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提起周成志時是何等的冷漠和厭惡，處理事情時是多么干脆，何曾會這般又嬌又憐過？

    他拿了旁邊的毛巾給她擦臉。

    她一手打開，道：“那是剛才擦腳的毛巾?！?/br>
    梁進(jìn)錫“噗”一聲笑出來，道：“你不是洗干凈了嗎？”

    又問她，“腳疼嗎？要不要我?guī)湍惆窗?？?/br>
    林舒氣結(jié)，可明明很氣，心頭卻又莫名其妙的一麻。

    她往后坐了坐，抱著被子靠在床板上，看著他。

    ……這個男人。

    她還是羞窘。

    想要他立即出去給她一些空間讓她可以消化自己的情緒。

    但不同于外表的嬌弱，她其實(shí)一直都是一個理智有條理的人。

    哪怕再羞窘，她稍一緩過來，也知道他說得對。

    他們現(xiàn)在這種狀況，但凡她不是想跟他老死不相往來，還想把兩人的事情理清楚，只有現(xiàn)在，是說話的最好機(jī)會了。

    而她心里的天平往哪邊偏，她自己也很清楚。

    她咬著唇，好一會兒，才終于道：“你有什么不良嗜好嗎？”

    梁進(jìn)錫嘴角不可自抑地往上揚(yáng)了揚(yáng)，道：“沒有，干凈利落，只要我在家，家務(wù)活都我做，部隊(duì)里不能喝酒，只有偶爾才會抽煙，有時候可能會悶一點(diǎn)，但我會盡量對你好。”

    “打老婆嗎？”

    梁進(jìn)錫：……“你這是侮辱我?！?/br>
    林舒嘴巴翹了翹，但很快又虎下臉來，呼了一口氣，道：“那你回去吧，我睡覺了?！?/br>
    “答應(yīng)了？”

    “我再想想?！?/br>
    梁進(jìn)錫伸手摸了摸她，不過很快就又收了回來，道：“你睡了我再走?！?/br>
    林舒猛地拽了拽被子，道：“現(xiàn)在就走?！?/br>
    梁進(jìn)錫心酸脹得一塌糊涂。

    站起了身，道，“成，那你現(xiàn)在就睡，別胡思亂想，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br>
    臨走時還把地上的那盆水帶走了。

    林舒看他離開，看他帶上了門，再聽到洗手間那邊的水聲。

    她縮到了被子里，裹住了自己，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然后手跟心都不由得一起抖了抖……厭惡嗎？

    那么強(qiáng)烈的侵襲，滿滿都是他的氣息和味道，心都要跳出來了。

    但肯定不是厭惡的。

    他說什么……看著她的時候就想對她這樣，這個混蛋！

    這個時候她突然又想起林美蘭的那些心聲。

    ……她說，也不知道被這樣的男人抱著接吻，還有上床是個什么滋味……是個什么滋味……

    林舒的臉一下子火辣辣起來。

    那個畫面一閃過，她一下子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趕緊打住打住。

    想現(xiàn)實(shí)的問題。

    想現(xiàn)實(shí)的問題。

    她默念了好幾遍，人才又慢慢冷靜下來。

    她想到他剛剛離開的背影還有看著自己的眼神，心莫名有些抽痛。

    她是信任他的。

    哪怕他剛剛對她做了那種事，她有些惱恨，但他說什么，她還是信他。

    他想要跟她結(jié)婚的目的很純粹。

    他說他會對她好。

    她都信他。

    可她自己。

    她知道自己。

    他說要跟她結(jié)婚，她驚慌之后，腦子里閃過的都是現(xiàn)實(shí)的衡量。

    而他那樣銳利的人，肯定也知道她，知道她的糾結(jié)，掙扎，妥協(xié)。

    這讓她有些難受，也羞愧。

    林舒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但事實(shí)上折騰了兩天，她太低估自己身體的疲倦了。

    她躺在床上想著那些事，竟然很快腦子就陷入了迷糊，然后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并沒有太久。

    睡不著的是梁進(jìn)錫。

    他在房里做了幾百個俯臥撐，折騰得自己全身是汗，還是到凌晨不知道幾點(diǎn)睡著，不過天還沒亮，就又醒了。

    醒了之后生怕吵醒她，輕手輕腳的洗臉?biāo)⒀馈?/br>
    然后看到洗手間往她房間的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這傻丫頭，昨晚上他離開之后她就沒有鎖洗手間的門，她對他，真是半點(diǎn)不設(shè)防。

    他出門之前忍不住去看了看她，就看到她睡得正香，小嘴微微翹著，像是跟誰賭氣一樣，他忍著又想按著她親上一親的沖動，轉(zhuǎn)身去了樓下。

    樓下飯廳倒是開得早。

    凌晨五點(diǎn)多，飯廳里蒸包子的蒸包子，揉面的揉面，熱氣騰騰。

    但廚房師傅有好幾個，整個飯廳里卻只坐了一人。

    梁進(jìn)錫也沒想到大早上的這么晦氣看到周成志。

    就一個人坐在那里。

    跟昨天的衣服一樣，臉上青黑一片，帶著胡茬，像是幾天都沒刮過胡子的憔悴樣子。

    這怕不是就這樣坐了一夜？

    梁進(jìn)錫看到他，目光掃過，就徑直往飯廳柜臺的方向走去。

    周成志卻是起了身堵在了半路。

    他說：“我們談?wù)劊俊?/br>
    梁進(jìn)錫冷笑：“我為什么要跟你談？”

    “你總想要知道她的事吧？”

    周成志厭惡他那種冷淡輕蔑不把人看在眼里，自以為是的神情，道，“你看到我上來，沒有任何驚訝和意外，應(yīng)該是知道我了。”

    “你知道我，我也一樣了解過你，你從小到大的事情，你這樣一個人，不管什么時候都清醒得可怕，永遠(yuǎn)都要做一個掌控著，讓別人臣服于你，而我說什么，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對你來說都只是供你分析的信息，又有什么不能聽的？更何況，嘴長在我身上，這里也不是你的地盤，我想說什么，難道你還能阻止我，或者塞住你自己的耳朵不成？”

    梁進(jìn)錫往側(cè)退了一步，道：“哦，那你說說看。”

    周成志看他那副勝利者高高在上的樣子，心中恨意橫生，默了一會兒，才道：“其實(shí)你也很清楚吧，你這樣的人，怎么會不知道在這么短時間她就愿意嫁給你的原因？”

    “你是來說廢話的？”

    梁進(jìn)錫道。

    周成志咬了咬牙，慢慢道：“我小時候跟她大伯祖父一家是鄰居，又算是老鄉(xiāng)，兩家一直都很親厚。她父親是很重親情和鄉(xiāng)情的人，周末常帶他們一家來我們家這邊玩……她小時候就很漂亮，跟尋常人都不一樣，像個雪娃娃一樣……”

    “說重點(diǎn)！”

    “我跟她青梅竹馬，就算不算是青梅竹馬，但她從小到大，我都對她百依百順，她想什么，不用開口，我就先找了給她，那時她對我，也不像現(xiàn)在這么厭惡，也會跟在我后面，軟軟的叫我成志哥?！?/br>
    看到他眼神冷了下來，尖銳似利箭，周成志終于有了一些快感。

    他繼續(xù)道，“她沒見你之前就說你是她對象，難不成還是她喜歡你不成？”

    “她拒絕嫁給我，不過是因?yàn)槲业臋?quán)勢不夠大，因?yàn)樗牢易疃嘀荒芙o她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可我?guī)筒涣怂?，不能幫她把她爸弄出來。但她覺得你能，或者說不是你能，而是至少你能做一個踏板?！?/br>
    “成西軍區(qū)，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她長大的地方，軍區(qū)的老首長，都是她的世叔世伯，軍區(qū)不知道多少大院子弟，都曾經(jīng)圍著她，跟我一樣，或者，也跟你一樣，把她當(dāng)成了手心的寶貝，捧著寵著，生怕她受了一點(diǎn)委屈，你最清楚的，她就是有這個魔力，不是嗎？”

    “她嫁給你，因?yàn)樗胍ツ抢?，找人去救她爸……但等她爸出來，你是誰？不過就是一個出身農(nóng)家的小小營長，她踩著你這個踏板得到了她想要的，你覺得她還會要你嗎？”

    第46章

    周成志一直看著梁進(jìn)錫。

    他想看到他臉上的冷漠冷靜全數(shù)崩塌碎裂。

    甚至他要是暴怒, 跳起來打他一拳，他心里也只會更痛快。

    可惜至始至終，他也沒有看到。

    梁進(jìn)錫的臉上始終都是那副冷色。

    像是戴了一個堅冰鑄成的面具。

    然后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 也根本就沒有看清他的動作，手上就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他慘叫一聲，被壓到了桌上，然后還來不及生出什么快感，就聽到原先對面那人在他頭頂?shù)溃骸靶男鬲M窄, 自以為聰明，但實(shí)際蠢且毒, 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不惜詆毀自己自認(rèn)為喜歡的人, 也根本不在意她的處境，你這樣的人, 青梅竹馬？你簡直是在毀這個詞。以她的心性，就你這樣的為人，恐怕就是多看你一眼都不愿，就是過往作為親戚的鄰居, 也不過就是一份客氣而已?！?/br>
    一句句話像刀子一樣戳在周成志的心上, 憤怒已然全部蓋過胳膊上的劇痛。

    但梁進(jìn)錫的話還沒說完。

    暈眩中, 他聽到他又道, “你那么點(diǎn)心思, 打量別人看不到？你說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對她起嫌隙，甚至把她留在老家，不帶她去軍區(qū)嗎？也就你這樣的人，才會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她是我老婆, 你敢在我面前詆毀她，應(yīng)該慶幸我現(xiàn)在穿著軍裝，不然早就弄死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