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二女聽了點了點頭。 他們這番話刻意用的束音成線的功夫,只將聲音控制在彼此之間的小區(qū)域內(nèi),又離其他商隊之人有些距離,因此倒不怕對話被人聽去。 好一會兒,那些人總算結(jié)束了對太陽神的參拜,幾人不由感嘆,沙國人果然信仰虔誠。于是眾人收拾了下便即啟程。隨著太陽西下,周圍也愈來愈冷,沙漠中的風(fēng),好似就從未停過一般,人們不由微弓著身子,抓緊衣領(lǐng),一步一步地向前行進(jìn)。沒有去過沙漠的人不會知道,這里邁出的每一步,都要遠(yuǎn)比平坦實地艱難得多。在大漠風(fēng)沙中,方才的一場風(fēng)波,猶如踩在沙子上的足印,很快便一點痕跡也不留了。 天空漸漸昏暗,沙漠的夜晚就要來臨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六八章 詭異村落 太陽在地平線上掙扎了幾下,終于沉了下去。整個沙漠暗了下來,只有落日處殘留的一絲光線,努力地分割著天與地。很快的,這廣闊無垠的夜空和一望無際的沙漠便會融合在一起,難分彼此。隨之而來的,便是與白日天壤之別的溫差! 此刻,我已經(jīng)感覺到腳下的沙子在逐漸冷卻。商隊的人中已經(jīng)有人開始打起寒顫。然后隊伍停了下來,稍作歇息。大家紛紛往身上添加衣物。我與孔燁、宴池跟著這支商隊進(jìn)入“死亡之?!币呀?jīng)有五天了。幾天來,已經(jīng)見識過沙漠的變幻莫測和巨大溫差。 俗語說的不錯。“朝穿皮襖午穿紗,抱著火爐吃西瓜?!边@片地域的早晚溫差的確可以造就這種奇怪現(xiàn)象。中午的時候還是暴曬如夏日,晚上的溫度就已經(jīng)不下于北方的入冬時節(jié)了。 半個多月前,我們在南疆時決定前往沙國,于是和白先生交代了一聲,他雖然對我們很有信心,卻還是囑咐此行多加小心。本想讓孔燁護(hù)送白先生回夜羽,但一來先生不允,二來孔燁一定要和我們一起去救凌波,所以,才有了我們?nèi)说纳衬小?/br> 因為對沙國實在是知之不詳,宴池先在南國最大的錢莊拿銀票兌換了金條和些散碎銀子,畢竟,金銀珠寶在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當(dāng)貨幣使用的。而許多事情又確實需要錢財去解決。 原本,我和宴池一起的時候,路上食宿都是他買單的,因為數(shù)量不多,我也沒在意。但此刻見他如此財大氣粗,也不禁好奇起來。 “咦,我倒不知你何時這般有錢的?” 他微微一笑,“你忘了太子獎給你我各三千兩銀子了么!” 我這才恍然,又問道,“你竟一直帶在身上么?” “出門在外,總要有些錢財傍身的。你的我也已經(jīng)幫你存入?yún)R通銀號,中原各國分號都可以取用的。”他的回答讓我再次確認(rèn)了一件事,那就是宴池不但是武林小百科,還是個懂得居家理財?shù)?。這件事既然我不知道,一定是去年我在狼盟那段時間了。想來已經(jīng)有七八個月了,利銀怕是都多出不少了。 之后,我們快馬加鞭,一路往西北而去。在南國西疆處的沙漠外圍城鎮(zhèn),買了充足的水和食物還有其他必需品。見鎮(zhèn)上有商隊正要往沙國去,于是花了些錢,加入進(jìn)去。一般獨行旅人也大多是這樣,加入到一個經(jīng)常往返于沙漠間的商隊,這樣安全許多。 事實證明,跟著有經(jīng)驗的商隊,確實是方便許多,一直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jìn),少走了不少彎路。若沒有傍晚時的沙匪襲擊,此行可謂是一路順風(fēng)。 白天行路的時候,因為風(fēng)沙和干燥,大家都不怎么說話。此刻,我們坐了下來,彼此看看,皆是風(fēng)沙滿面,都不由地彼此調(diào)侃一番。 宴池遞過水囊,我和孔燁先后喝了一口。在沙漠中,水是十分珍貴的,一次不能喝得太多,但隔上一段時間都要喝上一些。因為沙漠的干燥氣候,人體的水分流失是很快的,即使是并不酷熱的冬季,也是不能忽視的。 即使是一小口水,流過喉嚨時,也帶來了平日里連瓊漿玉液也難以企及的滿足感。我不由得微微瞇了眼睛。 宴池也喝了一口水,收起水囊問我,“想什么呢?如此陶醉?!?/br> 我說,“不親身來這沙漠,我也感受不到。原來甚么珍饈佳肴、金銀珠寶、功成名就竟都不如此刻這一口清流來得實惠,來得教人滿足!” 孔燁打擊我道,“可別忘了,這水可也是拿錢買的?!?/br> 我瞪她一眼,“俗!” 宴池笑了笑,“這自然的威力,本就是最淳樸,也是最強大的。在她面前,那些經(jīng)過人工斧鑿的,都顯得脆弱而渺小。我等練武之人所追求的至高境界,便是能與自然融為一體。只是要達(dá)到此種境界又是談何容易?先不說天資與機緣,便說這返璞歸真的心境,便是十分之難了。依我看,云師妹方才一語倒是道出了此心境的一點玄機?!?/br> 孔燁的眼光在我與宴池之間轉(zhuǎn)了一遍,搖了搖頭嘆道,“這一唱一和倒真是天衣無縫,返璞歸真才是。你兩個七國大賽上辯才第一的人物,如今合并起來,怕是能縱橫天下,所向披靡了!” 我面不改色道,“哪里哪里。” 宴池則拱了拱手,笑而不語。直教孔燁一時語塞,凌眉瞪目的樣子更加讓我忍俊不禁。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這個傲氣凌人的小孔雀卻總是被看來溫順的我說得啞口無言,生悶氣的日子。 駝鈴聲想起,是出發(fā)的時候了。商隊中的引路人說,翻越前方那個最大的沙丘,那里有一處村落。也是進(jìn)入沙漠后的最后一個有供給的所在。大家再加緊趕路,今夜便宿在那里。 于是,眾人又開始了費力的前行。稍作休息后,大家的精神好了些,速度也快了些,但是爬那個巨大的沙丘時,真的是很費力。我們?nèi)穗m然輕功不錯,但是在這些人面前也不能用。只能一步一個腳印地向上挪。爬這個一百多米高的沙丘,真的覺得比爬幾千米高的古郎山還要累。 終于,在溫度降到最低之前,翻越了大沙丘,見到了淡淡星光下的一片低矮建筑。應(yīng)該就是我們所要投宿的村落了。 商隊雇傭的老向?qū)г舜笫遄咴谧钋懊妫瑏淼揭粦羧思议T前,叩了叩門,道,“盧依老爹,開開門,是我,扎克!”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一名老者走了出來。看了扎克一眼,又朝我們的駝隊看來。 扎克連忙賠笑道,“老爹,我們的商隊想在村子里住上一晚?!彼焓种噶酥干砗蟮呐肿痈簧?,“林老爺您也是認(rèn)識的,他住過村里的。您行行方便?!?/br> 我看那盧依老爹白發(fā)白須,一副長者的慈祥面孔。但見他聽了扎克的話后皺了皺眉,冷冷道, “你們走吧,這里不歡迎你們?!?/br> 扎克一愣,“老爹,我們可是幾十年交情了,您怎么……”話未說完,盧依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關(guān)上了門。任扎克再敲門,也不出聲了。 胖子林老爺臉色開始不好看了,生氣道,“算了,此處不留人,咱們走!” 大家雖然有些喪氣,但也只得悻悻離開。宴池回頭望了望盧依老爹家那扇緊閉的門,若有所思。 才走出了沒幾步,旁邊一間屋子里,一個人跑了出來,喊道,“扎克老哥留步,慢些走!” 扎克回頭一看,“加西,怎么回事?” 叫做加西的中年人瘦長臉頰,下頜留著山羊胡,他對扎克一笑,面上堆滿了皺紋。“扎克老哥,這么晚了,外面很冷的,你們就在這里住下吧?!?/br> “我原本也是想在這里留宿,可是盧依老爹……” 加西忙壓低聲音道,“你知道,盧依老爹畢竟年歲大了,最近性子越來越古怪,村里好多人都有些受不了他了。放心吧,你們住下,村里人都會同意的?!闭f著拉著扎克,“走,到我家去,我再叫村里人給你們騰幾個屋子!” 大家也實在不想在露天睡覺,那滋味實在不好受。當(dāng)下欣喜地開始卸下駱駝身上的貨物,弄好自己的行李,跟著加西去找自己留宿的房間。 我慢慢地跟著他們,眼睛瀏覽過每一個房子,除了我們這批人的聲音,那些屋子竟然十分安靜。照理說我們弄出這些動靜,屋子里的人也應(yīng)該被驚動起來了……而我仔細(xì)聆聽,竟然有幾個屋子是全無氣息的,也就是說這幾個屋子里沒有活物!若說是給我們騰出的屋子,可是他們又怎么會知道有客人要來。 那邊剛把我們趕走,這邊又熱情地把我們請回來,而且,那種熱情決不像是好客! 又有幾個人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與加西不同,她們并沒有表示出那種熱情,反倒是一臉的麻木。但是她們的眼中卻流露出另外一種情緒??謶?,究竟是對什么產(chǎn)生的恐懼呢?我的目光逼向其中一個女人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什么,但是她的目光一和我的接觸,便立刻低下頭去。 雖然只是一剎那,但我又從她眼中看出了另一種情緒——愧疚。 及其輕微的,一聲嘆息聲,是從盧依老爹的屋子里傳來的。我想除了我們?nèi)齻€,以其他人的耳力是聽不到的。那聲嘆息本也不是為了讓人聽到而發(fā)出的,那只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傾述而已…… 這時耳邊傳來孔燁的傳音,“云夕,我總覺得這里有些不對勁兒,我們小心一些。” 我點點頭,的確應(yīng)該小心,這個最接近沙漠無人無水的死亡核心的小村子,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一六九章 將計就計 沙漠暗夜中的孤寂村落,村民對我們前后不一的反應(yīng),村婦眼中的奇怪神色…… 孔燁也說,“這里有些不對勁兒……”而宴池投過來的目光中更是含著提醒與暗示。 向?qū)г舜笫暹€在和加西聊著安排房間的事,而且顯然這個村落也是經(jīng)常作為商隊和旅客的留宿地的。 這個村子不大,總共還不到十戶人家。但這里卻是從我們這個方向進(jìn)入沙漠核心的最后一塊綠洲!這里是金沙河流經(jīng)的地方,金沙河是在沙國境內(nèi)的稱呼,它發(fā)源于北國的雪玉山,流經(jīng)沙漠,向南最終匯入南國境內(nèi)。 此時節(jié)汛期已過,河水雖然漸漸干涸,但兩岸的胡楊林仍在。就在村子后邊不到一里地,黑壓壓的一片樹林,星光都射不進(jìn)去,就算藏著些人,也是不容易發(fā)現(xiàn)的。 很快,我們便分到了屋子。因為村子房屋不多,只能給我們騰出來兩間房,四間屋子。我們有二十幾個人,因此每間屋子都要住上五六個人。 環(huán)境使然,也沒有人抱怨,畢竟能在室內(nèi)住總比在寒冷的沙子上睡要好得多。 我和孔燁還有另外的三個女人被分在一起,跟著一個村婦進(jìn)了一間屋子。那村婦點起了油燈。雖然不大亮,但也足夠看清里面的東西。屋子是黏土砌成的,家具十分簡單,是胡楊木造的,有些粗糙,但絕對耐用,據(jù)說胡楊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我的那個世界就曾有新聞報道,沙漠幾千年前的遺址中,發(fā)現(xiàn)保存完好的木制家具,就是胡楊木的。 視界里最顯眼的是漲大炕,我看了看,顯然不是火炕,這個時候應(yīng)該也沒有這種技術(shù)吧!唯一的窗戶上垂著厚厚的氈簾兒,倒是擋住了外面的風(fēng)。領(lǐng)我們進(jìn)來的村婦一直也沒什么表情,只是給我們報了些毯子,便蹲在地上開始撥弄火盆。 她往火盆里又添了些柴,快速地看了我們一眼便低著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她一走,屋里的另外三個女人便疲憊地躺到炕上??谉钫驹陂T邊,聽了一會兒,道。 “她走了,外面沒有人?!?/br> 屋子里響起了細(xì)微的鼾聲,孔燁看著床上微微皺眉,“這么快就睡著了?”說著她也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霸S是一路上太累了。這樣,以防萬一,我們輪流守夜。一有變故,也好有防備?!?/br> 我見她有些乏了,便叫她先歇一歇,等我困了再叫她。她也沒推讓,側(cè)身倒在炕上,只是叮囑我,到時一定叫醒她。 或許真的是太累了,不大一會兒,屋子里響起了孔燁均勻的呼吸聲?;鹋柙綗酵?,讓人覺得暖洋洋的。我坐在桌旁,想著這個村子的古怪之處出了神。也不知那火盆里燒的是什么木柴,氣味并不難聞,還有著一點點隱約的香味…… 夜闌人靜,雖然風(fēng)沙未停,但整個村落都是漆黑一片,若是細(xì)聽,還可以聽到人們熟睡的鼾聲。 一個黑影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屋子,在各個土房前打了個轉(zhuǎn),貼在門邊仔細(xì)聽了聽,這才走到村口,點起了一盞燈籠,掛在拴馬樁上。 很快,一群黑衣人馬從胡楊林的方向涌來。一里地的路程對這些熟練的騎手來說轉(zhuǎn)瞬及至。馬嘴上了嚼子,馬蹄裹了布,從樹林到村子的奔馳過程中都沒有弄出多大聲響。 一到村子,十幾個騎手翻身下馬,看向拴在村口的駱駝和貨物,眼神中閃著貪婪的光芒。 其中一個身形高于其他人的男子,看見先前點起燈籠的那個人正站在他旁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陪著笑臉,于是用略微沙啞低沉的聲音問道。 “都倒了么?” 那人答道,“頭領(lǐng)放心,小的已經(jīng)按您的吩咐在他們屋子里的火盆里下了迷香,此刻這些人是叫都叫不醒的。” 高個男子點點頭,“加西,這次你做得不錯,我會好好獎勵你的?!?/br> 加西滿臉堆笑,千恩萬謝。并指向了兩個房子,“他們就在那兩間房子里。” 那首領(lǐng)眼中厲色一閃,一聲令下,“兄弟們,白日里的仇,現(xiàn)在可以報了!殺!”隨著他的話音,十幾人立刻分成兩隊,涌向兩間土房。 幾乎是同時,匪徒們踹開了兩扇屋門。也幾乎是他們踹開屋門的那一刻,兩個當(dāng)先的匪徒的身子便飛了出來。明明是兩個彪形大漢,竟然如同包袱一般地輕易被人丟了出來! 因為匪徒們擠在狹小的門口的緣故,被丟出的兩人飛出時還撞倒了幾個。 “后退!”首領(lǐng)在愣了片刻之后馬上做出判斷,情知不妙。 “晚了?!?/br> 寒風(fēng)中一道悅耳的聲音帶著絲絲清冷。隨著這道聲音,從那兩個被踢壞了門的土房里走出了三個人。 三個人,兩女一男。自然就是我、孔燁和宴池。 加西驚呼一聲,“我明明看見你們睡著了的?!?/br> 孔燁狠狠滴瞪了加西一眼,嚇得他一縮脖子。也難怪她,她之前可是真的被迷香迷倒了。沙漠這里的迷香與中原大不一樣,我們一時也沒分辨出來。若不是我還深諳些藥理,及時發(fā)覺不對,閉住氣息。怕也會著了道兒。雖然我很快地讓孔燁清醒過來,但這次的迷香事件也足以讓她深以為傲的江湖經(jīng)歷上添上丟人的一筆! 所以,此刻的她看著對面的匪徒們的眼光簡直是如狼似虎,恨不得立刻撲上去。 對面那些匪徒也不是吃素的,雖然愣了片刻,到此時也是一擁而上,兵刃出鞘,朝我們殺來。雖然勇悍,但終究是匪,只講究個人力量,戰(zhàn)斗配合度比起正規(guī)軍隊差了許多。 在我們的眼里,他們的動作破綻百出。我們?nèi)酥皇巧碛皫紫麻W動,便將這十幾人撂倒了。我和宴池依然點了幾人的xue道,省時省力。倒是孔燁對上的幾個,傷的最重,兀自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卻如何也起不了身。 不過,經(jīng)此出手,她的火氣也消了不少。 那個加西猶如嘴里塞了個雞蛋,張大了口,說不出話,身子如石化般動彈不得。只是眨眼間,我們周圍便是十幾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匪徒,只有對面的那個高大的首領(lǐng),孤零零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