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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久了,他也找不回曾經(jīng)的柔和了,只是這一次,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不太生硬,竟有些輕不可聞的虛幻:“……或許真的是我做錯了吧。” 最后,他瞥了一眼楚棲,那真是相當平淡的一眼,若不是楚棲一直死死盯著他,也許根本不會察覺。 但他什么也沒有再說,轉頭便離開了太后寢殿。 楚棲凝視著他離去的背影,莫名地,突發(fā)奇想地,使用了觀察術。 他觀察得很入神,盯著那一連串的數(shù)據(jù)愈加遠去,最后消失,直至柳戟月走到他身邊都沒有注意。 “你在看什么?”柳戟月輕聲問道,隨手撥弄他垂下的發(fā)絲。 “敬王……是準備出兵嗎?” “嗯,你猜到了。”他柔和的聲音相當鎮(zhèn)定,仿佛完全不擔心西北戰(zhàn)況,“按敬王的能耐,應該能撐個小半月吧?!?/br> “然后呢?” “然后?”柳戟月像是聽到了什么無腦的問題,輕輕笑了笑,壓低聲音在楚棲耳邊吐息,“必死無疑,包括他的二十萬親軍。” 楚棲轉過頭,凝視著柳戟月:“敬王戰(zhàn)無不勝,如果他凱旋了呢?” “沒有如果?!?/br> “陛下為什么能這么肯定?”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卻控制不住語氣里的顫抖,“陛下是不是一清二楚,西宛發(fā)兵的目的為何?成秋拾離京不過五日,他就算回到西宛立即決定攻打承國,組織不需要時間?討論不需要時間?!” “棲兒,”柳戟月依舊柔聲,“有些事情,即便想清楚了,也不必挑明?!?/br> “我只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動敬王一人,我毫無意見,再加上敬王親軍,我也懂斬草除根的意義。但這種……與他人,他國勾——相互利用,牽扯那么多人,我一時……” 他幾乎語無倫次,但思緒卻一點都不混亂,他明白最關鍵之處:“……敬王之后,西宛又該如何?他們會就此退兵?還是說……他們與陛下……”還有更深層次的勾結? 柳戟月沒有說話,他垂眸斂去眼中情緒,最后才換了個緩和的方式:“等敬王的消息再說吧?!?/br> 楚棲心底明鏡似的通透,他的臉色又蒼白了一些,但他也聽明白了,知道有些事情如今是得不到答案了。 而他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問題。 “陛下,”他道,“敬王一早明白這個道理,假若他……絕不出手,絕不親上前線,西宛當真會打入京城來嗎?” 柳戟月看著他的眼睛,不知怎地,竟緩緩移開了目光,然后搖了搖頭。 “也沒有這個假若。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樣。”他看向遙遠的西北方向,輕微地補充道,“……或許是敵對多年的直覺吧。” 第69章 會者定離,一期一祈(2)敬王戰(zhàn)死。…… 臘月十三,敬王整點完畢京邑三千兵馬,輕裝上陣,馳向西北,支援前線,已有部分北方兵力先行而到。 昔年楚靜忠作為鎮(zhèn)北將軍,在北地留有極高的威望與勢力,盡管十多年過去,此十萬人中仍有不少熟悉他的將領,余下陌生的士兵也多心含景仰,接納整合起來很快。 西宛國內(nèi)多為丘陵山地,雖說疆土面積遼闊,總人數(shù)卻不算多,城池亦分布零散,兵馬也稱不上雄壯。但也因此擁有幾條稱得上是天然屏障的山脈,故而舊時與其他各國來往并不頻繁,仿若隱身了一般。 因山脈險阻,很難有大批軍隊出入,東承與西宛也素來交好,所以原本這里戍邊的兵力并不多。直到幾年前,西宛開始蠢蠢欲動,小動作愈發(fā)頻繁,西疆才逐漸增添訓練起新兵,以備不時之需,但仍是被這一次的突然出擊打懵了。 二十號時,京城收到了敬王傳回的軍報,稱大軍已經(jīng)抵達邊境,正與西宛軍對峙,暫未起更大沖突。 二十一號,有小撮士兵擊鼓引戰(zhàn),不多時剿滅,西宛大軍仍背靠山脈,據(jù)守等待。 一連八日,到達皇帝手中的軍情都顯示,不是小勝便是仍舊僵持,承國兵力分毫未減,看似穩(wěn)固有望。 但直到臘月二十八,每日必得的西北軍情斷了,又一日,二十九號也沒有任何消息。 從邊境到京邑,哪怕是八百里加急,最短也要兩天一夜的時間,這也就是說,至少在兩日之前,西北邊境出事了。 皇城中凝聚著一團揮散不去的愁云,即便是除夕當夜,也沒有幾分新年來臨的喜悅,宴會更是干脆取消了。 一是邊境之事,二便是,太皇太后真的崩逝了。 太皇太后那日喝了點東西后,恢復了些精神,又挺了好幾天,最終卻仍是沒能挨過新年。唯一幸運的,也許是最終陪著她的明遙哭紅著眼說,她在睡夢中含笑而眠,去得十分安詳。 太皇太后的陵寢早在先帝時期就修建完善,后續(xù)事宜也早已安排妥當,本著諸事繁忙,如果拖下去也許要過許久的念想,太皇太后不日便下了葬,明遙自請去守陵數(shù)日,雖說依舊不合禮法,但皇帝應允了。 楚棲看著除夕夜落寞的皇宮,不知道為何不過短短一個月,許多事情就已經(jīng)發(fā)展成這般模樣了。 分明不久前他還信心十足,想在除夕宴上讓全員大展身手,撈足一筆點數(shù),但如今卻轉瞬各奔東西。明遙在陵園,賀蘭漪在牢里,瀾凝冰在宮外,凌飛渡不知所蹤,就連碧梧也應其敏感身份而被嚴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