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周默默觀察著家里的擺件，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被明顯砸過的痕跡，剛想趁著風(fēng)暴來襲之前寧靜趕快進(jìn)屋，卻被人叫住了：“你還知道回來??？看看幾點了？”

    難不成是沖著他來的？

    馮周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幾天說過的做過的事，回憶到周五的考試時心下一緊——莫非是成績出來了而且不太理想？

    “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圖書館了。”

    “撒謊?！?/br>
    馮青青語調(diào)沒變，還是那么冷，但帶著幾分戳穿謊言的嘲弄：“長大了也長能耐，敢和我撒謊了是不是？”

    馮周搖搖頭。

    “去哪了？”

    “和同學(xué)......”

    “虞少淳是不是？”馮青青問，“那個年級第二？”

    馮周的心“咯噔”地漏跳了半拍。

    難道馮青青都知道了？

    她掏出手機(jī)點了幾下，“啪”地甩在桌上：“自己看?！?/br>
    馮周顫著手拿起她的手機(jī)，看見了年級排名的截圖。

    第一名不是他，是虞少淳。

    原來就是這么個事。

    他剛剛懸起來的心倏地落回原處，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輕輕把手機(jī)放在桌上。

    馮青青點著手機(jī)說：“你天天和他混在一起，人家考上年級第一把你擠下去了，人家多精??？你呢？你就陪著人家玩？”

    馮周低著頭挨她數(shù)落。

    他剛剛草草掃了下各科的成績，大致看明白是什么情況。自己下滑的問題也有，但更多的還是虞少淳突飛猛進(jìn)的英語成績，從一百零幾竄到120多，算是個長足的進(jìn)步。

    身為他的臨時家庭英語教師，馮周覺得很欣慰。

    差距縮小了是好事，至少能讓他產(chǎn)生一種危機(jī)感。

    “馮周你知不知道你考不上北大醫(yī)學(xué)院就沒未來了？”馮青青問他，“你真舍得把自己前途往里面搭，人家讓你玩你就陪著玩然后把成績玩下去，是不是？”

    怎么能沒未來呢？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為什么一條路堵上就會被認(rèn)為這輩子都完蛋了呢？

    這是個中國家長教育史上無解的悖論。

    她話音剛落，馮周口袋里的手機(jī)就震了起來。

    馮青青直接替他把手機(jī)掏出來，看了一眼，對著他晃了晃：“虞少淳的電話?！?/br>
    馮周心里一急，伸手要去搶。

    馮青青躲開他：“你緊張什么？”

    馮周伸出去的手生生止在半空，糾結(jié)出痙攣的模樣。

    馮青青當(dāng)著他的面按下了免提鍵。

    他暗暗祈禱虞少淳千萬別說什么奇怪的話。

    “你到家了沒？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馮青青看了他一眼，調(diào)整了下臉上的表情，用盡量溫柔的語氣說：“你好啊小虞，我是馮周的mama，先恭喜你考過馮周成了年級第一。”

    “??？”

    馮周手腳冰涼，心臟“突突”地跳著，撞得他胸口生疼。

    又是這樣。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

    從他的生活到交友到一切，明明完全沒關(guān)心過，卻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替他決定一切，把他金絲雀一樣框在既定的框架里，提線木偶似的活到這么大。

    可他不想這么下去。

    他的世界才剛剛鮮活起來。

    虞少淳似乎不明白為什么馮周的電話會在馮青青手上：“阿姨好，馮周呢？”

    “是這樣的啊小虞，”馮青青換了個坐姿，“我們家馮周呢，和你不太一樣。他挺笨的，性格也不討人喜歡……”

    你以為性格不討人喜歡是因為誰?。?/br>
    馮周攥緊了拳，眼前一陣陣的眩暈。

    “……你聰明嘛，稍微一使勁就考過他了，阿姨覺得你很有潛力沖一下復(fù)旦啊浙大啊，但是馮周和你不一樣?！?/br>
    馮青青雖然語調(diào)柔和，但滿是一股盛氣凌人的倨傲。

    “馮周稍微受一點影響成績就下滑了，阿姨覺得你們這個年紀(jì)不應(yīng)該因為玩耽誤學(xué)習(xí)，對不對？”

    “是，但是我不考......”

    不是這樣的。

    馮周想喊出來，可不知什么哽在喉嚨里，干澀的僵硬的，堵住了他所有話。

    好不容易才知道原來生活除了學(xué)習(xí)還有別的東西存在，好不容易有一個人說他會喜歡自己的所有，包括那些連親媽都嫌棄的“不討人喜歡的性格”。

    可這一切可能都要消失了，隨著這一通電話。

    “所以呢，阿姨想說以后如果沒必要的話，你們兩個就別有來往了，學(xué)生還是學(xué)習(xí)最重要，等高考完了你想約誰出去就約誰出去玩，阿姨說的對吧？”

    “可是……”

    馮青青用不容置喙的語氣打斷他：“那么就這么說定了啊小虞，你要是想玩可以約別的同學(xué)去，馮周的話就算了，他不適合和你們一起玩。”

    虞少淳憋了半天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是馮周自己的想法嗎？”

    馮青青愣了一下：“重要嗎？”

    “如果是他自己覺得成績下滑選擇不要我這個朋友，那我完全沒有意見”，虞少淳好像在試著和她講道理，“但如果是您的決定，我認(rèn)為還是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見，這是對他的尊重。”

    馮青青沒想到虞少淳會直接反駁自己，瞬間拔高音量：“尊重很重要嗎？能幫他高考嗎？”

    “不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