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聰迅速地找出唐溯所說的那范圍里的幾人，出去分配任務(wù)。

    辦公室里，只剩下唐溯跟許箻二人。

    唐溯還在看，看著那六個人的資料，六個，還是太多，他對這樣的篩選結(jié)果并不滿意，范圍應(yīng)該可以再小一些。

    他抽出之前的尸檢報告，進(jìn)入到工作狀態(tài)里，他的腦子開始轉(zhuǎn)動，不時地嘴皮子也會跟著動，語速很快，不在于有沒有人聽他講，只在于他需要講出來。

    “變態(tài)不是一蹴而就，從開始到爆發(fā)，需要一段很長時間，而在爆發(fā)之后到殺人，也需要一個過程。這個過程里，他需要嘗試?！碧扑菘粗凰x出來的六人：“他嘗試的對象，可能是貓狗，也可能是一些沒有生命的像形物，比如……”

    “比如什么？”許箻脫口問了句。

    唐溯的聲音因為她而出現(xiàn)的斷層，這才注意到原來辦公室里還有第二人在場：“比如一些人偶玩具這類的像形物?！?/br>
    許箻怔了一下，腦海靈光一閃，像想起什么，這極為細(xì)微的動作被唐溯納入眼里：“你想到是么？”

    “人偶，”許箻說：“犯人把被害人的關(guān)節(jié)都弄脫臼了……會不會是跟提線木偶有關(guān)系?！?/br>
    “提線木偶？”

    唐溯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許箻走過去，打開網(wǎng)頁，搜索出牽線木偶的資料，把內(nèi)容轉(zhuǎn)到他面前：“提線木偶。”

    “提現(xiàn)木偶，是古老漢族木偶戲的一種，表演時，人用線牽引木偶表演動作。當(dāng)代的提線木偶多由樟木雕刻，在師承傳統(tǒng)技藝的基礎(chǔ)上，又融入了創(chuàng)新，木偶的手腳關(guān)節(jié)處都變成可動靈活，能做出夸張大幅度的變形動作，更甚者連手指都上都穿線。一般的提線木偶都有十六根線，多者可達(dá)三十余條纖細(xì)懸絲……”

    唐溯微微瞇了下眼，然后恍然大悟，聯(lián)系就是在這里，馬克筆將地圖上其余五個點去涂去，只留下最后一點。

    “哈嘍，兇手先生?！?/br>
    *

    接到許箻電話的時候，莫聰正領(lǐng)著幾個警員搭著警車駛在大道上。

    “林永，38歲，”莫聰從那六份資料找出林永的那份：“單親家庭，由父親養(yǎng)大。一年多以前，父親過世，海盛小區(qū)停車場管理員，四個多月前被辭職，因為他當(dāng)值的時候，前后丟過數(shù)輛車，小區(qū)業(yè)主們對此十分不滿，物業(yè)公司將其辭退，他住在……”

    一行人迅速地趕到了林永住處。

    那是位于老城改建區(qū)的獨棟自建房，二層樓，外墻都沒有裝修，從環(huán)境看得出經(jīng)濟(jì)條件并不好，門窗緊閉著，窗簾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讓人無法從外邊窺視到屋內(nèi)的情況。

    莫聰上前敲了敲門，無人應(yīng)門。莫聰當(dāng)機(jī)立斷，破門而入，隨后在主臥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名四肢脫臼，昏迷不醒的年輕女性。

    莫聰立即撥了120急救電話。

    “莫老大，林永不在。”

    其他警員將屋子搜索過一遍，并未發(fā)現(xiàn)林永的身影，這時候外邊傳來了一陣殷勤聲，莫聰往外一看，房子外頭一輛黑色本田調(diào)了個車頭，車?yán)?，坐著一個削瘦的中年男人，莫聰一眼認(rèn)出對方的身份。

    “林永，站住——”

    回答他的是林永急駛而去的車影。

    “cao！”莫聰氣急地罵了句，眼睜睜看著那輛車駛拐了個彎，消失在了路口。

    *

    “犯人跑了?！?/br>
    許箻掛上電話，把剛得到的最新情況跟唐溯說。

    副駕駛座上的唐溯，嘴角抿出了一道上揚的弧度，沒有笑意，茶色的眸子在晨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洞悉一切的獵人。

    而那林永，就是他網(wǎng)中的獵物。

    許箻想起剛剛他在辦公室的表現(xiàn)，問：“你是怎么對犯罪嫌疑人進(jìn)行側(cè)寫畫像的？”

    “基于前人的基礎(chǔ)?！辈痪庸Σ蛔钥涞恼Z氣，他說得很真誠，并非那種虛假的謙虛：“每一個行為分析數(shù)據(jù)，都是警察跟畫像師和其他相關(guān)人員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實踐檢驗，在長年累月中積累行成。”

    “fbi在對暴力犯罪進(jìn)行分析的時候，首先會將他們分為組織型犯罪，無組織型犯罪和混合型犯罪，這名兇手的行為偏于混合型，他具備了兩者的基本特征?！?/br>
    “除非是精神病人或是嚴(yán)重的ptsd這類完全無組織型的殺人犯，一般來講，殺人的行為總有驅(qū)使原因，個人恩怨占主因。我先前跟你說過，兇手在受害人身上表現(xiàn)吃了矛盾的感情沖突，這種矛盾可以看出兇手對他幻想中人物存在特殊的感情?！?/br>
    “人與人之間特殊的情感，總體可分為愛情與親情；如果是男女之間的愛情的話，那兇手對受害人的犯罪行為里90%以上會帶有性行為的犯罪，兩名死者皆未受到性侵；所以從另一方面考慮親情，從這方面上考慮，就能解釋的通，兇手矛盾的感情沖突，他渴望再得到母愛，同時又憤怒于母親當(dāng)年的拋棄行為……”

    一邊聽著唐溯的詳解，一邊迅速地駕著警車，往唐溯所說的目的地趕去！

    “……如果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為曝光，走投無路之下，他會將所有的負(fù)面情緒都投注到第二個拋棄他的女人身上，也就是他的前妻?！?/br>
    －－－－－－題外話－－－－－－

    嗷嗷嗷！

    第一個案子，手生！

    希望以后能寫得更好一些！

    _（：3」∠）_，好費腦子??！

    ☆、第二十五章：心靈導(dǎo)師唐先生

    許箻載著唐溯一路趕到了林永前妻所在的小區(qū)。

    小區(qū)門口的保安正沖著前頭那輛冒失鬼一樣的黑色本田罵罵咧咧，回頭，就見許箻的警車緊隨而入。

    “哎呦喂，警察都來了！這是出啥案子了?！?/br>
    許箻跟唐溯倆人追上樓，屋子的門大開，里頭傳來了女人驚恐的嚎叫聲，讓周圍的鄰居們都紛紛開門探頭。

    “救命！”

    女人驚慌失措地哭喊。

    “閉嘴——”

    林永手里抓著一把菜刀，神色惶惶地抵在女人的脖子上，沖著門口的許箻跟唐溯嚷嚷著：“別過來……都不許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br>
    唐溯向前一步，聲音輕緩：“林永，我相信你并不想傷害她的?！?/br>
    許箻偏頭，看了他一眼，他這種說話的語氣，還是第一次聽到。

    唐溯繼續(xù)說：“她并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看……她身上穿的，不是紅裙子?！?/br>
    林永眼神迷亂，兩眼充滿了血絲，看了看唐溯，又看了看被自己挾持的女人，手下的力道有些松緩。

    唐溯的聲音沒有停：“你一直在等mama回來，對嗎?！?/br>
    林永點點頭：“mama走了，不回來了……她不要我了，”說著他情緒又有些失控，抵在女人脖子上的刀已經(jīng)劃出了一道血絲：“她不要我了！為什么她不要我?！?/br>
    “不會的，她怎么會不要你呢。”唐溯指著站在身邊的許箻：“你看，她已經(jīng)回來了，就在這里?！?/br>
    許箻一怔。

    林永把視線往許箻身上看來，神色茫然而后搖頭：“她……不是，不是mama。”

    許箻反應(yīng)迅速地配合起了唐溯，立即進(jìn)入角色：“小永，mama回來了，你認(rèn)不出來了嗎？”

    “你不是……”mama是穿紅裙子的：“裙子，不對！頭發(fā)……不對！”都不對，mama不是這樣子的。

    “裙子在這里?！碧扑菔掷锒喑鰜硪粭l紅色的裙子，許箻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是前兩名被害人身上穿的。

    這些都是放在法證那里，他什么時候去拿的？

    “小永，你mama只是去剪了個頭發(fā)，你就認(rèn)不出來了嗎？等會你mama會換上，帶著你去一起去看木偶戲。”

    許箻暗忖唐溯這家伙是扯起謊來，還真是面不改色，信手拈來！

    但現(xiàn)在看這情況，林永神智不清，將過去跟現(xiàn)在混作一團(tuán)，他所用的辦法暫時按捺住了林永，許箻也只能繼續(xù)配合下去。

    “對，木偶戲你記得嗎？mama還給你買了個新的木偶，你要不要過來拿?！痹S箻順著唐溯的話，拋下了餌，哄著他：“小永不想要嗎？”

    木偶一詞，觸動了林永。眼前許箻的身影早跟記憶中那個溫柔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困著女人的手力漸松：“mama……嗚……嗚嗚……”

    三十來歲的大男人，像個孩子一樣，說哭就哭，嗚嗚咽咽地哭得不能自已。

    手里的菜刀也跟著落地。

    許箻動作迅速地沖上前，一腳將刀子踢開，同時將女人帶出危險范圍，一場風(fēng)波化解。

    莫聰跟其他警員隨后趕來將林永押走，這場將濱城鬧得人心惶惶的殺人案件，終于能夠塵埃落定。

    警車帶走了林永，呼嘯的警笛，像是落幕的背景，漸行漸遠(yuǎn)。

    *

    隔天，各大報紙的社會版毫無疑問地將林永案當(dāng)做了頭條。

    許箻看著報紙上所附的林永照片，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面相不錯，單單看臉，實在讓人無法將他與那個殺人犯聯(lián)系在一起。

    她想起昨晚審訊室里的林永，拘謹(jǐn)，怯弱，整個人弓縮著，就像個惹了事而害怕的小孩。

    “單親家庭，由父親撫養(yǎng)，父親曾是個傳統(tǒng)木偶戲的師父。在當(dāng)年時候，憑著那一手木偶戲的功夫還有點小名氣。后來，這種傳統(tǒng)小劇不再受歡迎，父親的木偶戲班子也解散了，之后父親性情大變?！?/br>
    “在他9歲那年，母親受不了終于離家出走，走的時候正是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母親離家后，父親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林永身上，動不動就對他又打又罵。”

    “在林永家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老舊的提線木偶，那是當(dāng)年他母親要離開之前買給他的禮物，并跟他說，那個木偶就是她，會陪在林永身邊?！?/br>
    “父親的打罵幾乎貫穿了林永的整個成長過程……”

    “妻子的離開對他來說，是致命一擊，他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租了輛車，將自己偽裝成職場人士，成日駕車茫無目的地游蕩在濱城的大街小巷。遇上楊菲的那天，他就是用讓她搭個順風(fēng)車的借口，將她騙上了車……”

    關(guān)于林永的這些資料，是事后莫聰說的。

    許箻聽完后，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想到那天在她面前痛哭的林永，那一刻他真的就像個無助的小孩。

    她想起唐溯在事后的話。

    “盧梭說，兒童第一步走向邪惡，大抵是由于他那本來善良的本性被人引入了歧途的緣故。

    每個人潛意識里的都有那么幾根感情支柱來自父母，如果斷了未及時修復(fù)，等到坍塌的那一刻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人之初，性本善。

    那一刻，許箻真覺得這家伙真真是個心靈導(dǎo)師，周圍好像都能散發(fā)出一種慈悲為懷的圣人光環(huán)，但，三秒之后，他又說：“但這并不足以成為支撐他犯罪的理由，如果每個童年不幸的人長大后都要像他這樣殺人，那地球人口壓力將會大大降低，計劃生育法要換做鼓勵生育政策，追根到底還是他心智懦弱，loser（失敗者）！”

    許箻：“……”

    果然這才是唐溯，不負(fù)眾望的吐槽版出現(xiàn)。

    她就說嘛這個毒舌的家伙怎么可能成為心理導(dǎo)師？

    真要讓他當(dāng)心靈導(dǎo)師，被他毒舌摧殘過活，沒病也變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