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大祁必敗,胡人必反……”鬼哭狼嚎的,讓人心下煩躁不安。 昨夜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有不少人知道,雖然沒到幾萬大軍人盡皆知的地步,可大祁重宗教,嫁娶送葬都講究個良辰吉日,任憑風言風語傳下去,恐易生變。支援西疆的戰(zhàn)士有一般都是胡人騎兵,若兩軍心生間隙開始內(nèi)斗,庫支當然樂享其成。 讓葉央擔心的是,軍中對英嘉公主已有怨言。 今夜無星無月,似乎連吹過的風都是黑的,在聲音響起的時候,葉央抱臂,冷冷地聽了一會兒,從懷里摸出一枚信號彈點燃,熒綠的煙火騰空而起,炸出一道尖銳的響聲! “蹬蹬蹬!” 急促的腳步在營火照不亮的黑暗處時斷時續(xù),接著是兵刃相擊的金屬碰撞,不多時,管小三清涼喜悅的聲音冒出來:“老大,抓住這家伙了,就躲在石頭后面!跑什么跑,剛剛你就沒跑過我!” 接著一聲悶響,看來是那人挨了一腳。 管小三和幾個葉央挑選出來,腿腳最快的戰(zhàn)士紛紛從黑暗處走出來,身上還沾著泥土草屑,臉上也涂了泥漿做偽裝,別說晚上,連白天都很難發(fā)現(xiàn)這些家伙的蹤跡。 “《史記》有載,陳勝起義時讓人藏在駐地附近的叢林祠廟中,點起火堆,又模仿狐貍高呼‘大楚興,陳勝王’……真是不好意思,我小時候家里管得嚴,就算不學無術(shù),四書五經(jīng)卻是讀過的,你這也太沒新意了?!比~央嘴角掛著一抹壞兮兮的笑,一步步慢慢走上前。 居然連火把都懶得點,還想裝神弄鬼,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挑撥離間都如此不走心,簡直是在侮辱神策軍! 身旁的李校尉手持燒得正旺的火把,照清楚那個人的身影,他被神策戰(zhàn)士壓著肩膀,匍匐跪地,一動不動。 葉央用劍柄挑起他的下巴,端詳片刻吩咐道:“捆起來嚴加看管,明日按軍法處置。”小伙子長得挺老實,而且還很年輕,可惜就是不做好事。 部下領(lǐng)命退下,她一轉(zhuǎn)身回去補覺了。 持續(xù)了兩夜的鬼哭狼嚎終于消停,天亮后葉央和符小將軍聯(lián)合起來排查,才發(fā)現(xiàn)抓住的那個人不屬于任何一軍,他是遠遠跟著大軍的行進蹤跡,然后趁夜色靠近營地,捏著嗓子喊話的。 照例拷問一番后,葉央給了他個痛快,又環(huán)顧四周道:“圣上金口玉言說的用人不疑!胡人亦是我們的火伴,諸位切莫中了庫支的挑撥離間之計,至于鬼神之事,可敬畏而不可盡信,起碼在我軍中所有異狀,都是別有用心的小人挑唆!” 周圍都是站得如纓槍般筆挺的士兵,齊聲高呼,聲若驚雷。 葉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濃密的眉毛舒展開來。 兩國交戰(zhàn),互派探子是常有的,但祁人和庫支人從身高到外貌差別不小,很難秘密潛入,除非收買對方的人,只是可能性不高。而潛入大祁的探子,據(jù)她分析,并非什么被收買的大祁百姓,而是庫支奪下雁回長廊六城后,將原先大祁子民的孩子撫養(yǎng)長大,通過數(shù)年教導徹底將他們變成了自己人,作為探子潛入大祁。 除了這個小插曲,大軍西行一路上都相當平安,在第七日下午抵達晉江城郊——這還是葉央領(lǐng)著騎兵拼死拼活趕路才能保證的速度。因為處處留心,所以一路上的損耗并不多,記得開國皇帝率兵平南疆叛亂時,因為水土不服氣候濕熱,約四成將士都死在了南疆的密林瘴氣里,連和敵人交手的機會都沒有! “李肅將……元帥!”在大軍盡數(shù)抵達之前,葉央一騎快馬先進了城,登上城墻拜見主帥。 隨行的只有親兵。早在昨日晚上她就接到了鎮(zhèn)西軍的斥候報告,說已同庫支交手一次,勉強頂住了。敵人仍在雁冢關(guān)附近徘徊,但關(guān)口已開,再無任何阻擋,隨時有可能發(fā)動進攻。 李肅將軍的相貌無甚變化,只體魄更結(jié)實,臉上的胡須也更茂密了些,身后披風飛舞,看見葉央神色一喜,“葉將軍!你小子……你可長高了不少!” 兩人都沒習慣改口,一雙眼睛對視片刻,齊齊地笑出了聲。 盡管一路風塵露宿,葉央?yún)s很珍惜她的鎧甲,時時找人擦拭,銀白發(fā)亮,配上猩紅披風搶眼得很,抱拳道:“五萬大軍即刻便到城外,如今我們有多少人了?” “南疆來的援軍是日出時到的,加上神策和胡族的騎兵,大概十四萬?!崩蠲C沉吟片刻后回答,又多看了葉央幾眼。小丫頭算年紀都能當他女兒了,可是舉手投足穩(wěn)重不輸老將,模樣生的雖好,臉頰卻因為長時間趕路而蒙了層灰,只一雙眼睛亮得嚇人,透出無限希望的光。 在城墻上視野很廣,葉央隨身帶的除了青霜劍,還有一架單筒望遠鏡,取下來看看遠處,又瞄瞄城里,總算領(lǐng)略到十四萬人是個多么可怕的數(shù)字——當年大軍駐扎于此,不過幾萬人,就要分出部分在城外,而現(xiàn)在,城中上下已無半個平民,每間房子里,包括寬敞些的野地,都擠滿了待戰(zhàn)的士兵。 她心下分析著局勢,回道:“懷王那里還有約一萬重步兵,要過兩日才抵達,到時候人就算齊了?!?/br> 李肅元帥點了點頭,看著葉央手里的玩意兒奇道:“這是何物?” “千里眼,用它能看見極遠地方的景象?!比~央將東西遞過去,按照從前的習慣,稱呼它為望遠鏡,不過大祁的將士通常會將其叫做“千里眼”,也更貼切些。 鏡片是白水晶磨成的凸透鏡,鏡筒用細竹和牛皮制作,皇家工坊里的東西從來不計成本,商從謹在反復試驗的時候同樣不考慮這些。第一支千里眼的制作成本葉央估算過,大約花了六百兩官銀——光是磨廢不能使用的白水晶,就足足消耗了一大車! 李肅元帥把那個青竹顏色的短筒拿在手里,學著葉央的動作扣在眼前看了看,連連贊嘆:“果然清楚了許多!” 說起來,葉央腦袋里鬼主意多,新奇的東西更多,那時候就有懷王協(xié)助,兩個人幾乎只有想不到東西沒有做不出的東西。李肅元帥也是憑借那年她留下的火藥和火炮,才能和奇襲的庫支人戰(zhàn)了個平局。 可惜因為庫支駐扎的地方著實太遠,想要用千里眼,在城中監(jiān)視他們的動向幾乎不可能,葉央想了想道:“元帥,斥候隊伍可否用我神策軍中的戰(zhàn)士?他們機靈得很,也會使用此物,監(jiān)視庫支人時更安全些,最重要的是,不會泄露……” “好?!崩蠲C鄭重地點頭,明白她言下所指的內(nèi)容。 本應只屬于大祁的火藥,居然被敵軍掌握了配方!不管是軍中出了細作還是一時不慎被人所偷,對于葉央來說都是天大的壞消息。 不多時,京城來的援軍趕到,本朝的軍旗有形制規(guī)定,一般是黑底鑲金邊,正面繡的是大軍名字,反面繡上統(tǒng)帥姓氏和一只猙獰咆哮的虎頭。萬人之中幾張大旗獵獵展開,邊緣颯颯舞動,肅殺之氣頓顯! “到了?!比~央居高臨下,于城頭俯身而視,輕聲道。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神策軍,因為英嘉公主和葉央最熟悉,所以那兩萬騎兵一直跟著神策行動,看上去威風得很,馬蹄踏起的煙塵幾乎把人埋了起來。 由于已經(jīng)抵達目的地,這一回扎營需仔細些,葉央一聲令下,眾部下紛紛散開,以一火為組行動,伐木建營,行動雜而不亂。 直到傍晚才算安定,營帳外圍立起了一人高的柵欄,四周都有架起的篝火,戰(zhàn)士們或煮飯,或修補一路走來破掉的靴子,幾位將軍聚集在城中刺史府,穩(wěn)坐正堂之內(nèi)圍著圓桌,吃了頓有米飯的熱乎晚飯。 “斥候來報,言……懷王那批人需過兩日才能到,庫支動向如何?”葉央左手捧著飯碗,右手用揮劍的氣勢夾向面前盤子里的最后一根青菜。 行軍時間越久,瓜菜之類就越是好東西。離了京城,本來就不會含蓄的武將們吃起飯來就跟打仗似的,講究的只有六個字,“手快有,手慢無”,連斯斯文文的符小將軍都挽起長袖站起來夾菜了!畢竟再怎么說,隨時可能開戰(zhàn)的情況下,不能餓著肚子迎敵。 李肅元帥剛收到了最近的軍報,立刻回答:“仍在雁冢關(guān)附近扎營,但據(jù)斥候匯報……他們似乎想將關(guān)口炸開一些?!比绱艘粊?,能夠同時讓更多敵軍入內(nèi),真是打得好主意! 英嘉公主碗里有個雞腿,是作為隨軍家眷的葉二郎給她搶的,頂著眾人的眼神正色道:“來之前我父皇吩咐了,一切聽從元帥安排,咱們是否要盡快出兵,盡量保住雁冢關(guān)現(xiàn)有的通道規(guī)模?” “還是讓將士們休養(yǎng)一日為好,疲兵不可為戰(zhàn)?!比~央吃了口米飯搖搖頭,這食物很精細,對于容易滿足的她來說已是珍饈,“進城時聽了元帥的描述,庫支人對火藥的掌握,沒有我想得那么多——我們還有機會。” “的確,我的一支斥候小隊曾經(jīng)接近過雁冢關(guān),被俘獲了兩人,逃回的一人匯報說,關(guān)口附近凡是有火藥痕跡的地方,也少不了庫支人的斷肢,證明他們并不能熟練掌握引爆量和范圍?!崩蠲C附和,抹了一把胡子上的油花兒,“如果開戰(zhàn)……” 葉央馬上道:“大軍集結(jié)完畢,我們的優(yōu)勢就會表現(xiàn)出來。所以元帥,這仗怎么打?提前說好,誰和我搶先鋒一職,得問問神策精兵答不答應?!?/br> 大軍出戰(zhàn)的第一批隊伍,掙得軍功再多,也掩蓋不了極高的犧牲率。葉央滿臉興奮躍躍欲試,像是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送死。 “末將于馬戰(zhàn)頗有心得,若說速度能快得追上先鋒軍,后路支援非我不可。”符翎將軍不甘示弱,生怕旁人把職務(wù)分完了不給他留半點活兒。 英嘉公主碧色眼瞳一瞇,“我們胡人的馬快得像草原上掠過葉尖的風,千里迢迢跑到西疆,也不是只為了領(lǐng)大祁的糧草!” 手底下的人個個都這么主動,李肅元帥干笑了幾聲。葉央和符翎他都能隨意調(diào)動,至于友邦的公主嘛……胡人就算再夠意思,派了兩萬騎兵過來,他可能讓這兩萬人全部陣亡在沙場嗎? 所以厚實的大手在桌上一拍,李肅決定:“公主,你的騎兵隊最靈活,率兵居中策應為上?!边@樣不管是先鋒不敵,或任何一路大軍獨木難支,都能得到最快而有效的援助。 “不過當務(wù)之急,只要鎮(zhèn)住庫支,讓其不敢輕舉妄動,拖延時間直到懷王押運大批武器抵達?!比~央吃飽以后將碗筷放在桌上,往里推了推,“他們對火藥的使用遠不熟練,唉,若是現(xiàn)在下場雨就好了?!?/br> 下雨以后大.麻袋裝的火藥粉,肯定不如他們趕工數(shù)年做出的精細炮彈得用,到時候又能回到原來的樣子——絕對的武器壓制下,庫支再兇猛也得被他們按著腦袋打! 不過這一切要等到商從謹?shù)絹碇?,才能細化到該如何作?zhàn),也不知他什么時候到……真是等得不耐煩了,平常不都天天圍著她轉(zhuǎn)悠嗎…… 可惜現(xiàn)在月朗星稀,正是西疆一年之中最干燥的時候,空氣中一絲水汽都存不住,難不成讓大家排成隊去江邊挑水,往庫支大營里潑? “元帥,要不然你換身巫袍,帶頭求雨罷?!比~央拿主帥打趣也毫無負擔,立刻收獲了李肅的一記眼刀。 在座的各位輕笑了聲,接著又討論起如何拖延庫支的進度。既然是對敵開戰(zhàn),就別在乎什么公不公平,我方狀態(tài)最佳而敵方最弱,才是好局面?,F(xiàn)在大齊全軍還未集結(jié)完畢,貿(mào)然出兵只會讓自己吃虧。 “葉將軍,還是想想該怎么拖延庫支的進度罷?!狈嵬瑯映錾谖鋵⑹兰?,雖然會使些計謀,卻不比葉央思路寬廣計策流氓,平日都相當正經(jīng),此刻忍不住開口。 葉央神秘地笑了笑,眼睛一彎,胸有成竹道:“如果只是拖延,我倒不缺計劃,符將軍,你就等著瞧好了!” 連京城里打更的老漢都知道的八個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不過庫支人難以理解其中的真意。 晚飯之后的當天夜里,英嘉公主住進了刺史府,和李肅元帥作伴,其余將領(lǐng)分散在營中照應。而葉央,整頓儀容,秘密著急了一支隊伍,在自己的營中吩咐命令。 “此番任務(wù)兇險之極,你們或許一個都不會活著回來。”她帶著歉意開口,油燈將整個軍帳照亮,落在葉央臉上只得一片陰影,“而且我現(xiàn)在是神策統(tǒng)帥,要為全部的人負責,這次行動,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去……對,是要你們單獨去赴死?!?/br> 領(lǐng)頭的那個人,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痕,橫貫鼻梁,是上一次同庫支作戰(zhàn)時落下的上,他靜靜地看著自家將軍,突然意識到,在外頭呼風喚雨、朝廷里赤手可熱的唯一女將,其實是個很脆弱的人。 于是他露出一個豪放的笑容做安慰,“將軍,那咱倆換換,你去干著活兒,我來統(tǒng)帥神策怎么樣?” 話音未落,周圍的幾個同伴齊聲笑了起來,其中一個道:“就你?你認字嗎,還想當將軍!先說好,俺老錢可不認,才不給你當部下咧!” “你胡扯!在軍校的時候有教認字的先生,我去學了好幾個月呢?!鼻邦^那人反駁,接著又說,“將軍您看,有些事只有你能做到,那么相應的,有些事只有我們才適合做。接下來要干什么,您吩咐就是?!?/br> 連日急行,他們的臉上各個臟兮兮的,透過那一層土,葉央抬頭,視線慢慢掃過營帳內(nèi)每個人的臉龐,認真地記下那一張張臉,不同的五官,還有眼角滄桑的細紋,半晌不做聲。 “將軍,您這是……”葉央正前方站著的漢子紅著臉別開頭,挪開視線,手掌局促地在身側(cè)搓來搓去。畢竟統(tǒng)帥再怎么英武,都是個好模樣的大姑娘,被她瞧著,自己還真是害臊。 葉央深深吸氣,壓下聲音里那一絲顫抖,“庫支存放火藥的地方,必然是全軍防守最嚴密的,但它的殺傷力巨大,肯定不會位于軍營中心地帶……當然,若是在那里更好。今夜我要你們……”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很多,將每一個可能存在的細節(jié)交代清楚,然后揮揮手,讓這群人自行離去。 幾匹最快的馬,蹄子上裹著厚厚的棉布離開了神策軍駐地。葉央一直側(cè)頭聽著外面的聲音,直到什么也聽不見,才解下披風,一件件除去鎧甲,扯了塊布打濕擦臉。 她的動作很慢很仔細,在外頭沒有丫鬟照顧,自己也能把自己照料得很好。因為整張臉都濕漉漉的,所以沒人知道葉將軍哭了沒有。 天干物燥,說明只要一點點熱度,就能造成無比嚴峻的后果,這就是她的主意。哪怕派出的人中只有一個靠近了火藥的存放地方,手中的火折子只能冒出一個火星,都足以點燃那些儲存并不謹慎的火藥堆。 “我記得你們,一個都沒忘,會殺盡所有敵人來為諸位報仇。”躺在榻上葉央喃喃自語,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商從謹,你快些來罷……必須打一場硬仗了……” 黎明之前,前線斥候傳回消息——庫支軍營內(nèi)火藥突然盡數(shù)爆.炸,敵軍死傷約百人。不是光庫支會用流言挑撥離間,葉央派出的人故意放出聳人聽聞的內(nèi)容,庫支士兵認定那東西毫不可控,是惡鬼的象征,一定會傷到自己,軍中怨言鼎沸。 庫支的主帥忙著調(diào)取材料配制新的火藥,士兵避之不及,一時間亂作一團,顧不上以最快速度對大祁發(fā)起攻擊。 三日后,懷王殿下及重步兵,押運大批武器軍備抵達晉江城,騎馬立于城下,抬頭時露出了一個風塵仆仆的微笑。 “阿央,我來了?!?/br> ☆、第120章 重步兵細分起來,也有很多種,比如持巨盾負責前線防御的,持大劍雙斧負責突擊的,還有持長槍列陣作戰(zhàn)的。商從謹帶著的一萬重步兵,大多是盾兵,還押送著全部火藥武器,跑得幾乎吐了血,才在十天內(nèi)抵達西疆。 “火藥無損毀,只是路上抓住了兩個手腳不老實的,意圖偷竊軍資,按規(guī)矩處置了?!鄙虖闹敎喩矶际菈m土,刺史府是城中唯一條件稍好些的地方,他不是多么挑剔的人,也必須沐浴之后才敢見葉央。 西疆近日干燥,而他的臉龐上還帶著一絲濕潤的水汽,烏發(fā)垂下,中和了鋒利的煞氣,坐在床頭,手指在小炕桌上輕輕叩著,皺眉思索什么。 隔著一扇有和沒有差不多的屏風,葉央坐門口處,使勁揉著額角,“火藥都存放在城里,還派了專人看管,我們無需擔心敵軍也用那一招……這幾日游騎兵在野外和庫支小隊交手幾次,有勝有負,如此小規(guī)模交戰(zhàn)不是長久之計,必須要來一場實打?qū)嵉挠舱獭!?/br> 商從謹知道她在煩躁什么。派去毀掉庫支火藥的那些人無一生還,再加上他們又調(diào)來了新的材料配制,同時看管得嚴厲了許多,聽說是挖了地窖存儲火藥,讓已經(jīng)不能故技重施的女將軍很頭疼。 離吃午飯還有些時候,他也并不是很餓,趁著烏發(fā)上水漬未干,多歇一會兒是一會兒,詢問道:“這幾日,和李肅元帥可商量出什么妙計?” “我的部下中還有管小三他們,從前做過山匪,對周遭地形很是熟悉,這算優(yōu)勢?!比~央說著,突然苦笑了一聲,“優(yōu)勢什么,我們是守方,不是攻方,再怎么樣也不能憑借對地形的熟識來偷襲?!?/br> 倘若此番是大祁進攻庫支,她倒還能借助地形打一場伏擊戰(zhàn)??煞朗匾馕吨粍?,從雁冢關(guān)到城門口一路不缺平坦大道,沒有任何不能繞過的天險,兩側(cè)的密林矮山倒是夠崎嶇——可惜除非庫支的主帥腦子壞了,才會放棄大路不走,改走小道。 “總會有主意的,哪怕這么多人不講陣法地進攻,也不會太過吃虧?!鄙虖闹斖瑯釉谒妓鲗Σ?,片刻后道,“等到將領(lǐng)聚齊的時候,再作計議好了?!?/br> 兩個人的考慮總沒有一群人全面,葉央剛想點頭稱是,打算讓他歇息,而自己有事先行一步,就有人風風火火地推開門闖進來! “葉央!你……”碧色如玉的眼瞳因為吃驚而睜圓了幾分,英嘉公主保持著推門的姿勢,一只腳邁過門檻踏進屋內(nèi),另一只腳還在外頭,瞄了瞄屋里的情況,張著嘴巴沉默片刻,默默轉(zhuǎn)身出去了。 而屋里,葉央比她還震驚,尤其是想到了英嘉離開的原因之后! 大祁民風,沐浴之后的披頭散發(fā)和“衣衫不整”其實差不到哪里去!商從謹因為發(fā)絲未干不便束起,和葉央商議戰(zhàn)事就立了一扇屏風用作阻隔——當然,那扇屏風破了個洞,遮擋的作用并不明顯。 葉央自然問心無愧,或許下一刻庫支就打過來了,還講究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可是公主和懷王并不熟悉,此番推門而入,倒顯得有些冒失了。 “英嘉!你回來,聽我解釋!”葉央立刻起身,追著公主的腳步出去,只留下尷尬的懷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