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奚：“應(yīng)該是?！彼ь^看向捩臣，“黑無常大人，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捩總理直氣壯，脫口而出：“不知道?！?/br>
    連奚：“……”

    你怎么好像還有點(diǎn)驕傲！

    不過有件事，他倒是有些好奇。捩臣挑眉：“你是怎么知道那個女人是具尸體的?！?/br>
    說起這件事，連奚拿出一張薄薄的無常證：“是它告訴我的?！?/br>
    一個小時前。

    連奚本已經(jīng)按下一樓的按鈕，電梯順利地向上運(yùn)行。忽然，他感覺到大腿內(nèi)側(cè)一陣溫?zé)?。他奇怪地伸手，從褲袋里掏出了這本不小心隨身帶過來的東西。

    翻開一看。

    只見小小的本子上，慢慢地印出了一行字……

    『方曉琳，19952020，病故』

    連奚雙目一縮。

    于是，他按下了負(fù)三層的按鈕，返回太平間。

    蘇驕想了想：“那個老頭應(yīng)該是活人，但我還從沒聽說過有人養(yǎng)蟲子吃內(nèi)臟的……他吃尸體的內(nèi)臟干嘛？奇奇怪怪，搞不懂。”

    連奚收起那只小蟲子：“行了，這個東西就先放著吧。至于對門那個事……”他轉(zhuǎn)首看向捩臣，沉默片刻：“您真覺得他不是人？無常證對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您剛才試過了您的那個黑無常綁定法器，它也沒有任何效果?！?/br>
    蘇驕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小聲嘀咕：“人活生生一個大活人，突然被人說讓投胎，別說他，換我我都急?！?/br>
    連奚沒搭理他，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您覺得呢？”

    捩臣冷笑一聲，不以為意：“他不是人。”

    連奚：“好，那我相信您?！?/br>
    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眼眸有一瞬的驚顫，捩臣緩緩低下頭，看向面前的青年。

    面容俊秀的青年長了一雙微微上挑的勾眼，目光清澈，平寧安靜。明明剛才心中還有些煩躁，因?yàn)閯佑昧撕跓o常法器去收復(fù)鬼魂，卻沒能成功，這超乎了他的認(rèn)知。但看著青年信任而堅(jiān)定的眼神……忽然，不知怎的，那抹燥悶一掃而空。

    良久，捩臣聲音平靜：“你信我？”

    連奚點(diǎn)頭：“因?yàn)槟呛跓o常大人。”

    手指微微縮緊，深深地望了這個青年一眼，捩臣轉(zhuǎn)身走向臥室。

    直到走進(jìn)屋子的前一刻，男人都深切地感受到，青年的目光死死凝視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有著令人迷茫的、陌生的熾熱，眼也不眨、一動不動，就這么不停地望著自己。

    捩臣倏地回身。

    連奚愣了一下，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溫和的笑容。

    捩臣腳步一頓，幾秒后，終究沒說一句話，他抬步走進(jìn)了臥室。

    ……他在看什么？

    心中莫名開始發(fā)問。

    捩總當(dāng)然不知道……

    連奚在看金光！在看數(shù)不清、用不完的金光！

    奇怪了！明明他剛才說相信金光大佬的時候，有兩粒金光動搖了，都快要往他身上湊了。怎么突然又不湊了？

    難道他剛才的虛情假意被金光大佬發(fā)現(xiàn)了？

    不對，他也沒真的完全虛情假意啊。

    蘇驕幽幽的聲音響起：“連奚……”

    連奚轉(zhuǎn)首看他，然后：“額，你這什么眼神?！?/br>
    蘇驕：“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不認(rèn)識你了！你怎么能變得這么狗腿，你就這么怕死嗎！”

    連奚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你說什么？”

    蘇驕一臉悲憤：“你不是怕死嗎，所以討好他，想死了后他給你開個后門，下輩子投個好胎什么的。”

    “無常還能幫人選擇投胎？”

    “我猜的！要不然你干嘛這么狗腿！”

    “小朋友懂什么……”

    “我比你大！”

    和矮子室友說了兩句，連奚道：“我回房間一趟，換下衣服。黑無常大人的話，我信也是正常的，因?yàn)樗呛跓o常，他說對面不是人，一定有他的道理。”不知是否無意，連奚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傳進(jìn)臥室，只聽他一字一句、誠懇真切地說：“所以，我相信他。”

    蘇驕：“……”

    我信了你的鬼！

    連奚擺擺手，走向臥室，感覺自己沒法和這人交流。

    他會因?yàn)榻鸸饩托拍俏缓跓o常大人？

    他是那種膚淺的人嗎？

    他信任捩臣，是因?yàn)閷Ψ竭@么篤定，是因?yàn)楫?dāng)所有人都不信任他、甚至連事實(shí)都擺在眼前，他還依舊堅(jiān)持己見的模樣……讓連奚想起了很多年前。

    因?yàn)楹芏嗄昵?，有個小孩，他指著角落，不停地說“那里有人”時。

    沒人信他。

    因?yàn)楹芏嗄昵?，有個小孩，當(dāng)他拿著孤兒院里的蘋果說要和“唯一的朋友”一人一半，其他小孩都對他目露驚駭，罵他是個瘋子時。

    沒人信他。

    沒有一個人告訴那個小孩，哪個是人，哪個是鬼。

    他們只會罵，只會打，只會厭惡拋棄。

    有的人看上去像鬼，有的鬼看上去像人。

    人人鬼鬼，鬼鬼人人。

    小孩分辨不清，大人又真的能分辨清楚嗎？

    時至今日，二十三年了，連奚依舊分不清人和鬼的差別。

    有時候他看到一只鬼，可他覺得那只鬼好像是個人。有時候他看見了一個人，他卻覺得那個人還不如鬼。

    神色平靜地走進(jìn)臥室，連奚本想問黑無常大人想住哪個房間，但是他剛進(jìn)臥室門，一句“您想住剩下的哪個房間”還沒出口，連奚忽然雙目睜大，死死盯著放在門旁書架上的游戲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