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爺上前幾步扶住他，少年手腕上還帶著井水的涼意，有水珠從發(fā)梢落下，滴在他腕上，九爺垂眼笑道：“怎么跟小狗似的，還會甩頭，我在后頭喊你幾聲才聽到?！?/br>
    謝璟微窘：“爺，我不知道您要來?！?/br>
    “嗯，明日赴宴，帶你去買幾件新衣?！本艩斠暰€落在他身上，很快轉(zhuǎn)向別處?！皠e貪涼，快進(jìn)去擦擦，加件衣裳?！?/br>
    謝璟答應(yīng)一聲，小跑進(jìn)去了。

    九爺站在那，腳下青石板是濕的，但他絲毫不在意，心里想的卻是剛才瞧見的那個背影。

    少年人的身體，青澀且赤誠。

    水珠滾過背脊和修長筆直的雙腿，回過頭來的一瞬，薄唇緊抿，一雙漆黑的眼珠里閃過一絲訝異，緊跟著就漾起笑意，藏不住的歡喜。

    九爺以拳抵在唇邊，遮住淡淡笑意。

    他的謝管事長大了些，但依舊滿心都是他。

    第56章 品酒

    九爺在外等了一陣，謝璟換了一身薄衫出來，一邊小跑一邊系紐扣，九爺招手讓他過來，給他正了一下衣領(lǐng)，道：“今日帶你去訂做兩身衣裳，曹云昭介紹了一個好去處?！?/br>
    九爺說什么，謝璟點(diǎn)頭都答應(yīng)，跟著一同出去了。

    曹云昭是個極新派的人，平日里花樣也多，這次介紹的裁縫店是一家西式洋服館，尤其擅長訂做手工襯衫，據(jù)說許多洋人也從這里專門定制，不過縫制衣衫的師傅人手有限，都是限量訂做。

    九爺今日包場，坐在那里一邊喝茶一邊看謝璟試新衣。

    謝璟這個年紀(jì)正是最朝氣蓬勃的時候，穿什么都特別鮮亮，九爺也不拘什么款式，只問他穿在身上舒服不舒服。

    謝璟說舒服的，他就都買下來，其余不管款式如何新穎，都擱置在一旁。

    店里兩三人在幫著整理衣領(lǐng)，謝璟微微歪頭，有些不太自在，九爺瞧見招手讓他過來，自己伸手給他撫平衣領(lǐng)又喊他：“伸手?！?/br>
    謝璟伸了兩只手，九爺笑了一聲，給他系腕上的紐扣：“一個一個來?！笔帐昂昧?，讓謝璟轉(zhuǎn)身看了一下，拍了拍他腰側(cè)夸了一句：“不錯，再去換一身?！?/br>
    謝璟停在那，問道：“爺，這回要去很久？”

    九爺?shù)溃骸班?，三天五天說不準(zhǔn)?！?/br>
    九爺既這么說，謝璟就聽話多置辦了幾身新衣，平日跟著九爺出去的人里也經(jīng)常置辦新衣，不過一般都是給錢，自己去買，像這樣被爺帶著來試衣的也只謝璟一個。

    外頭停了一輛汽車，司機(jī)站在門口等著。

    省府里汽車極少，僅有的幾輛都拍得上號，只看車就認(rèn)得出是哪家府上的人在此處。

    不多時，衣店的門被人推開，門口小鈴鐺撞了一下發(fā)出清脆聲響。

    衣店的學(xué)徒立刻小步走過去，低聲想跟對方解釋今日被包場，但還未開口，推門進(jìn)來的女孩就先自己笑了，直接沖九爺這邊走過來，老遠(yuǎn)就親熱道：“九叔，我老遠(yuǎn)就看到車停在門口，一猜就是您，不請自來，九叔萬勿見怪?！?/br>
    走過來的女孩兒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jì)，燙了一頭時興的卷發(fā)，用一根紅色緞帶攏在腦后，其余垂在肩上，看起來既活潑又俏麗，鵝蛋臉，白皙皮膚，未語先笑，看著讓人十分有親近感。她走過來又雙手合攏放在身前，行了個禮，笑道：“九叔好興致，買了這么許多新衣，不如也給我一個孝敬的機(jī)會，今日這些都算我的罷？”

    九爺瞧她一眼，坐在那未動，只問：“你怎么來了？”

    “今日學(xué)堂里放假呢，九叔放心，我沒有逃課?！?/br>
    九爺這才點(diǎn)頭，讓她坐下，隨意交談幾句：“家里可還好？”

    女孩笑盈盈道：“都好，祖母常念叨您，想您呢！每次家里做了八寶醬鴨她都要念叨一句，說您最愛吃這道菜，要不是現(xiàn)在離著遠(yuǎn)了些，都想讓人給送些過去，又怕路上冷了不好吃，還囑咐我下次去見您的時候帶上大廚……”她正說著，忽然聽到有人從試衣間出來，白九爺?shù)囊暰€隨之轉(zhuǎn)過去，她心里好奇，也跟著轉(zhuǎn)過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愣在那。

    從試衣間出來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張臉漂亮的不像話，頭發(fā)烏黑，眼珠也格外黑亮，鼻梁高挺，薄唇棱角分明，瞧著年歲不大，攻擊性卻很強(qiáng)。只是此刻套了一身襯衫和西式長褲在身上，多了幾分文明，那點(diǎn)混合起來的矛盾更是吸引得人移不開視線。

    謝璟也瞧見坐在九爺下手邊的人，只看了一眼，并未多瞧。

    九爺招手讓他過來，看了片刻，道：“袖子卷起來試試，明日騎馬，看看順不順手。”

    謝璟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單手卷著袖口的樣子十分乖巧。

    一旁的女孩看了一陣，問道：“九叔，這是？”

    白九爺?shù)溃骸斑@是謝璟，你喊他小謝就是了，這兩年我一直在黑河沒帶他回來過，你不認(rèn)識也正常?！彼D(zhuǎn)頭又對謝璟道，“這是白虹起，算起來喊我一聲九叔，自家人。”

    能讓白九喊一聲自家人的并不多，省府白家這一脈人丁單薄，白老太爺只得一子一女，長子夫婦二人因一場意外事故去世，剩下一個女兒身邊無夫、膝下無子，自立女戶。

    白虹起是白家這位姑母收養(yǎng)來的棄兒，姑母性子剛強(qiáng)，把“棄”字改成了“起”，給了當(dāng)年路邊的那個小丫頭這么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