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隨安然七個月的時候,行動已經有些困難了。寶寶有些沉也有些壯壯的,她耗費了不少力氣,連帶著這段時間需要的睡眠時間也越來越多。 這天睡到中午被溫景梵叫起來,還有些起床氣。 她原本那溫溫和和,和誰都沒脾氣的性格被溫景梵嬌慣得不見蹤影。被他抱在懷里哄了一會,這才乖乖地起來換衣服。 吃過午飯,她站在窗口看了看外面的大雪。那凜冽的寒風卷著雪花,那風刃都變得有形,銳利又磅礴。 這些天外面下雪,她唯一的飯后散步活動也被迫取消。只能在家里,繞著還算寬敞的客廳轉幾圈。 散過步,溫景梵扶著她上樓。經過書房門口時,隨安然恍然想起今晚的安排,眉頭頓時就是一皺:“你說聞歌回來嗎?” “遲早會來?!睖鼐拌蠡卮鸬亟z毫沒有誠意。 隨安然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我總覺得她在溫少遠身上這樣耗時間不是個事啊?!?/br> 溫景梵看了她一眼,溫和了聲音安撫道:“局外人永遠看不清,只要確定他有心,那就沒有什么可擔心的?!?/br> 隨安然顯然還沒有被他打消顧慮,夫妻兩就這樣說著話,慢慢地往房間走去。 那走廊的盡頭,日光熹微,因為下雪天而昏沉的天色越發(fā)的暗淡。 雪,下得越來越大。 聞歌站在公司門口,看著身旁人來人往,急著下班的人,還有些迷茫。原本很難搞的一個采訪對象,今天卻意外地好說話,原計劃會一直持續(xù)到晚上七八點,結果因為順利……在人家員工下班的點就完成了采訪任務。 她沒帶傘,看著那密集的雪花迎頭罩來,腳步就僵滯在了門口,怎么也邁不出去。 身邊不斷有人攔上出租車離開,好幾次停在她的面前,她卻恍若未見,遲遲地邁不開腳步。 她還是沒有想好,要不要去溫家—— …… 正出神間,被調成振動的手機在她手心里嗡鳴著響起來。 聞歌拿起一看,嘴角頓時耷拉了下去……正是她這會最不想接到的電話。 手機頓時便有些燙手起來,她呆呆地握在手心里,遲遲地下不了決定……接?不接? 沒等她想出結果來,就聽見汽車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悶悶的聲響讓她原本就有些煩躁的心更加亂了。 聞歌皺起眉頭,苦著臉,剛要接起電話……就聽汽車的喇叭聲短促又清亮,“滴”的一聲,瞬間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溫少遠撐著傘站在車門旁,正隔著遠遠的臺階看著她。 對視了幾秒,他便移開目光,繞過車頭,抬步朝她走了過來。 他的身上還是套西裝,只在外面披了件銀灰色的長大衣。隨著他的走動,那衣擺浮動,行云流水般,勾住人的目光,移不開視線。 聞歌默默地看了眼已經安靜下來的電話,沒再在門口干等著,抬步迎了上去。 沒走幾步,他已經走到了跟前,那傘撐在她的頭頂,把她整個人都攏在了傘下。 他目光沉靜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握了握她凍得微微發(fā)紅的手,果不其然,冰涼的一片。 “在門口站了多久?”他問。 “就一會?!甭劯枞嗔巳啾羌?,轉頭看了他一眼,雖然對他能知道自己在哪并不覺得奇怪,但依然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問你的同事,玲姐?!睖厣龠h把她的手納進掌心里,一起放進了大衣的口袋里。 他處理完酒店里的事便提前下班來接她,就怕錯過了沒接著,光在公司門口就等了一個多小時。車內又開著暖氣,那外套連帶著他的體溫都是暖的。 聞歌聽到這個回答時,并沒有太意外。前陣子玲姐突然對她熱絡起來,她向來會察言觀色,再結合溫少遠每次都出現的那么巧合,早就知道是同事里有人和他認識,也沒惱,只“哦”了一聲,低著頭,被他牽到車門旁。 他松開手,拉開車門,撲面而來的暖風讓聞歌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嘶”了一聲,手腳并用地坐進去。 車里暖氣充足,比外面的天寒地凍不知道要溫暖上多少。她往手心里哈了口氣,手背就放在空調口跟翻咸魚一樣,手心手背翻轉著。 溫少遠坐上車,沒給她緩沖時間,直截了當地問道:“跟我走嗎?” 聞歌翻手的動作一僵,轉頭看著他:“去哪?” “送你回家?!彼蝗粌A身靠過來,那速度太快,讓聞歌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微涼的鼻尖已經擦著她的唇而過。他微偏頭,拉下安全帶給她系上:“不喜歡就不勉強,現在你最重要。” 那聲音低沉清透,像是井水,波瀾之中深沉沉斂著。他看過來的眼神也格外黑亮,窗外淡薄的日光下,他的眼睛泛著琉璃一般的光彩,流光溢彩。 他揚起唇,笑容溫淺又隨意:“去不去都是我做飯給你吃,沒什么差別。” 聞歌淤堵了一天的煩悶好像突然被他上面那兩句話打通了,意識清明,連帶著人都輕松了一些。 她別開眼,看向窗外,也格外云淡風輕:“既然沒差別,那我去看看安然吧。” 隨安然自從有了小寶寶之后,被溫景梵當成國寶給供起來了,平常出個門都是貼身保護,更別說入了冬。a市的氣溫今年整體偏低,加上總是大雪紛飛的,出個門不方便,聞歌也不敢約她出來,導致她回國后,見到隨安然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好?!睖厣龠h應了一聲,眼角眉梢卻悄悄揚起。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聞歌到溫家的時候,正好遇上剛到門口的傅衍和溫時遷。 溫時遷推開車門下車,紫色的毛領子襯得她膚色如雪,眉目如畫,立在白雪皚皚中,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般,帶著一股冷傲清高。 她幾步走到聞歌的面前迎上來,張開手,兜頭把她攬進了懷里:“多久沒見著了?” 說話間,溫時遷又狠狠地一收手臂,在她背上輕掐了一把:“你也是真夠可以的,一走就走得一干二凈?!?/br> 聞歌的臉挨著她的毛領子,柔柔又溫暖,她蹭了兩下,這才抬起頭來,瞇著眼對她笑:“我又沒有走丟。” 溫時遷一挑眉,正要說些什么,聽見車門被關上的聲音,抬頭看了眼剛從車上下來的溫少遠,拉起聞歌的手就往里走:“過去的就過去了,等會讓你小叔給你做點好吃的,我們幾個好好聚一聚?!?/br> 積雪已經沒過了鞋跟,踩下去時,有輕微的響聲,在映著燈光的院子里格外的撓人心尖。 溫時遷和她邊走邊說,一直到了屋子里,換了鞋,才有意無意地說道:“老爺子去金光寺吃齋禮佛去了,前兩天剛走?!?/br> 聞歌剛被她挽著走到客廳,聞言,眉角一揚,說道:“那真不巧,我其實還有事,想和他說。” 溫時遷溫聲笑了笑,大概是也猜到了是什么事,壓了壓唇角,低聲道:“這些事先跟你小叔商量下再說。” 聞歌看了她一眼,沒作聲。 如果要和溫少遠在一起,即使她再不愿意原諒曾經苛責過她的老爺子,也勢必總要面對。那是一根刺,深深地刺在rou里,不拔除,無法正常呼吸。 傅衍落后溫少遠半步,目光落在走在前面的兩道人影,瞟了眼溫少遠,那眼神略帶深意。看得后者眉心一蹙,冷睨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辛姨在廚房準備食材,聽到動靜,手里還拿著鏟子,就匆匆地走了出來。見是聞歌,都沒顧得上招呼姑爺,先拉了聞歌仔細地看了看。 上次的墓園一別之后,便一直沒有再見到過,加上聞歌工作忙,偶爾有電話聯系也少得可憐。更別提見面了……聞歌不愿意來溫家,那見面基本上就是沒譜的事。 “我看著怎么是瘦了?”辛姨拉著她看了看,拉著她的手就往廚房帶:“跟辛姨進廚房里幫忙。” 溫時遷就站在一旁,不樂意了:“辛姨你偏心了啊,聞歌一來連話都不讓我們先說說,就把人帶走了。” 辛姨瞪了她一笑,笑罵:“事兒精?!笔稚蠀s沒松開,拉著她進了廚房。 今晚熱鬧,辛姨準備的也多,一旁的小桌上已經擺滿了食材。 辛姨也沒讓她靠近,說是怕油煙沖著。聞歌都進廚房了,怎么也不會干站著,拿了還沒洗的菜過過水,剛和辛姨搭了幾句話,玻璃門被推開,溫少遠走了進來。 “辛姨,我要的食材都準備好了沒有?”他先看了眼聞歌,見她低頭專心地洗菜,從她的身后微低了頭看了看。原本是想就著這樣的姿勢抱抱她的,可礙著廚房里還有個辛姨在,到底還是會收斂些,只站到了她的身旁,接了水洗手。 辛姨正在削土豆皮,頭也沒抬地回答:“都弄好了,就擱在小桌上等著你下鍋了?!?/br> 聞歌洗著娃娃菜,手指從菜葉上拂過,剛洗完整個,手挨著自來水淋了淋,就被他悄無聲息地握住:“冷不冷?” 聞歌緊張地看了眼背對著他們的辛姨,掙了掙,那聲音微帶了幾分故作冷靜的生疏:“不冷?!?/br> “小騙子?!睖厣龠h握著她的手一重,緊緊地在掌心里一捏,直接從水下移開。抽了一旁的干凈毛巾給她擦了擦冰涼的手,轉頭問辛姨:“怎么水還是冷的?” 辛姨這才轉過頭來,見他們握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也沒多余的表情,笑了笑,說道:“這幾天一直都陰天,熱水都用完了……”說著,見聞歌被凍得通紅的手指,頓時懊惱起來:“我自己皮糙rou厚地不覺得,倒是忘記……” “沒關系?!甭劯桧獬脸恋乜戳搜蹨厣龠h,從他的掌心里抽出手,又裹著毛巾蹭了蹭,說道:“我以前在明尼蘇達的時候,冬天氣溫比現在還冷,沒條件的時候還冷水沖過澡?!?/br> 她自己說得無心,聽的人卻有意。 溫少遠的眉心一皺,唇角壓了壓,臉色顯然有些不太好看起來。但礙著辛姨在,什么也沒說,只看了她一眼,便直接攬了她洗菜的活。 …… 聞歌在廚房沒待多久就被剛睡醒的隨安然叫走,幾個人坐在客廳里聊了聊近況,沒等多久,飯菜便陸續(xù)地上了桌。 都是相熟的人,尤其平日里關系都非常的近,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格外的和樂融融。 等吃過飯,聞歌陪著辛姨把廚房收拾了,由溫少遠送她回去。 傅衍帶著溫時遷走得早,院子里只停了他一輛車,靜悄悄的雪地里,除了紛飛的雪花,便是安靜的路燈,那燈光柔和,映襯得那白雪都多了幾分溫暖之意。 溫少遠走在前面,那修長的背影被路燈拉長了斜影,正在落在她的腳尖。她看著看著,便伸出腳去踩,隨著他大步的走動,她幾乎步步踩空。等她猛得跳了一步踩住他的影子時,這才發(fā)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停住了腳步。她這一跳,等于投懷送抱,直接跳進了他的勢力范圍,差點撞進他的懷里。 聞歌受驚不小,一個沒站穩(wěn),差點要往后退。被他伸出的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扣在了掌心里:“走個路也蹦蹦跳跳的?!?/br> 聞歌仰頭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所幸,溫少遠也沒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那剛瞥起的眉頭一松,松開手,替她拉開車門:“外面冷,先上車。” 聞歌“嗯”了一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上車了——他給她開的車門,在后座。 溫少遠也沒解釋,看著她坐進去,這才關上車門,上車離開。 剛駛離了一小段路,堪堪轉過一個彎而已,他卻猛得一打方向盤,往小區(qū)的小花園那條路駛去。 聞歌被他急轉方向的動作弄得往車門上一撲,手按到了車窗升降的按鈕,機械的一聲輕響過后,那窗降下來,頓時灌進來一陣冷風。 她出門被圍圍巾,此刻修長白皙的脖頸露在領口外面,被這寒風一吹,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忙不迭地搖上車窗。 就這一會的功夫,他卻停下車來,連解釋也沒有,徑直拉開后座的車門坐了進來。 聞歌錯愕地看著他,只來得及開口叫一聲“小叔”,便被他攬住腰,整個抱起來提到了腿上。 她……難道不沉嗎? 聞歌睜圓了眼,看著溫少遠近在咫尺的臉,臉色微微發(fā)黑。這算怎么回事? 車正好停在兩個路燈之間,距離光源有一段很長的距離。車內又沒有開燈,烏漆墨黑得只能看清對方的臉部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