。 誰在門口? 鐘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放下酒杯,對阿美說:“我去下洗手間。” 不料,就在她站起身的一剎那,虛掩的門縫陡然合上。不知是門外人逃離得太過倉促,抑或是因受到某種刺激而導(dǎo)致手指發(fā)抖,關(guān)門的動靜有些大。 鐘艾騰一下拉開門,門外是寬敞的走廊,后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壁畫在射燈照耀下,被鍍上一層淡雅的光暈,偶爾有傳菜的侍應(yīng)生經(jīng)過。鐘艾放眼看過去,壓根沒見到白裙佳人,只有一抹飄逸的裙擺從轉(zhuǎn)角處一閃而過。 鐘艾本能地抬腳追上去,一路疾步如風(fēng),一路與侍應(yīng)生擦肩而過,一路追到樓梯口,她終于看清白裙女人的背影。 她掩不住眉目間的錯愕,“雨兮?” 白裙女子應(yīng)聲頓足,卻沒有轉(zhuǎn)身,整個人仿佛被瞬間按了定格鍵。 “你怎么……”鐘艾繞到她身前的一剎那,硬生生地住了嘴。 杜雨兮一張臉毫無血色,慘白得就像是純白色的傾世瓷器,仿佛輕輕一碰,緊繃的精致五官就會碎裂滿地。 鐘艾搖了搖她單薄的肩膀,擰眉問:“你又出現(xiàn)幻覺了?” 杜雨兮虛妄地?fù)u搖頭,咬著嘴唇,愣是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不是幻覺,這次是真的。 包房里,那個模糊又真切的側(cè)臉是他嗎? 是那個日日夜夜出現(xiàn)在她幻覺里、夢境里,讓她相思成疾、心力交瘁的男人嗎? 上一秒,杜雨兮從那道狹窄的門縫里看到的情景,此刻被無限拉大,大到足以填滿她空白的大腦。那個男人清朗鮮明的眉宇,英挺俊秀的鼻峰,弧度美好的嘴唇……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明明是她那么熟悉的,熟悉到曾經(jīng)她伸出手就可以碰觸到??涩F(xiàn)在呢,她卻連走上前說聲“嗨,好久不見”的勇氣都沒有。 杜雨兮靠在樓梯圍欄上,痛苦地閉上眼睛。 從加拿大回來b市這一年,她想象過無數(shù)次再見到沈北時該做什么、說什么,但到頭來,她卻在記憶、幻覺和現(xiàn)實(shí)融合的那一秒被某股巨大的悲傷緊緊束縛住,就這樣潰不成軍了,只能轉(zhuǎn)身落跑。 鐘艾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權(quán)當(dāng)對方犯病處理了,她攙牢雨兮的手肘,“我送你上樓休息?!?/br> 雨兮點(diǎn)點(diǎn)頭,殊不知兩人剛剛抬起腳,一副清醇中透著微醺氣息的男聲從身后傳來,“鐘艾,你在這里做什么?” 不經(jīng)意的回眸,杜雨兮頃刻如遭巨震,清瘦身子骨猛地打了個晃兒。 鐘艾趕忙緊了緊手上的力道,扶住她,轉(zhuǎn)身對沈北說:“我朋友不舒服……” 沈北聽不清她說了些什么,耳朵里像是鉆進(jìn)只蜜蜂,嗡嗡亂響。一瞬間,他的目光頓住,牢牢地粘在杜雨兮那張蒼白的臉上。不期然的眼神交匯,他來不及看清這女人眼里承載的悲傷和震驚,已經(jīng)本能地別過了臉。 沒想到出來找鐘艾竟然碰上故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甚至不知自己該以何種心態(tài)來面對這個女人。 鐘艾見兩人都釘在原地,只好介紹說:“雨兮,這位是沈北,笑笑的爸爸。”她又朝沈北挑挑眉,“這位是杜雨兮,上次就是她帶笑笑出去玩的……” 笑笑…… 杜雨兮的心臟沒來由地狠狠一抽,魔怔般喃喃自語:“原來他叫沈笑?!?/br> 他們的兒子steven,現(xiàn)在叫沈笑。 難怪她對那個甜甜地稱呼她“雨點(diǎn)jiejie”的小家伙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短短的半秒鐘,雨兮不知是該為母子共度的短暫時光感到欣慰,還是為近在咫尺她卻連親生骨rou都認(rèn)不出而感到悲戚,以至于她心里五味雜陳,一句話也說不出。 沈北的眼神里帶著酒精催生出來的黯淡,以及淺淺的嘲諷和厭惡。片刻的僵持,最終他沉默地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離開。 沒有錯,他恨她。 到底是多深的恨,才會讓這個男人在時隔五年之后,只絕然地留給她一道背影。 杜雨兮的視線一直在沈北臉上,因而并未錯過他轉(zhuǎn)身時那束冷淡的眸光,她心頭一絞,抓在漢白玉欄桿扶手上的那只手漸漸收緊。上等石材帶著天然的涼氣,盛夏天摸上去很舒服,可她只覺一股涼颼颼的寒意順著手心,猛往心口灌。 鐘艾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沈北的背影,聳肩道:“雨兮,我們走吧?!?/br> “……嗯?!?/br> 餐廳樓上有休息室,鐘艾給杜雨兮吃了藥,安頓好她,便離開了。本來她有些不放心,想多陪雨兮一會兒,可聽到對方魂不守舍地說出那句“我想一個人靜靜”,她也不好久留。 回到包房,大家正在劃拳拼酒,鐘艾巡脧一圈,推了推醉醺醺的阿美,“沈北呢?” 阿美打了個酒嗝,含混不清道:“老大啊,他走了,說是身體不舒服。” 鐘艾愣了愣,那男人剛才不還好好的么。 事實(shí)上,沈北不好,一點(diǎn)也不好,他感覺糟透了。 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客廳里的賽車道拆了。不是按照拼接痕跡逐塊拆下來,而是直接用腳踩斷。聽著那異常清脆的“咔嚓、咔嚓”幾聲,沈笑當(dāng)即哭成了淚人。 眼睜睜地瞅著自己花了兩天時間辛苦搭建起來的車道,就這么毀于一旦,笑笑揪著沈北的褲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嚎啕大哭:“粑粑,不要,求你不要?dú)Я怂!?/br> 似乎被“毀了”這個字眼兒刺激到,沈北的動作更狠,儼然一頭發(fā)狂的獅子。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切被摧毀時的那種感覺,何止是痛,簡直絕望得要人命。 何姨聞聲從廚房跑出來,一邊幫忙拉住盛怒的男主人,一邊如臨大敵問道:“沈先生,您這是怎么了?您冷靜一下啊?!彼龔膩頉]見過這位溫文爾雅的男人暴躁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