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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摘星宮,成秋拾若有所思:“陛下既已除了心疾,子嗣問題何須犯愁,這么早過繼太子卻是何意?” 柳戟月淡笑道:“我的性命之憂從來不在于心疾,國師不明白嗎?” 從前掌控在楚靜忠手中,如今又被成秋拾攥捏,這些彼此都心知肚明。 成秋拾聞言,陰郁的心情反而稍霽,卻連口頭上的惶恐都不愿意裝一下:“等達(dá)成了我的任務(wù),您的人生還長著呢。” 虛偽的托詞不必多言,他們?nèi)サ揭惶幪貏e的獄中。此間牢獄由精鐵打造,堅(jiān)不可摧,周圍更有皇帝親信嚴(yán)加看管,本就是關(guān)押一些特殊之人的存在。而成秋拾進(jìn)京的同時(shí)還隨身攜帶了兩只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怪物”,自然更不可能隨意安置,便同樣關(guān)在獄中,以免暴起傷人。 但如今柳戟月尋來,卻發(fā)現(xiàn)獄中的怪物已不止兩只。 成秋拾捏起那只新出現(xiàn)的非犬非鼠的怪物耳朵,語帶嫌棄:“北雍十六部常年混居,玄武血脈淡得可以,養(yǎng)了大半月,全身的血液也只能造出這么丁點(diǎn)大的東西?!?/br> 那怪物不過半只手臂大小,畏畏縮縮,瞧不出厲害的地方。柳戟月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落到了獄內(nèi)另一個人的身上。 月娥公主被四根鐵鏈?zhǔn)`,虛虛吊了起來,裙擺高叉,袖管垂落,原本白凈的肌膚上多了幾十道慘烈的劃痕,血跡斑斑滴落,叫人看得觸目驚心。她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到幾不可聞,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就連這么個東西也沒什么大用處,玄武血脈不畏冰寒烈焰,但稀釋下來也就能增幅一點(diǎn),可惜啊?!?/br> 成秋拾邊說著,邊拔出了一把锃亮的匕首,對著月娥公主的腿根比劃了一下,似是在尋找新的放血點(diǎn),卻被柳戟月抬手阻止了。 他笑盈盈地收起匕首:“陛下這是憐香惜玉了?那也不錯,換個人來便是?!?/br> 柳戟月冷聲道:“朕已言明要交還北雍人質(zhì),時(shí)間緊迫,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為好,況且朕說過,賀蘭漪母親是承國人,他玄武血脈的精純度還要不及,達(dá)不成你想做的?!?/br> 成秋拾嘴角弧度不變,靜靜盯了他兩秒,突然一個暴起,動作極其迅速地抽出匕首,柳戟月下意識松手自衛(wèi),便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月娥公主腰腹處捅了一刀。 月娥公主短促地發(fā)出一聲哀吟,徒然無力地顫抖了起來。 “陛下啊陛下,我像是那種很好忽悠的人嗎?你為何要保賀蘭漪我姑且不問,又或者說信了你的鬼話,但我問你,滕梧人呢?” 成秋拾猛地踹開捆綁賀蘭堇的鐵鏈,她一下子便跌到了地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tuán),看上去十分痛苦,而與此同時(shí),幾個青黎衛(wèi)瞬間從角落中現(xiàn)身,齊齊擋在皇帝面前。 柳戟月向其中一個侍衛(wèi)使了個眼神,那人會意,即刻轉(zhuǎn)身離去。 “滕梧之血為朕祛除多年奇毒,是朕看到西宛誠意和國師能力的佐證,自然算作你我交易的籌碼之一,至于此后他人在何處,與國師就沒有太大干系了?!?/br> “我還以為陛下會找更冠冕堂皇一些的理由呢?!背汕锸皾M目森然,“陛下也許知道,又也許不知道,碧梧和您那位舊情人有著單方面的生命契聯(lián),碧梧若出了什么事,他很容易也活不成。” “是么,”柳戟月道,“反正他都已經(jīng)不在了?!?/br> 成秋拾冷眼看他,沒再表達(dá)不滿,收了匕首便欲離去:“陛下啊,楚棲是生是死、滕梧人在何處、北雍人該不該放,只要能達(dá)成最終的目標(biāo),這些其實(shí)我都不在意,但倘若合作破裂……收場只怕是會很難看的。” 他像是對柳戟月下了最終的警告,因此容忍了最后一次,而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青黎衛(wèi)垂眸暗動,柳戟月微微搖頭,制止了他們的想法,略頓之后,蹲下身看著奄奄一息的月娥公主。 賀蘭堇重傷垂危,即便叫來太醫(yī),多半也是沒救了,此時(shí)她只剩下一口氣,蒼白的臉頰布滿血污。 “你多堅(jiān)持一會兒,或許還能見賀蘭漪最后一面?!?/br> 月娥公主雙眼無神地望著某處,艱難開口,卻問的是另一件事:“……我聽見……說敬世子……死了?” 柳戟月默然,良久后,才沉聲道:“是,敬王府之人盡數(shù)抄斬。” 她眼中零星殘存的光輝逐漸熄滅了,唇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又或許是命不久矣,此時(shí)的所思所想皆說了出來:“我們北雍女子……都羨慕敬王妃領(lǐng)兵馳騁時(shí)的風(fēng)姿,可惜我生的晚,沒能見到……世子當(dāng)日救我一命,又于我恩重如山……可他卻……比我還要先……” “……你仰慕敬王妃?” “是啊……巾幗將軍,比我們所有北雍女子……活得都要出彩。” 柳戟月閉了閉眼,緩緩吸了一口氣,等再開口時(shí),聲音卻瞬間冷了下去:“可惜你們不會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慘死的,過去的輝煌也將隨著敬王妃的身份一同埋葬,至于他的兒子……就更是個廢物?!?/br> 他毫不留情地說完,月娥公主微微放大了瞳孔,似乎仍想辯駁,卻再無力出聲,同一時(shí)刻時(shí),身后傳來了一聲悲痛的呼喚:“阿堇!” 柳戟月平靜起身,漠然看著被青黎衛(wèi)帶來的賀蘭漪奔向月娥公主身旁。賀蘭堇大限已至,凝神望著她兄長的面容,片刻后,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