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大學官聞聲而拜,恭敬道:“教諭大人。” 老人懶洋洋地穿過雨幕,停在三層紅樓下,“吵架了?” 他微笑著看眼前三個人,輕輕彈動手指,姚聞道撐著傘從輪椅后面走了出來,致意道:“老師說,他很久不來道院,想找諸位喝杯茶,至于蘇先生兩位,還請快去南門大街吧?!?/br> 蘇蘊聞言,朝老人躬身一禮,道:“多謝大人?!?/br> 老人隨意揮了揮手,道:“去吧,這道院許久不來,有些人都不認識了。明靜最近還在?” 第62章 小樓一夜多風雨(三) 這場小小的風波,似乎并沒有影響到太多人。然而道院某個屋子里的油燈滅了又亮了,白見塵在窗口看了很久,整個身體都慢慢發(fā)起寒來。 在看到蘇蘊的那一刻,他已經(jīng)放棄今夜趕往南門大街的想法,然而教諭大人的出現(xiàn),則無疑在他頭頂懸上一柄鋼刀。 那輛輪椅出現(xiàn)的一瞬間,一個名字無法遏制地跳到腦海里。 羅致南!羅致南! 他在殺人的時候沒有害怕,在道院的時候也沒有害怕,可當今夜這輛輪椅出現(xiàn)的時候,他的窗欞被死死按出五個指印。 在大學官躬身將教諭大人引進前廳的時候,路過樓下的姚聞道,分明抬起頭朝這間屋子看了一眼。 那雙眼睛頗有深意地看著他,白見塵手下的窗欞一瞬間粉碎,木屑順著雨絲飄飄揚揚飛落在地上。 道院一層地某個大廳里,教諭大人、兩位學官和道院中的某個小道士在打麻雀牌,姚聞道站在老人身后,不時在老人耳畔輕聲報些花色和數(shù)字。 被隨手拉來湊人頭的小道士緊張得瑟瑟發(fā)抖,琉璃玉的牌在手里揉了半天,汗都要捏出來。 老人實在看不過去,朝姚聞道招了招手道:“罷了,去找一下明靜吧?!?/br> 姚聞道應了一聲,大學官臉色微微一變,眼角皺紋里擠出復雜的情緒,他扔出一塊牌,輕聲道:“明靜他……” 姚聞道走到門邊,朝他點頭示意道:“大學官放心,我隨便找找,不過今夜雨這么大,我想他是不會過來打牌了?!?/br> 聽到這句話的大學官重重嘆息一聲,整個人倚靠在椅背上,過了很久,才說道:“是啊……明靜生性不喜熱鬧,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畢竟這么大雨?!倍W官隨手撿了塊牌,說道:“一張牌換一張牌,才不算太虧?!?/br> 廳中燭火通明,照在他們的臉上,連帶表情都顯得有些飄忽不定。 “胡了——”小道士一把將牌翻開在桌上,然而抬頭看了看三位大人有些陰沉的臉色,他慌忙將牌一個個豎起來,渾身冒汗道:“看錯了、在下看錯了……沒胡……沒……” 頭頂上是密不透風的烏云,雨水不斷從云里掉下來,在巷子里越積越多。 云清猛地后退半步,小腿繃緊踏進水洼,沒過腳面的雨水猛地濺起一陣水浪! 甫一站穩(wěn),五把鋼刀齊刷刷斬在他面前,激起無數(shù)水花。 云清手腕一蕩,一股寒涼如霜的刀光瞬間映亮了湍急水面,碰到刀光的黑衣人皆是一僵,旋即以堅韌頑強的意志力再次拔起長刀。 云清微微搖頭,雨水將他的頭發(fā)盡數(shù)打濕,全部黏在臉頰和后背上。他抬起眼睛,只用一息的功夫就捕捉到意欲從右側(cè)突圍的黑衣人。 夜色里,除了刀光,什么光亮都沒有,他甚至很難看見自己在水面下的腳。然后對于靈力天生的感知,讓他在黑夜里輕易捕捉到那些人的呼吸、熱量與運動的痕跡。 很少有修士能夠做到這一點,或者說,能夠輕易捕捉到普通人痕跡的修士,只需要揮一揮手就能殺人,不用費力進行這樣近距離搏斗。 但是捕捉和抗敵是兩個概念。 云清已經(jīng)離木門很近,他不能再退。 他的長刀在眼前一晃,迅速扭轉(zhuǎn)方向,一道寒光帶著凜冽銳氣,朝右側(cè)一人脖頸上劈去。 缺少衣物保護的雪白脖頸迅速在夜色中激起一條血柱,劈頭蓋臉砸在云清頭頂上,然后順著他的鬢發(fā)流淌下來。 那人倒地之后仍在掙扎,領(lǐng)頭的男人眼中寒光一閃,一腳將他踹至巷邊。幾個男人忍痛舉起鋼刀,齊刷刷朝云清揮去。 云清一縮身子,從數(shù)把鋼刀下彎腰滑了出去,碎發(fā)旋即被削下幾縷,洋洋灑灑飄散在水里。 他踩住黑衣人背部,一躍至半空,再一次舉起手里的銀刀,朝距離最近的那個人后頸劈去。 血光沖天暴起,淋漓血水順著云清的額頭流淌到眼睛里,有一種近乎血色眼珠的詭異感。 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黑衣首領(lǐng)后背一寒,果斷后撤,勁風從身旁刮過,水浪從腳邊劃過,刀尖飛迸而出的刀意磅礴純粹到不可思議。 他可以躲避這一刀,可這一刀裹挾的鋒利銳意與如霜寒氣,他怎么躲? 于是漫天都是刀光,刀光沖破雨霧,讓他,忍不住戰(zhàn)栗。 于是刀尖刺破黑衣,刺穿肩骨,然后,在手臂上爆炸。 長刀初臨于南門大街小胡同巷。 今夜漫天無神佛,神佛要進屋,我就殺神佛。 心魔要攔我,我就斬心魔。 山要攔我,我就劈山。 葉三面色微寒地站在第三座山下,他再一次提起刀,朝高山揮去。 無聲無息地,長刀一瞬間碎裂成無數(sh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