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賦咧開干澀的嘴笑著朝他點頭，一張爬滿皺紋的臉笑得司徒鸞鈺一陣驚悚。

    ……

    很快，變成老婦人的阿賦，幻回蛇身的繁奇，以凡人之貌掩飾的司徒鸞鈺，三人順利地混在隊伍中朝王宮大門走去。

    只是，在踏進(jìn)王宮大門之前，司徒鸞鈺猶豫了下：既然方誓能知天下事，必定也知道他們前來找他。但武雁雁四人進(jìn)去后便失蹤，如此想來那方誓并不希望他們?nèi)フ宜蚴撬⒉淮蛩銕椭麄?。可眼下只有這個人尚有方法找到十魔珠方位，他必須試一試。

    阿賦附的這副rou身已是遲暮之年，枯瘦的雙手皺巴巴，所幸身無幾兩rou走起來路還是輕快，比起蓮花姐那副胖身子不相上下，實在是論不出過人不過人之處。

    .

    原來他們混進(jìn)來的這支人群隊伍，是他國的俘虜。俘虜之中的妙齡少女會被特別選出來送入王宮，但無人知道她們被送去做什么。其余的俘虜則成為苦力進(jìn)入王宮后山，建筑曼陽公主的望月臺。

    隨著人群和官兵來到一座堆砌半成的樓臺，眾人都看傻了。聽說曼陽公主在全國各地都有望月樓，但是她一直不滿意望月樓的高度，于是便在王宮里建造一座最高的望月樓，雖然眼下才建成一半，但其高度已經(jīng)無法比擬。

    阿賦想：要是這座望月樓都蓋好，其高度堪比山高了吧？

    “磨蹭著干嘛！快！你去搬石頭！你去和砂！”官兵們開始指揮俘虜們勞動。

    望月樓下的奴隸數(shù)不勝數(shù)，但服侍各異，似乎來自不同的地方。阿賦和司徒鸞鈺被趕去擔(dān)石板，她和司徒鸞鈺一邊吃力地將石板疊起，一邊低聲私語。

    “仙宗大人，咱們要在這兒一直搬石板么？”

    “莫急，先上了望月樓再想辦法脫身。”

    終于疊放好石板系上繩索，阿賦跟司徒鸞鈺一人一邊吃力地?fù)?dān)起石板朝望月樓臺階走去。

    一路走著，扁擔(dān)咯吱咯吱響，在阿賦的肩上搖來搖去，她深知道肩膀處定是磨出血了。司徒鸞鈺倒是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地走上了望月樓。

    望月樓上多數(shù)是砌磚的奴隸，看守的士兵卻只有一個。他們將石板放下，偷偷打量著哪處可以逃走。

    “我去分散那個士兵的注意力，你趁機繞過墻面跳下去，后面是叢林不會有人發(fā)覺?！?/br>
    “是！仙宗小心點。”

    正當(dāng)他們一切就緒，準(zhǔn)備分頭而行的時候，望月樓底下忽然sao動一片，緊接著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公主駕到！”

    司徒鸞鈺忙僵住，示意阿賦莫動：“等等！看看方誓有沒有來?！?/br>
    她點頭。

    隨后，一個高貴的女子由婢女相扶著，如同黑夜里的一抹金光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阿賦不知該怎么形容她看見的這個女子：精致描繪的妝容，極致奢華的立領(lǐng)廣袖裙上繡滿了細(xì)細(xì)的金玉石，一絲不茍的流云髻上別著幾枝形狀各異的黃金寶石簪。

    皓齒蛾眉，高貴冷艷。當(dāng)她出現(xiàn)的時候，連天上的月亮都要遜色三分，她就是暹國史上唯一一個掌握朝野大權(quán)的曼陽公主。

    “拜見公主殿下！”奴隸、士兵齊帥帥跪倒一片，阿賦和司徒鸞鈺在士兵的呵斥下緩緩跪下。

    “本宮來看看今日新進(jìn)的一批奴隸，在哪呢？”曼陽公主啟口，聲音倒是輕柔。

    曼陽公主放話，官兵們立即將今日新送的這披俘虜奴隸全數(shù)集中，趕到望月樓下跪著，司徒鸞鈺和阿賦當(dāng)在其中。

    司徒鸞鈺悄悄抬眼，只見曼陽公主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一個偉岸俊秀的男人，那人一身裝束矜貴不俗，額間一道紅色印記，看來他就是方誓了。

    曼陽公主輕輕掃了他們一眼，道：“年輕女子都挑出來了么？”

    一個官兵跪爬到她跟前，道：“稟公主殿下，都挑出來了?！?/br>
    曼陽點了點頭，冷冷道：“既然新來了一批奴隸，完工日期就縮縮吧?！?/br>
    官兵陡然一僵，還是應(yīng)了下來：“奴才遵命！”

    隨后，那滿目耀眼的奢華公主轉(zhuǎn)身朝方誓說了什么，隨后離開了。

    .

    天黑的時候奴隸們還得繼續(xù)干活，他們每天只有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阿賦和司徒鸞鈺擔(dān)石板擔(dān)到直不起腰，心底直罵人道極端殘忍。

    戌時，繁奇從阿賦身上跳了出來，爬行在士兵身上引發(fā)sao動，而司徒鸞鈺和阿賦趁亂離開。

    當(dāng)他們遠(yuǎn)離望月樓，悄悄來到王宮內(nèi)部的時候，繁奇也已完成任務(wù)，飛速竄進(jìn)阿賦的袖子里，只是他不由得探出腦袋抱怨：“這身衣服太臭了！”

    阿賦瞥了他一眼，聲音蒼老：“不是衣服臭，是這副rou身，沒有生氣的情況下自然腐化地快?！?/br>
    繁奇不甘不愿地縮回腦袋，想飛出信子發(fā)下飆都不敢。

    ……

    悄悄來到王宮中心，當(dāng)看到燈火的時候，他們趕緊躲了起來。

    王宮就是王宮，所見之處無不精致華麗，在如此華麗的地方，人們恐怕都舍不得歇息，所以這大半夜了還一片燈火通明。

    此時，四五個宮女規(guī)矩成隊地走了過來。司徒鸞鈺眼珠一轉(zhuǎn)，當(dāng)最后一個宮女走過去時，他輕輕吹出一口氣，那宮女便無聲軟倒，順勢被他拖了進(jìn)去。

    司徒鸞鈺仔細(xì)瞅了瞅?qū)m女的著裝，少頃對阿賦道：“你脫下她衣服換上，將頭巾也戴上?！?/br>
    阿賦‘啊’了一聲：“可是這副rou身走出去誰都認(rèn)得出老態(tài)模樣啊?！?/br>
    司徒鸞鈺蹙眉，忽然不耐煩地朝她面上吹了一口氣。阿賦一定，彎駝的腰倏然直立。司徒鸞鈺躲進(jìn)樹后，示意她快換上。待阿賦脫下宮女的宮服換上之后，已經(jīng)變成同個宮女模樣的司徒鸞鈺也從樹后走了出去。

    “快走！跟上她們！”

    “是！”

    據(jù)他方才觀察，那幾個宮女的走路姿勢和形態(tài)比一般奴仆傲慢的多，定是侍奉曼陽公主的人。跟著她們應(yīng)該就能找到曼陽公主的宮殿，而曼陽公主十分重用方誓，如此一來方誓應(yīng)該也不會離地很遠(yuǎn)。

    這般想著，已經(jīng)混在宮女里頭的他們來到另一處宮殿，宮外重兵把門，宮殿之名更是獨特：只有一個‘心’字。

    宮女們在心宮門前停下，為首一個年長的宮女對守門侍衛(wèi)道：“這次要十六，手腳快點?！?/br>
    “是！”侍衛(wèi)得令，進(jìn)門傳話。

    阿賦和司徒鸞鈺還對年長宮女的話疑惑不解，不過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直叫他們觸目驚心。

    隨著一聲女子的凄厲慘叫，一絲血腥味從心宮內(nèi)飄了出來。

    阿賦猜測到了有人在流血，或者有人在死去，但她沒有想到關(guān)鍵。

    那聲慘叫戛然而止，片刻后，那個侍衛(wèi)端著托盤走了出來，托盤上不知放著什么物什，被紅布蓋著，紅布表面被那物什浸濕，而那物什似乎還緊貼著紅布顫動著……

    年長宮女接過托盤，轉(zhuǎn)身快速朝心宮對面的御膳房走了進(jìn)去。御膳房內(nèi)也亮著燈火似在隨時待命，御廚接過年長宮女手中的托盤，立即關(guān)上大門。透過窗紙，阿賦看到幾個御廚來回忙碌的身影。

    司徒鸞鈺緊緊蹙著眉頭，袖兜里的小黑蛇瞪著藍(lán)蛇眼，他們已經(jīng)猜到了，他們已經(jīng)知道那是什么了。

    等待的過程中，年長的宮女回過頭來，當(dāng)望見變身的他們，眸中一絲疑惑。

    良久后，御廚推門而出，托盤上那東西不見了，換成一盅泛著誘人香味的補品。年長宮女接過托盤，轉(zhuǎn)身折路返回。

    一路上，阿賦還沒有想明白，或許她不是天生愚鈍，而是她根本不敢往其他方面想。

    女子的慘叫，心宮內(nèi)的血腥味，托盤上那隱隱跳動的東西，難道……

    阿賦頓悟，驚詫非常！正當(dāng)她想將此事告訴身邊的司徒鸞鈺時，前頭行走的宮女忽然停了下來將他們攔住。

    “你！抬起頭來！”宮女將目光落在阿賦身上，而前頭那端著托盤的年長宮女已經(jīng)先行走遠(yuǎn)，看來是早已看出不對勁了。

    阿賦慌張不已，司徒鸞鈺見勢不妥，所幸他們現(xiàn)在正在無人的路上，周圍并無巡守侍衛(wèi)。

    遂，司徒鸞鈺干脆一揚袖，泯去兩個攔路宮女的意識。前頭的宮女發(fā)現(xiàn)異常，正想喊人，袖兜里的小黑蛇一個神速飛了出去，將那幾個宮女也弄暈了。所幸在年長宮女倒下前，司徒鸞鈺接住了托盤。

    “走！去公主殿?！?/br>
    “仙宗！這，這到底是什么東西？難道，難道是？”阿賦不由自主地?fù)嵘闲念^。

    司徒鸞鈺蹙眉，點頭。

    “天吶！吃人心！”

    “噓！小聲點！”

    “方才心宮內(nèi)有女子慘叫聲，那里頭難道還囚禁著其他女子?！?/br>
    繁奇忽然探出腦袋，道：“今日那些送進(jìn)王宮的少女多數(shù)都是資質(zhì)淳樸的奴隸，她們都是含苞待放的年華，不過在這個時候取心作食，確實是最佳時機?！?/br>
    “莫要多說！咱們得快點找到公主殿?！?/br>
    “不行！”阿賦連連后退，“我得去救她們，怎么能吃人心呢？太殘忍了?！?/br>
    司徒鸞鈺急忙道：“凡人均有其宿命，何必插手?jǐn)_其淵源！”

    阿賦搖頭：“不！你先去公主殿找方誓，我去救她們！”

    言畢，她帶著兜里的小黑蛇掉頭往心宮跑去。

    司徒鸞鈺怒嘆一聲，左右不是，最終還是放下托盤，將倒在地上的宮女喚醒，隨后奔往心宮而去。

    ……

    “不是妖怪才吃人心助修為么？莫非王宮里有妖怪？”阿賦一邊跑著一邊疑惑。

    “你怎么這么愛管閑事！沒聽那掃帚星說各有各的命么？”繁奇無語。

    “話雖如此，但今日她們?nèi)舻镁?，命就會改變，這難道不算宿命么？”

    當(dāng)他們趕到的時候，心宮門外又多了幾個等候的宮女。見他們忽然跑來，守門侍衛(wèi)將他們攔住，疑惑問道：“陛下那份不是已經(jīng)送走了么？”

    “陛下？”司徒鸞鈺恍悟，敢情方才他們跟隨的那些宮女不是曼陽公主的人。

    而眼前另一撥宮女似乎才是……

    “啊——”一聲慘叫隨之而來，阿賦心頭一顫，不顧侍衛(wèi)的阻攔卯盡全力抬起老腿踹開了大門！

    大門敞開之后，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而那聲慘叫也隨之而止。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的少女被釘在十字木上，胸口處被剜出一個大洞，血流如注，而取心的儈子手正拿著鮮活的心臟驚訝地望著她……

    ☆、第44章 誓以皦日二

    暹國公主曼陽一直沒有婚配，亦不像百姓相傳的那般養(yǎng)有男/寵/。她已年近三十，容貌卻比碧玉年華的女子還要嬌嫩年輕。

    有人云她是得到神仙的眷顧吃了不老仙丹才會這般年輕，也有人云她是聽受了國師方誓的建議修身養(yǎng)性方得年輕，更有人云她是照仿妖精吸男人陽氣保持的年輕。

    然而，眾說紛紜，卻沒有一個人會想到：曼陽公主其實是靠吃每三日一補的‘巧心羹’來保持花容月貌的，而那碗巧心羹其實就是每一位奴隸少女的心，每一個被剜心的少女尸首最終被會推入萬獸園……

    .

    當(dāng)阿賦踹開心宮大門，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剜心儈子手已經(jīng)將少女的心成功取了出來，而那名可憐的女子早已面如死灰，徒留一口氣在木架上殘喘著。

    “什么人！竟敢闖心宮！給我拿下！”侍衛(wèi)們出劍捉人，司徒鸞鈺迅速飛出萬骨掃將他們打退。

    宮女們連連驚叫，四處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