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绷聰n了攏衣襟，頭也不抬，“敬王，你失態(tài)了。”

    “這是什么？”楚靜忠厲聲道。

    鐵籠子中，有三具焦黑的動物尸體，約莫都如普通土犬那般大小，放平常也毫不起眼，但若是仔細用心觀察，才會發(fā)現(xiàn)它們仿佛既有著熊的姿態(tài)、又有著象的長鼻，竟與那日高達兩丈的怪物模樣如出一轍，不過是它們的縮小版。

    “敬王花費半月，就是在那片焦土中搜尋這些？”柳戟月淡淡道，“誰知道呢，許是怪物生的小崽子吧。”

    楚靜忠冷笑一聲：“這些是楚棲找到的?！?/br>
    “……”

    “不奇怪嗎？三只龐大至此的怪物從何而來？若是一開始便在西郊圍場，那過去一段時日狩獵的人怎會發(fā)現(xiàn)不了？若是從別處移動過去的，如斯巨物又怎會毫無風聲！”

    楚靜忠眼中團著寒冰：“這一點其實完全不難想到，只是絕大多數(shù)人被嚇破了膽，進而忽略了心中的疑問，但有人不會。我問過楚棲，他說賀蘭漪告訴他，那些東西是在轉(zhuǎn)身之間‘憑空’出現(xiàn)，如何‘憑空’？”

    柳戟月不慌不忙道：“恐慌之下，胡言亂語，大抵北雍皇子被駭住了，記憶出現(xiàn)錯亂，說話也夸張了罷?！?/br>
    “這番話，你可以去向楚棲解釋，也可以去質(zhì)疑北雍人亂言，在我這就不必裝了。”楚靜忠壓低了聲音，卻無法壓下語氣中的厭惡與憤怒，“它們從何而來？”

    柳戟月于御座中抬起頭，涼薄地瞥了一眼楚靜忠，而后宛若久病無力般費力地站了起來，慢慢在殿中走著，他懷里抱著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單手給雪兔順毛。

    “敬王手下的青黎衛(wèi)應(yīng)當已經(jīng)在京中抓到幾個西宛混進來的jian細了吧？這些怪物就是他們放進來的?！?/br>
    “它們畏懼光亮，無論是火光還是太陽。白日里只會保持這般大小，夜里只要燭火通明，也不會發(fā)狂。而一旦陷入黑暗，便會如猛獸蘇醒，拔長躥高，肆意攻擊，如那日見到的一般。不過要是被火焰圍繞，倒也算不得特別難纏?！?/br>
    柳戟月無甚感情地嘆了一句：“這還是西宛巫族手底下中等強度的怪物，可單是一只，就已經(jīng)連你也無從下手了。”

    “……哼，那再來千百來只‘上等’怪物，豈不就足以踏平我承國邊境，西宛要真有這般能耐，還不即刻一統(tǒng)天下？”楚靜忠盯著那三只模樣怪異的東西，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惡心，“巫族怎么弄出這些鬼東西的？”

    “敬王，可以拷問西宛jian細得知的事情，就不必來問朕了，何況朕又如何知曉呢？”柳戟月道，“朕只是希望西宛既然也在向我承國示好，就應(yīng)該也付出相應(yīng)的籌碼。北雍是一對皇室與不菲的歲幣，西宛就是這三只……怪模怪樣的東西，要朕掂量這二者的份量呢?！?/br>
    這二者——北雍是美人與錢兩，西宛則只有駭人的怪物，本來怎么看都覺得二者不可能有一較之力，甚至認為西宛是在恐嚇示威。但若按照現(xiàn)實來看，北雍一行人可險些被這東西逐個毀滅，也完全不像形勢占優(yōu)的樣子。

    楚靜忠冷冷道：“你將這東西放在那里，任它殺光北雍人，之后用火燒毀，查出幕后真兇是西宛jian細，目的是為了阻止兩國姻親，再將此事交代給北雍單于，他多半會信，就算不信，除了質(zhì)疑與憤怒，北雍也不會有別的動作；至于西宛……既然敢拿這三只怪物出來作為籌碼，它們也不可能是便宜貨色，興許比三兩個皇室都還要珍貴。怎么，陛下借了刀殺了人，又禍水東引，還想兩不相幫，拍拍屁股賴賬？”

    柳戟月不置可否：“無論有沒有這一出，北雍和西宛都早就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了，玄武血脈微薄，白虎血脈稀缺，不然何須將身段放得如此之低，來承國尋求幫助？而按常理來看，看他們兩虎相斗、作壁上觀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不是嗎？”

    “短視?！背o忠緩緩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br>
    “說得好?！绷螺p笑出聲，“可惜當年敬王隨先帝推翻前朝的時候，又何曾想到今日呢?！?/br>
    今日之困，北雍與西宛皇室都在懼怕發(fā)生的事情——

    那是當初誰也不曾預(yù)料到的結(jié)果。

    楚靜忠沉默不語。

    良久后，他慢慢開口：“西宛不值得合作，與北雍聯(lián)姻是最好的選擇，不用再試探了。臣已擬看過，十二月初五是吉日，現(xiàn)在趕制一切也都還來得及。新年過后，立太子，正月過后，陛下駕崩，新皇登基?！?/br>
    “嘩啦”，御案上揮落一地奏折書冊，雪兔一驚，蹦跶著跳了下去。

    楚靜忠面不改色：“陛下若有什么未了心愿，這兩月間隨意，臣也不來管你了?！?/br>
    “那朕還真該多謝敬王體恤了?！绷峦回Ｐα艘宦暎忠粨]手，將剩下的東西掃到地上，緩步踢開礙事的東西，重新捉回那瞪大紅眼睛的無辜兔子。“若朕說，想找人陪葬呢？”

    “除了臣不行，其余人，臣會想辦法為陛下送下去的?！?/br>
    “噢……又該多謝敬王的好能耐了?！绷虏幌滩坏?，“到那日，朕再告訴你人選。”

    他揪著雪兔的絨毛，瞇眼看了看腳邊焦黑的怪物尸首，不經(jīng)意道：“你說是楚棲找到的這些東西？也是他執(zhí)意要進去搜尋吧?！?/br>
    楚靜忠冷笑道：“你給了他一張西郊圍場的地圖，上頭有六處紅圈標記，后來又托人將這東西曲折交給了京中最善騎射的那幾人，擺明了遴選時他們會脫穎而出。他們事先被叮囑過，以為這是什么對付北雍的秘密，便總向著紅圈標記的地方狩獵，北雍人則會刻意避開這些地方，渾不知最后走向了深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