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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愚若智(女尊)在線閱讀 - 第15節(jié)

第15節(jié)

    據(jù)藥晴長老回憶所說,在一個電閃雷鳴,暴雨交加的夜晚,新任掌門藥光一身黑衣,手持長劍,臨風立于崖邊,對著“生”字開山石壁,冷然道:“‘生門’連自己弟子的生死都無力掌握,何為生?”語畢,她提劍飛起,在那個“生”字下面,硬生生刻畫了一個同樣巨大的“死”字,力透壁體,入石三分——從此,“生門”不復存在,世上只有一個“生死門”。

    對藥晴的描述,我始終本著嚴謹?shù)难芯繎B(tài)度。實在想不明白,藥光刻個字,干嘛非選個雨天出門,還專挑打雷的時候,又不是富蘭克林那科學瘋子。但是,無論如何,那個“死”字是真實存在的,幾乎是劈石而成,雄渾,清寥!

    那幾個江湖女子又說了一會兒話,喝了幾杯茶就上馬離開了。頓時,整個小茶攤就坐著我一人,春蓮規(guī)矩地站在我身后。說是整個車隊停下休息,但那些佩劍女護衛(wèi)只是下馬,圍著車隊站著,兀自吃著隨身的干糧。而車把式們,一看就是經(jīng)過□的,有條不紊地打理照料著拉車的牲口,始終未離開車轎。夏楓見墨臺妖孽沒下車攆,就新沏了一壺熱茶給他送去了。

    其實墨臺妖孽不下車也好,日也看夜也看,我早就審美疲勞了。閑閑地坐在涼蓬下,四下亂瞟著,突然發(fā)現(xiàn)茶攤攤主居然是個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薄粉敷面,釵荊微綠,裙布樸素,看上去倒是清爽干凈。

    “老板,來碟煮瓜子?!蔽胰氯轮瑳]事找事干。

    那男子低聲應(yīng)了,然后彎身在灶柜邊忙活。

    這邊正看著,鼻間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甜香味,一偏頭,果然見墨臺妖孽邁著雍容雅步,進了茶棚。其實,墨臺妖孽不用劍的時候,怎么看都是知書達理、氣質(zhì)沉穩(wěn)的名門公子,他走路的時候,連鞋面都不露的。

    “妻主,你別亂吃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蹦_妖孽端莊地坐到我邊上。夏楓為他倒了一杯茶,他未理,抬手給我斟滿了茶。

    “你不是最喜歡吃瓜子果仁之類的么?”墨臺妖孽平時看書、看我、發(fā)呆的時候,手里都會攥些小零嘴。

    “你這瓜子是為我點的?”墨臺妖孽手中一頓,輕輕問道,秀靨粉澤,春眸流盼。

    “自然不是!我無聊的時候也喜歡磕瓜子,但看你那么愛吃,自然不好搶你的來吃,干脆自己備上一些?!蔽依蠈嵈鹪?。

    并非我不想討好墨臺妖孽,問題是他的性格乖戾,陰晴不定,難以迎合,弄巧不成反成拙,適得其反,得不償失。所以,還不如順其自然,靜觀其變。

    語畢,只見墨臺妖孽唇邊的笑微微一斂,美眸莫名地瞪著我。

    不禁唏噓,墨臺妖孽越發(fā)不可理喻了!

    我撇撇嘴,調(diào)開視線,隨意地打量著那個茶攤老板。不一會兒,那攤主端著一小碟的煮瓜子過來了。他步子緩緩,衣裙簌簌,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普通的升斗小民,除了他的鞋——居然是云履,流行于官家及富商之間,即使稱不上是價值連城,卻也是所費不菲的。

    “想不到,山野僻鄉(xiāng)間,竟也有如此清秀佳人?!蔽铱粗敲凶樱呗曊f道,暗暗觀察著四周。

    話音剛落,春蓮她們都條件反射看向那男子。那男子急急地將瓜子放下,就以袖掩面,跑回了灶柜后面,狀似羞澀。

    我不得不感慨,這世道真tmd混亂啊!如果不是我親身經(jīng)歷,我還不知道劫匪強盜原來是如此熱門搶手的職業(yè),可謂炙手可熱,競爭激烈。從桓城出來沒幾日,就連續(xù)遭遇山賊,初時是平均兩三天遇一次,越往北行,越接近土匪窩,逐漸就發(fā)展成每天都要跟土匪打一次照面……而今,居然一天就能撞上兩三撥的匪類。

    我一直擔心是“生死門”的弟子追來了。說來奇怪,至從那天藥殷認出我之后,門派好像停止了一切行動,一直到我離開桓城,都沒有人再夜襲墨臺府了。

    但是,墨臺妖孽肯定地告訴我,那些只是一般的兇匪,成不了大氣候。墨臺妖孽說得輕描淡寫,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反正遇襲時,我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乖乖呆在車攆內(nèi)就好了,偶爾墨臺妖孽會親自出去,但是很快就回來了。一路上,有驚無險,倒還算平順。

    眼前這男子,不知是什么來路,他的目標倒也未必就是我們一行,令我比較介懷的是,一般的強盜不會穿云履吧……我打量著那名男子,心下暗暗起疑。

    “妻主,你是嫌我照顧得不夠周全,想納一個侍人嗎?”

    耳畔傳來墨臺妖孽的軟語,我一怔,慢半拍地發(fā)現(xiàn)墨臺妖孽始終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你看著我作甚?”對著那男子的方向,我努了努嘴??赡_妖孽腦袋“浸”水的病癥越來越嚴重,楞是沒明白我的暗示,仍死死盯著我。

    “休息夠了吧?!通知下去,開拔!”墨臺妖孽突然站起身,探手精準地捏住我腕間的脈門,將我從凳子上拉了起來,然后拖著我走向車攆。

    我順從地跟著墨臺妖孽走著,不時回頭看向那名男子,提防他有所行動。

    “你這般戀戀不舍,莫不是真動了心思,想把他帶進府了?”墨臺妖孽偏頭看著我,美眸半瞇,隱去了唇邊的笑意。

    我微微挑眉,定定地注視著墨臺妖孽,就見他腦袋一轉(zhuǎn),繼續(xù)拖著我前行。

    “你知道嗎?幸好我對你有相當?shù)恼J識,不然我一定會誤以為你現(xiàn)在是在吃醋呢!”我揶揄著墨臺妖孽。

    墨臺妖孽倏然回身,狠狠地給了我一記眼刀,然后徑自上了車攆。

    連玩笑都開不起……不好玩!我撇嘴,也跟著爬上了車轎。

    一直到那個茶攤消失在視野中,都未發(fā)生狀況,我遂放了心。

    盡管之前耽擱了不少時間,但是春蓮策馬到窗邊稟告說,今天能趕在下一個城鎮(zhèn)關(guān)城門之前進去投宿。我放松心情,欣賞沿途景色,突然聽到一陣悠揚的歌聲,詞兒聽得不甚清楚,但是曲調(diào)瑯瑯上口。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只見數(shù)名農(nóng)婦扛著農(nóng)具,沿著田間的阡陌緩緩走著,邊走邊唱,悠閑自在,怡然自得。

    “其實,農(nóng)作也沒什么不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喃喃自語,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掌,纖纖素手,細圓無節(jié)。突然自憐自哀起來,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妻主,這次去皇都,我把事情都交辦清楚以后,就給你捐個官吧!咱們不留在皇都,也不去直隸城鎮(zhèn),找個小地方呆著,做個芝麻小官,就這樣過一輩子,你說好不好?”惆悵間,忽聞墨臺妖孽如此說道。

    我將信將疑地側(cè)身看向墨臺妖孽,他的春眸含情,芙蓉面溫柔似水,春意笑,心間繞。

    我不由地頜首笑語:“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囂喧;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官;似出復似處,非忙亦非閑。”

    不管墨臺妖孽是不是在誆我,現(xiàn)在的我,是感激他的,至少他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不用惶惶不可終日。心如明鏡似的,清楚這極有可能是個惡意殘忍的謊言,盡管如此,仍是忍不住去相信,這不正是人性的弱點嗎?!可笑,可嘆,可悲!

    “我唱曲兒給你聽吧!”我忽然說道,沒管墨臺妖孽露出何種表情,直接開口低吟,就是剛才那群農(nóng)婦唱的調(diào)子:“錯落間,青巒數(shù)隱,碧水幾重,鴻雁低回映斜陽。盈滿袖,任由曉風徐徐喚;微風拂,幾處人家炊煙散;清風款,小酌粗茶田壟畔……”

    我一遍又一遍吟唱著,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不思量,難思量,前路茫茫;

    心如水,空蕩漾,癡癡守望;

    惟恐相負,肝腸寸斷,如魔似狂……

    我是入夜的分割線

    果然如春蓮預(yù)計那般,車隊趕到城門關(guān)之前,進入到城中。這個城鎮(zhèn),不大,入夜后有宵禁,街上空蕩蕩的。由于我們?nèi)藬?shù)過多,必須分住在同一條街上的不同客棧。自然,墨臺妖孽與我,住在其中最大的一家客棧。

    墨臺妖孽留在房內(nèi)沐浴,春蓮去了客棧后院,說是幫忙安頓護衛(wèi)及車馬,我略思量,終不敢單獨行動,就磨蹭著走至后院拱門外。

    后院里,燈火通明,四輛車攆將原本就不大的空間擠得滿滿的,周圍仍守著數(shù)十名護衛(wèi)女子,卻是不見春蓮的身影。不多時,幾名護衛(wèi)抬著一個龐然大鍋進了后院。她們的吃食從來都不假他人之手,都是內(nèi)部輪流烹煮的,而同一鍋出來的吃食,一半人吃,一半人不吃,異常謹慎。

    我瞟到春蓮從一個車攆里跳了下來,然后捧了一份吃食又進去了,心下奇怪。眼角突然瞟到左側(cè)閣樓暗處有人影閃過,遲疑一下,決定還是呆在墨臺妖孽身邊安全。

    我回到閣樓二層的上房,估摸著時間,不確定墨臺妖孽是否洗好了,只能蹲坐在門檻前。側(cè)耳傾聽,屋內(nèi)好像沒有水聲……

    “妻主,既然回來了,就進來吧!”墨臺妖孽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出。

    聞言,我干脆地推門而入,先是看到一個普通的竹木屏風,然后映入眼簾的是——

    熱煙裊裊,白皙美麗的背脊沒入木桶之中,及腰微濕的長發(fā)斜斜地攏束著,披散在桶緣外,搖曳的燭光投射在裸背上,顯得……呃……賞心悅目。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墨臺妖孽的腰身很細,只是從沒想到,能細成如此這般,細得……嗯……令人垂涎。

    心中警鈴大作,我急急后退一大步,慌亂地奪門而出。

    我坐在樓梯邊,暗暗苦笑,墨臺妖孽,您洗澡居然能不發(fā)出水聲……這算怎么一回事兒呢?他又想出什么招來玩我了?我捧著腦袋,苦思冥想,疑惑不解。

    不知過了多久,夏楓領(lǐng)著幾名小廝上來了,他見我這樣,微微驚訝,卻沒問什么。

    過了一會兒,我見夏楓指揮著小廝抬著浴桶下樓去了,才敢慢慢踱回房間。

    屋內(nèi),墨臺妖孽正背對著我,坐在鏡臺前細細梳理著一頭青絲。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圓桌邊,盤算著該說些什么來緩解尷尬。總不能說,你的背挺美的……即使我是很誠心地這么認為,但只要話說出口,我絕對會被墨臺妖孽剁了……

    突然覺得撞見沐浴的這個場景,十分熟悉……在哪里呢……今天剛剛看到的……

    《玉兔記》……對了,這不正是《玉兔記》里的橋段么?!那公兔子精以此設(shè)下美男計,果然使女書生意亂情迷……然后呢……讓我想想……

    然后,那個腦殘的作者,只寫了八個字——

    扶上牙床……

    天亮之后……

    ☆、28局外人識局不識情

    思及此,我頭大地按摩著突跳的太陽xue,試圖冷靜地分析眼下的形勢——

    盡管,墨臺妖孽看書速度奇慢無比,這十天半個月,都只抱著一本《玉兔記》在看——這讓我不禁質(zhì)疑他的識文斷字的能力——但是,我記得這個劇情在書的第二章回就出現(xiàn)了,就算是黃髫稚童,初識字,臨摹字帖,這么多日的時間,也該臨摹到那一頁了吧?!

    于是,能建立一個假設(shè)——墨臺妖孽看書之后,有感而發(fā),故意效仿,情景再現(xiàn);由此引出的問題與討論是,墨臺妖孽,他想干嘛?!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存在所謂的“難題”,難的只會是如何去解題。這個問題難嗎?問題一點都不難……難的是,我不知道答案……

    我還不至于腦抽地以為,墨臺妖孽腦袋“浸”水的病癥嚴重到打算□我,然后主動獻身……反復思量,只能模棱兩可地推敲,墨臺妖孽認為我意圖對他不軌,所以試探于我……

    真是天地良心啊,我對他絕對不存在任何非分之想。就算,癩蛤蟆專吃天鵝rou,也會挑只好欺負的來吃不是?!

    “妻主,你……你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么?”墨臺妖孽沒有轉(zhuǎn)身,仍是背對著我,溫言軟語,寓意不明。

    “我是冤枉的……”我脫口而出。

    “……嗯?”墨臺妖孽明顯地遲疑了一下,卻仍未轉(zhuǎn)身。

    “其實呢,您不用費心思來試煉我這個的。您是端麗冠絕,天姿國色,桃羞李讓,群芳難逐,如九重天外的仙子一般,絕俗的風采,令人不敢直視,更遑論存在絲毫的褻瀆之心。我深知,我倆間的云泥之別,對你,絕對只有敬仰之情,如果您沒意見,我可以把您當做親爹那般來尊重的?!?/br>
    我說得誠摯無比,就差指天起誓了。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宮刑,不是“去勢”,而是“幽閉”啊——依照墨臺燁然的妖孽程度,他還真干的出來……

    墨臺妖孽絕對感受到了我的誠心,只見他雖仍是背對著我,卻是雙肩輕顫,良久未語。

    “……你……你……”他的聲調(diào)扭曲,帶著無法忽略的壓抑——許是被我感動的。

    不由的,我心下一喜,再接再厲地說道:“況且,我長年修身養(yǎng)性,視錦繡嬌容如糞土,金珠美貌若灰塵!深知‘色乃傷身之劍,貪之必定遭殃’的道理?!闭Z出《西江月》,后兩句是,佳人窈窕好容妝,更比夜叉兇壯——自然,這下闕,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你!”他忽地轉(zhuǎn)身,直視我,那對黑亮的春眸,仿佛帶著不可置信。

    “現(xiàn)在安心了嗎?要不,我發(fā)個誓?”我試探地問道。

    只見他面無表情,無波無瀾,緊緊盯視著我,卻不再作聲。

    昏暗不明的燭光,投射在他如玉的容顏上,似著了火一般,讓我產(chǎn)生錯覺,以為墨臺妖孽正處于盛怒中。

    等我有意識的時候,竟已呆呆看了他好久。我不禁眨了眨眼,心里大呼危險。對墨臺妖孽的美色的免疫能力,是越來越低下了。

    “你在看哪里?”墨臺妖孽靜靜地開口。

    “自然是在看你??!”我立刻笑瞇了雙眼,看向他細潤光滑的美顏。

    話一說完,目光微偏,開始仔細研究他身后鏡臺上的燭臺,全神貫注,將那個燭臺當做稀世珍寶來看。

    余光瞟到,他注視著我的臉好一會兒,才扯出淡淡的笑容,說道:“時候不早了,洗漱了就休息吧。”

    其實我想說,我還沒用晚膳呢……但是,天大地大,現(xiàn)在墨臺妖孽最大。我囁嚅著應(yīng)了,出門向夏楓要了一盆熱水,草草對付著洗了臉、泡了腳。

    等我洗漱好,小廝已經(jīng)鋪好了床,退了出去。出門在外,確實不比在墨臺府。墨臺府的婚床躺五六人不成問題,但是尋常客棧的床,也就勉強擠下墨臺妖孽跟我,加上中間那床避嫌的被子而已。

    我磨蹭地走到床邊,就見墨臺妖孽面色如常地靠坐在床柱邊,暗暗舒了一口氣。

    “咦,為什么就一床被子?”我詫異地問道。

    “夏楓笨手笨腳的,打翻了車攆內(nèi)的水瓶,車上那些床被,就只剩這一張能用了?!蹦_妖孽沒看向我,偏著頭,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我去樓下向掌柜討兩床被鋪來?!蔽移沧欤D(zhuǎn)身要出去。

    “我可不蓋來路不明的被子?!蹦_妖孽發(fā)起大少爺脾氣,語氣執(zhí)扭。

    “那你睡這兒,我跟掌柜再開個房,隔壁的房間好像正好空著呢?!蔽衣猿烈鳎f道。

    “你睡在隔壁,半夜出事,可沒人趕去救你?!蹦_妖孽斜睨我一眼,如是說道。

    “……我要了被子,就到你床邊打地鋪!”我一向從善如流。

    “……你……”墨臺妖孽的雙肩又開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