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焉會意，“所謂無功不受祿，如果有人先于我等找到失蹤之人，酬金自然分文不取?！?/br>
    縣令展眉笑道“如此甚好?！?/br>
    待議事妥當(dāng)，縣令還甚殷勤地要為我們張羅住處，這種瑣事自然是交給逢焉應(yīng)付，我與二狗則去往心念已久的回風(fēng)茶樓。之所以如此心切，探望柳爺爺是主因，這個時(shí)段他應(yīng)該在回風(fēng)茶樓說書，其二么，也想向柳爺爺打探下黑子是否回了霍邑。

    霍邑百姓平日生活悠閑，去回風(fēng)茶樓品茗聽書是日常娛樂之一，原本這個時(shí)段已是客似云來，如今受市面蕭條的影響，擺了二、三十張桌子的大堂竟連一個客人也沒有，跑堂小哥閑得倚在柜臺旁打起了瞌睡。我離開霍邑還不到三年，此次回來，恍惚竟有隔世之感。

    我站在茶樓門口，心中嘆了又嘆，伸手在門框上敲出幾下聲響。跑堂小哥聞聲醒轉(zhuǎn)，眼神茫然地望了我與二狗兩眼，忙堆了笑臉迎客“二位客官是喝茶么？快請進(jìn)，咱們這兒龍井、甘露、翠蘭、普洱應(yīng)有盡有?！?/br>
    跑堂小哥名叫小四，從前我與二狗在霍邑時(shí)?；燠E于此，故而與他相熟，不過他似乎并未認(rèn)出我們。我笑道“小四哥，怎么，你不認(rèn)得我們了？”

    “二位是？”他蹙眉打量我們。

    我提醒道“我是商璃呀?！庇种钢罚八嵌纷?，還記得嗎？”

    小四聞言，驀地展眉，神色驚喜交加“阿璃！二狗！是你們呀！”

    他又盯著我們打量了好一會兒，“兩年多沒見，高了也壯實(shí)了，而且你們穿成這樣，我都有些不敢認(rèn)了。我聽說你們被抓了兵役，怎么回來了？”

    我作一言難盡狀，“此事說來話長，改日再與你詳述。對了，回風(fēng)茶樓是怎么了？我記得以前的生意很好，現(xiàn)在怎么連個客人都沒有？”

    小四搖頭嘆氣“何止回風(fēng)茶樓，如今整個霍邑都是類似境況，別說是人，連個鬼影都難見到。”

    我亦輕嘆“霍邑怎會落魄至此？”

    小四無奈道“還不是與燕國的戰(zhàn)爭鬧的，外頭兵荒馬亂，這過往的客商是越來越少，原本市面上的生意就已十分清冷，最近一段時(shí)間城中又有好多人莫名失了蹤影，連官府都查不出原因?！彼龆鴫旱土松ひ?，“聽說是妖怪作祟，如今人人自危，害怕哪天便輪在自己頭上，寧愿躲在家中也不愿出來走動。若不是等著這份活計(jì)養(yǎng)家糊口，我也在家里頭貓著?！闭f著還不忘提醒我們，“你們倆出門在外可要多加小心?！?/br>
    此中緣由我先前已猜到幾分，遂并不覺得意外，頷首道“多謝小四哥提醒，我們這次回霍邑便是來協(xié)助縣令處理這妖怪作祟之事。”

    “就你們？”他好是一怔，“不是我小瞧你們，官府先前就下了懸賞告示，奇人異士來了不少，可依舊沒什么進(jìn)展，你們能做什么？”

    二狗聽了，在一旁不服氣道“我們現(xiàn)在可是中皇城的弟子。”

    “什么？”小四不信，“別說笑了，柳爺爺說書時(shí)就常提起中皇城，那可是世間少有仙府寶地，門下弟子都是高來高去如神仙一般的人物?！?/br>
    二狗揚(yáng)起袖管，顯出袖口的荼蘼花紋，“你瞧瞧這個，這可是中皇城的徽記，只有門下弟子的衣物上才會有這個徽記?！?/br>
    小四盯著袖口端詳，口中喃喃道“柳爺爺好像說過這個圖案。”繼而轉(zhuǎn)眼瞧向我的衣袖，我袖口的荼蘼花紋比二狗的繁復(fù)，形態(tài)卻也八九不離十。他抬頭一臉茫然，“你們真的入了中皇城門下？”

    二狗一撇嘴，“騙你作甚?！?/br>
    小四撓了撓頭，笑著說“難怪你們這次回來穿戴得如此體面。”一面招呼我們?nèi)胱?，“過來坐，我給你們沏茶。”

    “不用麻煩了，我們還有事?！蔽彝裰x，“這次過來是想找柳爺爺，他在嗎？”

    小四搖頭，“柳爺爺好長時(shí)間沒來了，如今連喝茶的人都沒有，哪還有人聽書，估摸著在家吧。”

    我“哦”了一聲，又問“那你可見過黑子？”

    小四茫然道“自你們一齊被抓了兵役，我就再沒見過他，他不是和你們在一起么？”

    我與二狗皆感失落，一時(shí)啞然。

    別過小四，又立即折往柳爺爺居住的小院，但仍未尋獲，問過左右鄰居，也說已好些時(shí)日不見其人，不知是否外出了。一場希望落空，只得悻悻而回。

    回去時(shí)，住處已然安排妥當(dāng)，就在霍邑最好的酒樓兼客?！８?，各自一間上房，還包了伙食。與逢焉一起外出的唯一好處，就是他若要占人便宜，必是占盡，我等自然也就跟著受益。當(dāng)然事分兩面，“利”字旁邊一把刀，受益還是受害，全看逢焉將這把刀砍向誰。

    離晚飯還有一段時(shí)間，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自從在縣衙的停尸房逗留，總覺得身上有股惡臭縈繞，難以忍受。聽老輩的人說，凡是枉死之人的尸體都帶著穢氣，活人若沾上就會諸事不順，須以柚子葉煎水方能洗凈，遂讓店家備了熱水和柚子葉以便沐浴。

    店家特意將柚子葉用水煎過，又一并放了不少草本植物，既能解穢，又可養(yǎng)生。還甚體貼的在房中燃了安心寧神的焚香，令人聞之舒爽。海福樓之所以聞名，就是因?yàn)樗恼漯}美味和周到服務(wù)。從前在霍邑時(shí)，便經(jīng)常聽人夸贊海福樓的菜肴如何如何美味，客房如何如何舒適，我皆嗤之以鼻，對于彼時(shí)只求三餐溫飽、片瓦遮頭的我而言，美味、舒適遠(yuǎn)沒有腹中飽足來得實(shí)在。

    浸泡在溫暖輕柔的水中，草木的清香夾雜著焚香的氣味隨氤氳的熱氣拂上鼻端，緩緩浸透心房，直讓人覺得浮在云端，身心俱爽。也許這兩年在中皇城的日子過得太舒服，曾經(jīng)我對這樣的舒適嗤之以鼻，如今竟也覺得著實(shí)是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