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他兀自對月獨酌了兩個時辰,臨近子時,連這風(fēng)月場所都有些安靜下來的時候,終于聽到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請進。” 楚棲咽下最后一口美酒,緩緩偏過頭,斜睨向來人。他今日前來雖未帶侍從,本身也不是個熟臉,但在京城的名聲還是響亮的,風(fēng)月場上慣有會看眼色和打探消息的人,所以早能篤定對方會主動派人來找他,然而面前的這個人,委實讓他意想不到。 “——明遙?!”楚棲險些把舌頭給咬掉,“你怎么在這兒?” 敲門進來的一個是明遙,還有一個人他不認(rèn)識。 明遙理直氣壯:“我怎么不能在這兒?我經(jīng)常來啊,倒是棲哥哥你……偵查敵情來了?” 楚棲一時不知是該先給自己找借口還是該指責(zé)明遙這種通敵叛團的行為,而跟著進來的另一人首先打開了話匣子:“敬世子,久仰大名,我是驚鴻洲榭、也是這條夜河之上所有酒舫的東家,我姓彭,叫彭永彥?!?/br> 這么多船竟都是他旗下的,楚棲發(fā)覺自己還遠遠低估了人家的本事。不同舟舫的主推花樣不同,平時也都是競爭關(guān)系,不知情的恩客不滿意一條船的服務(wù)而上了另一條,對比覺得果然另一家的服務(wù)好多了,殊不知錢兩都是流進同一個人的口袋。 可以啊,楚棲的事業(yè)腦又開始盤算,若說玲瓏閣還在搞網(wǎng)紅景點饑餓營銷,夜河酒舫已經(jīng)跨越到子母品牌連鎖產(chǎn)業(yè)了,就他們風(fēng)光樓曲高和寡,現(xiàn)在連皮rou生意都不做了。 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們風(fēng)光樓是國有企業(yè)! 想多了想多了—— “久仰久仰?!背阉季w拉回來,他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朝中所有姓彭的官員和官員家屬,發(fā)現(xiàn)沒有人對得上號,“彭老板……和明遙很熟啊?” 彭永彥笑道:“明公子是我們這兒的常客,就是最近來得少了點。我今兒難得登船巡視,便見他在廳里轉(zhuǎn)悠發(fā)愣,上前一打聽,才知是他看見世子也來了。我來京中這么多年,世子的小道傳聞倒聽了不少,卻是一直都沒見過真人,便腆著臉來敲門一晤了。” 楚棲瞥了眼明遙,果然見他的理直氣壯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似的一點點蔫了下去,附帶著小聲嘀咕:“要不是好奇你來這兒做什么,我也不會主動被抓現(xiàn)行啊……” 算了,孩子大了要寬容,楚棲想,倒是這個彭永彥…… 他笑著客套道:“彭老板客氣,我有什么好看的?;鼐?shù)月一直忙碌,今日得空才來夜河酒舫轉(zhuǎn)轉(zhuǎn),果然旖旎綺麗,直教人醉生夢死。聽彭老板口氣,似是外地來的?再一聽口音,有些像是南邊那頭的……” 彭永彥撫掌樂道:“世子去過南地?不錯,好耳力。我十?dāng)?shù)年前沿運河一路往上,做這個酒舫生意,到了承國都城才停了下來,因為再往北就沒有含城中河的繁華城市了。不過往南看去,那些大城鎮(zhèn)可不少我的酒舫呢,哈哈哈哈!” 楚棲:“……”果然是連鎖產(chǎn)業(yè),攀比不得,他們風(fēng)光樓輸了。 不過他的話又引起了楚棲的注意:“一路往南,包括南慕?” 彭永彥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自然?!?/br> 楚棲心念微動,隱約覺得彭永彥話中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但這時明遙湊過來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耳邊嚼舌根:“棲哥哥,隨便寒暄兩句就走吧,我聽說這老板不是什么好人?!?/br> “……”楚棲不動聲色地拍開他腦袋,嘴唇翕動,壓低聲音傳到明遙的耳朵里,“不是好人你來夜逛這么多次?” 明遙支支吾吾地說:“這不也是和酒舫里的人打交道多了才曉得的嘛,我聽說他早年發(fā)家時,很多美人都是坑蒙拐騙、強買強賣來的,因為舟舫流動,所以很難逮到人,近些年固定場地才從良了呢!” 楚棲道:“小明,你要再貼著我,我不介意人家重cao舊業(yè),這就把你賣了換錢?!?/br> 明遙縮了縮腦袋,卻仍舊抱著他胳膊不放,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不是什么銷金窟而是食人窟。 但走是不可能走的,楚棲在心里琢磨,柳戟月信中所言只有地點,并未交待人物與時辰,所以他便只能抱著“我不就山,山來就我”的心態(tài),大張旗鼓地晃悠了一陣,再單獨點個雅間,等著知道消息的人自己送上門。如今一來來倆,明遙必不可能是什么他期待的接頭對象了,那剩下的一個便極有可能。 他悄然打量彭永彥,三四十歲年紀(jì),長得周正,面含笑意,蓄了條仙風(fēng)道骨的胡須,既沒匪氣也沒銅臭,更別提脂粉味和儒酸態(tài)了,不像是個開連鎖妓館的皮條客,說是出門左轉(zhuǎn)上山入觀的道士都有人信,當(dāng)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這倒不是最令他吃驚的,最讓他意外的是,三級觀察術(shù)給他的系統(tǒng)評分中,彭永彥的武力值和知名度也不低,更不像是個普通商人了。 所以說,莫非這位是柳戟月私下聯(lián)絡(luò)的勢力?利用他常年走水路之便,暗中傳遞消息給旁人,要他們趕緊給楚靜忠施壓? 楚棲越想越覺得靠譜,但稍微回過神來,第一反應(yīng)還不是自己身份尷尬,而是微妙——楚靜忠為了掩藏青黎衛(wèi)而開了個風(fēng)光樓,這邊為了傳消息搞了個夜河酒舫,腦回路真是一樣一樣的。 也不知道要是這里真是皇帝在幕后坐鎮(zhèn)的產(chǎn)業(yè),到時候能不能借自家男團用用,開個夜河演唱會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