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一個人在山上,恐懼翻倍放大,每分每秒都變得格外漫長,孤寂的夜,冷冷的月光,黑暗樹林的盡頭仿佛有一只惡魔要吞噬她。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冰涼的樹葉擦過她的肌膚,都能讓她毛骨悚然,只覺得十面埋伏,會不會又有一條毒蛇在黑夜中暗暗地窺探著她,也可能不止一條,這個猜想讓她更加心驚rou跳,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不覺,十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阿五還是沒有回來。 肖芊芹的眼前好像隔了層濃霧,一切都看不太清切,只能隱隱看見山腳下燈火通明,好多戶人家都還沒入睡。 是不是阿五回去了,正在叫大人來救她? 可是他為什么那么慢,明明說好等一會兒就回來了啊。 他……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難道他還記恨著那一次她說他是沒有父母的小孩,所以要趁這個機會懲罰她嗎? 他們不是早就說過當做沒有發(fā)生過這回事么。 突然想起手里的大白兔,肖芊芹艱難地剝開糖紙,指尖發(fā)抖,顫顫巍巍地放進嘴里,含住。 阿五說過等她吃完這顆大白兔,他就會回來的,阿五不會騙她。 可是如果等糖吃完了他還沒回來,是不是就意味著真的不會回來了? 肖芊芹心情變得格外矛盾,既希望嘴里的糖快點化掉,又希望它永遠不要化掉。 一顆小小的白兔糖,卻成為她現(xiàn)在唯一的寄托。 糖含在舌頭里,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后徹底融化了。 眼皮子打架,倦意襲腦,肖芊芹頭暈?zāi)垦#薜醚蹨I都干了,就索性不哭了。 意識不清的時候,從遙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一股濃烈的情感,絕望,恐懼,悲憤,歇斯底里,那么沉重,壓在她的胸前,喘不過氣來。 那是她自己的? 還是阿五的? 肖芊芹再次醒過來時,入目是白花花的墻壁,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視線漸漸聚焦,看到了爺爺奶奶焦急擔憂的面孔。 此時,她正身在省醫(yī)院的一間病房里,剛注射完抗蛇毒血清,排除了生命危險,可是想要開口說話,還是有點困難。 手指微微抽動,感覺到掌心里好像放著什么東西,她慢慢地抬起手一看,居然是一塊大白兔糖。 怎么回事,不是已經(jīng)被她吃了嗎。 “阿……五……呢?”肖芊芹張了張嘴,吃力地問。 奶奶氣憤又心疼地說:“你都這個樣子了,還有空管別人在哪?” “他……在哪?” 奶奶氣咻咻道:“我怎么知道!” 肖芊芹在醫(yī)院打了五天的輸液,才徹底好轉(zhuǎn)。 這期間,阿五一直沒有來探望過她。 出院那天,她歸心似箭,想著見到阿五時,自己該怎么質(zhì)問他,一定要懲罰他給自己做五天的桂花酒釀圓子! 結(jié)果回到村子里,盼來的卻是阿五一家的不辭而別。 這一別,就是十幾年。 ☆、第30章 “肖肖,醒醒啦?!?/br> “肖肖,快起床?!?/br> “這都幾點了,快起來,準備吃午飯了。” 在奶奶的呼喚聲中,肖芊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了,自己居然睡了這么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回到老家,受環(huán)境影響,這幾天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阿五,他不斷地重復(fù)著跟她說對不起,如泣如訴,如魔咒一般在耳邊回蕩。 夜長夢多,自然睡得不太好。 想著事情,心不在焉地吃完午飯,奶奶要收拾碗筷,肖芊芹自然不能讓老人家做這些,搶著接過手頭的活,讓奶奶先去休息。 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她還是不知覺地走了好幾回神。 想起那顆大白兔糖…… 她對那晚在山上暈過去之后的事毫無記憶,可奶奶一直說救了自己的是一個陌生的好心人,阿五至始至終沒有出現(xiàn)過,可這樣又怎么解釋她手里的白兔糖呢? 還是說她自己記錯了,其實那天晚上她并沒有把糖吃掉呢? 洗完碗后,她順便做了一次大掃除。 老人家不怎么愛干凈,加上腿腳不方便,家里亂得一團糟也得過且過,肖芊芹卻看不下去,擼起衣袖準備大干一場。 犄角旮旯里的垃圾,天花板上的蜘蛛網(wǎng),門縫里的灰塵,統(tǒng)統(tǒng)消滅,一點不剩。 還有許多年代久遠,早就報廢了的家具,過期了的食物,老人家不舍得扔,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讓他們發(fā)臭發(fā)爛,肖芊芹也全部清理出來,丟出去了。 這其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銹跡斑駁的銀鐲子,她拿去問奶奶,奶奶回憶說是當年他和爺爺?shù)亩ㄇ樾盼?,爺爺卻說奶奶老糊涂了,他們當年那么窮,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有錢買這東西。這么一來奶奶也有點不確定了,改口說:“我也不記得這鐲子哪來的了……” 肖芊芹見那鐲子已經(jīng)被氧化得面目全非,本也想丟掉,到后來不知為何還是沒忍心,將它擦拭一番,自己收了下來。 萬一真是爺爺奶奶的定情信物呢,丟了多可惜。 * 在老家休息了一個星期后,學校領(lǐng)導(dǎo)打電話聯(lián)系她,通知關(guān)于去港城當交換生的事宜,她得提早回h市準備了。 離開那天,兩位老人抓著她的手實在舍不得,肖芊芹也沒有法子,只能答應(yīng)他們過年有空一定回家看他們。 14個小時的火車長途,肖芊芹過得挺痛苦的。 來的時候她兩手空空,無拘無束,回去則是一身行李,幾大包里裝的全是土特產(chǎn),帶給親朋好友吃的。 火車過道里本就擁擠狹窄,她一人魁梧的身軀往那一站就很擋道了,現(xiàn)在又背了幾個大包,更加堵得個水泄不通,難免與人磕磕碰碰的。 饒是她再身強體壯,經(jīng)過這一番長途跋涉,也快累得虛脫。 好不容易火車到戰(zhàn),她扛著幾個大包回到家里,爸媽居然不在家,打了個電話才知道原來今天肖雅言從美國回來,他們?nèi)ワw機場接人了,下午才回來。 肖芊芹管不了那么多,將行李往地上一放,就回到自己房間倒進床里、雙眼一閉呼呼大睡了,養(yǎng)精蓄銳,一直到晚飯時間才醒來。 剛醒來就聽到房間外面的說話聲,肖媽肖爸笑得很開心,還有另外一個久違的聲音。 肖雅言攻讀法律,而肖爸是偵查組的刑警,每回兩人見面都要就這個專業(yè)侃侃而談一番。 每次肖芊芹聽到許多自己聽不懂的跟法律有關(guān)的專業(yè)名詞,就知道是誰回來了。 她推開房門走出去,果然看見肖雅言坐在沙發(fā)上,依舊美麗大方。 “oh!肖肖!”肖雅言走過來,給了她一個熱情的吻。 肖芊芹知道她們那邊都流行這樣打招呼,雖然有點靦腆,也給了她一個回吻。 由于飛機晚點,他們剛剛才到家,肖雅言正在夸夸其談地分享她這幾個月在美國的生活。兩國文化差異很大,肖芊芹很喜歡她講那邊發(fā)生的稀奇古怪的趣事,聽她說話時眼睛里充滿了向往和期待,可她也隱隱明白,自己應(yīng)該是沒有機會親自去感受到異國風情了。一個jiejie就足夠讓家里負擔不輕了,她這次有機會去港城當交換生是因為成績特別優(yōu)異才不用自費。 肖芊芹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肖雅言講,一邊翻著她在美國生活的手機相冊,這樣更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驀地,她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 “jiejie!” 她打斷她的話。 肖雅言說得正high,回頭看她:“怎么了?” 肖芊芹怔怔地指著手機里的合照,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爺爺和婆婆是……?” 照片里的兩個老人都已上了年紀,滿臉的溝壑,皮膚是亞洲人的黃/色。 那是阿五的外公和外婆。 雖然十三年過去,他們的容貌比之前更加蒼老,但肖芊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十三年來毫無訊息,可現(xiàn)在卻突然出現(xiàn)在肖雅言的手機里,還跟她一起合照。 肖芊芹說不清此刻內(nèi)心有多么震驚。 肖雅言說:“我節(jié)假日在一家中國菜餐廳里打工,這對老夫妻就是我的雇主,他們倆人很好,而且還是咱們老鄉(xiāng),你說是不是很有緣?!?/br> 老鄉(xiāng),是啊,當然是老鄉(xiāng)了。 確實有緣。 肖芊芹頓時醍醐灌頂,亢奮起來:“你有沒有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 肖雅言點頭:“當然有的啊?!?/br> “現(xiàn)在可以幫我聯(lián)系到他們嗎” “可以啊,我有店里的msn賬號,不過好像不是他們打理的?!?/br> 肖雅言說完,有些奇怪地看著肖芊芹,“你認識他們嗎?” 肖芊芹支吾道:“嗯……我現(xiàn)在不方便解釋,以后再跟你詳細說,總之你先幫我聯(lián)系一下吧?!?/br> “行?!?/br> 肖雅言登陸了自己的msn賬號。 視頻接通,畫面里出現(xiàn)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女孩,穿著餐廳制服。 肖雅言用純正的美式英語跟她溝通,語速很快,不過肖芊芹也聽得八/九不離十了,她雖然是理科生,但英語成績也是拔尖的。 美國那邊是白天,餐廳正在營業(yè),金發(fā)女孩很快就把老店主叫了過來。 肖芊芹見到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更加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她脫口而出:“啊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