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翊的人欺負(fù)我們，我會保護(hù)好圣教的信眾?！卑捕嗒q猶豫豫地說道。

    云清笑了笑，又問道：“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說我們有罪呢？”

    安多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什么，覺得莫名委屈。

    云清替她撿去發(fā)梢上的雪，溫柔說道：“全天下的人都說我們有罪，那就不是欺凌，而是規(guī)則?！?/br>
    他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姑娘，說道：“這是整個天下的規(guī)則?！?/br>
    怔怔看著在夜空上流淌的積云，安多努力吸了吸鼻子，搖頭說道：“我不服?！?/br>
    “我也不服?！痹魄逍χf道，“所以，我們還要更努力一些，更努力地去打破這天下的規(guī)矩?！?/br>
    安多不再說話，她一頭扎進(jìn)風(fēng)雪里，艱難地往前走。

    云清嘆了口氣，回首看去，來路上飛雪亂云，飄散如漫天神佛死后的劫灰。

    這個夜晚，行走在游牧各族的大薩滿再次敲響了他的骨鼓，閃爍著晶瑩冰光的雪山下，大薩滿坐在散發(fā)羊膻味兒的帳篷里，發(fā)出了一聲驚恐的嘶吼。

    伴隨著一聲脆響，他的骨鼓徹底碎成了八片。

    “那把刀回來了，那個男人也回來了?！贝笏_滿顫抖著龜裂的嘴唇，朝著北面血瀚海艱難叩首。

    那把鼓敲出的所有預(yù)言都在一步步被印證，掌教大人從血海里重生，再次回到了他的冰海。而那個男人和那把刀，也將從死地里掙扎回來，直到血瀚海徹底消失在人間。

    草原上的大薩滿一夜未眠，牽著黑馬的葉三在草地上慢慢溜達(dá)。

    北地陰冷，一入夜，就連散落在蒼穹上的漫天蒼穹，都牽扯出細(xì)密寒意。

    幾年前西北邊境時常受到草原游牧部落的侵襲，杜少威將軍率兵出擊上谷、云中等三地，并用一萬人屯田戍守，逐漸開發(fā)出一片豐沃地域。

    伴隨著耕作、水利技術(shù)的傳播，屯田之地漸漸吸引大批牧人，時間一長，云中三地就成為草原和大翊默許下的互市之地。

    一入夜，草野清曠，沉悶的馬蹄不時在原野上踏響，廣闊平原上零星散落著幾個帳篷。

    葉三牽著馬一直往前走，走到水井邊才停下。公用的水井上掩著一個胡楊木蓋子，以避免風(fēng)沙掉落進(jìn)去。

    旅人或者牧人經(jīng)過這兒都會打一口水，然后將蓋子仔細(xì)蓋好，葉三抄起旁邊的水桶，又拿起地上喂馬的木盆，先給馬滿上，再灌滿水囊。

    他喝一口水，然后坐在井沿上像某個方向看。草原上的夜空離人很近，那些散落的星斗幾乎垂落在地面，起伏的荒野中草浪飄搖，漸漸往天際蔓延。

    葉三看著四面無人的曠野，朝石橋村方向舉了舉水囊。

    這里距離石橋村并不算太遠(yuǎn)，駐守西北的杜少威將軍就在石橋村邊的望江郡，經(jīng)過衡陽關(guān)的時候，李見青帶著他那匹黑馬走進(jìn)了望江郡，然后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無論是張慶還是李見青，都顯而易見是從軍營里走出來的人，他們與杜小將軍有一些隱秘的關(guān)系也并不會讓葉三感到意外。

    原本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要被杜小將軍好好供在府上或者軍營里。然而在李見青消失的那個晚上，他牽著自己的黑馬，拿著李見青準(zhǔn)備好的通關(guān)文書，徑直走進(jìn)了廣闊的草地里。

    擺脫了耳邊最聒噪的聲音，葉三由衷松了口氣，他遙遙看著石橋村，難免想起少年時候一些過于溫暖的往事。

    春天的草原并不溫暖，風(fēng)還頗為猛烈，葉三將有些松落的馬尾扎得更緊一些，望著漆黑天空漫無目的開始想一些事情。

    天空十分寂靜，直到被一聲慘烈嘶吼徹底扯碎。

    “狼——狼——”

    第113章 餓狼，人群和朝拜

    數(shù)百米外的草野上，四五匹灰狼在草叢里急速前行。低垂黑暗的天幕下，腿肚高的草原被迅速撕扯開一道裂痕，像潮水里劃開一道狹長波浪。

    潮水的盡頭，閃爍著幾點(diǎn)幽綠熒光，是灰狼餓極的眼睛。

    云中雖是互市之地，然而草原上向來人煙稀少，十多個人的車隊(duì)被掀翻在土坡后，哪怕呼喊聲穿得極遠(yuǎn)，一時也沒有人能夠聽見。

    葉三一把探到后背握住刀，空氣里傳來腳步跑動的急促聲響，他站起身來，側(cè)耳聽了聽動靜。

    灰狼的爪子在泥地上劃過數(shù)道深痕，更多的黑影從草根邊竄了出來。那些幽綠色的眼睛閃爍在黑夜里，像是會勾人魂魄的鬼燈。

    葉三抬起頭來，平靜地望向遠(yuǎn)處，然后抽出了后背的長刀。

    曠野長風(fēng)里亮起了一道刀光。

    刀光劃碎空氣，如驚雷急電般遠(yuǎn)去。百米外的草地里，忽然猛烈地顫動起來，腿肚高的野草瞬間撕碎成粉末，如雨一般向天空倒沖。

    洋洋灑灑的零碎葉子洋溢著草木清氣，泥地里的獸血慢慢蔓延開，一只灰狼被斬?cái)嗨臈l腿，在地上抽搐半天后沒了動靜。

    血腥氣猛地在空氣中濺射開，與草葉的味道混合成古怪氣味。穿著獸皮衣服逃命的人猛地頓住腳步，驚疑不定打量著四周。

    伴隨著濃重的血?dú)?，周圍的幾匹灰狼微微一滯，旋即像餓暈了一般，將同伴撕扯成碎片吞吃下腹。

    轉(zhuǎn)瞬間，地上的狼尸只剩下骨架，餓狼的牙齒上還滴掛著血rou，似乎被血?dú)饧ぐl(fā)了獸類的天性，它們朝著人群筆直地竄了出去。

    好毒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