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調(diào)查至今，華珍和華海，至今都保持著沉默是金，什么都不肯說。

    律師來來回回好幾趟。

    兩兄妹至今都堅信，這不過是件小事，跟往常的每一次其實(shí)都差不多，抓進(jìn)去，盤問兩句，做做樣子，然后就給他放出來，日子照過。

    誰也不知道，以后等著他們的是什么日子。

    開庭第三天，律師帶了一個消息。

    “華總，這回真跟往日不同了，上頭點(diǎn)名清查你們公司?！?/br>
    華海這才猛地抬頭，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律師面露愁容，這是當(dāng)他給華海當(dāng)法律顧問以來，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眉頭緊鎖，畢竟是律師，條理還是清楚的，“嗯，這次比較棘手，有關(guān)部門已經(jīng)介入調(diào)查，一旦掌握了足夠了證據(jù)，就起訴你們?！?/br>
    “以什么罪名？”華海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貪污、受賄、侵吞國有資產(chǎn)，還有一條故意殺人罪?！?/br>
    “故意殺人？”

    律師點(diǎn)點(diǎn)頭，“白錦輝?！?/br>
    華海忽然有些頹然地坐下去，脫力道：“你幫我算算，我如果托關(guān)系的話，最多判多少年?！?/br>
    律師搖搖頭，“拖不了關(guān)系了，你被上頭點(diǎn)名，這次，所有的人都盯著你，出不得一點(diǎn)兒差錯，光一條故意殺人罪，你就能把牢底坐穿了。”

    華海頹然地靠在椅子上，閉了閉眼。

    “還有一個消息，有人提供了這幾年幫你洗錢的賬本，并且交代了這幾年幫你犯罪的事實(shí)，這回，我是真的幫不了你了。”

    *

    歐洲小鎮(zhèn)。

    這一個月，阮蕁蕁在小鎮(zhèn)上教當(dāng)?shù)氐男『⑻瑁蠲魃较矚g在外面走，走累了，就回家，然后做飯。

    隔壁鄰居女主人剛好也是中國人，叫tilly，男主人是意大利人，小孩tony，五歲。

    tilly自己不會做中國菜，特別愛吃阮明山做的菜，一到飯點(diǎn)就帶著小孩蹭過來。

    阮明山回來的時候，tilly已經(jīng)基本守在門口了。

    “阮爸爸！”

    阮明山一笑，開門進(jìn)去，“今天想吃什么？”

    tilly抱著小孩，“剁椒魚頭，你做的剁椒魚頭特別正宗，我就是在國內(nèi)都沒吃過這么正宗的。”

    阮明山答應(yīng)下來，讓母子兩在客廳玩會兒，自己進(jìn)了廚房。

    阮蕁蕁回來的時候，tilly正跟兒子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見她回來，笑了笑，“hello！”

    阮蕁蕁走過去，摸了摸tony的腦袋，“想吃家鄉(xiāng)菜啦？”

    tony睜著渾圓的眼睛看著她，咬字含糊不清，“每天都想吃?！?/br>
    三人笑成一團(tuán)。

    今晚的晚餐特別豐盛，阮明山做了很多菜，tony被辣得只嚷嚷，“辣死我啦，辣死我啦?！?/br>
    口齒還有些含糊不清。

    吃完飯，tilly幫忙洗碗。

    然后帶著tony告別他們，小房子恢復(fù)寧靜。

    兩人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都是當(dāng)?shù)氐囊恍┬侣劇?/br>
    阮明山看她一眼，“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呀，開心的不得了,學(xué)生也挺聽話。”

    阮明山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說話。

    看到后面，阮蕁蕁困了，打著哈欠說：“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其實(shí)，她不說，阮明山都知道。

    她期初來這里的時候，語言不通，她總是一個人坐在窗前發(fā)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夜，他起來的時候，總聽見，有人在哭。

    期初以為是隔壁的tony。

    后來，發(fā)現(xiàn)是她。

    第二天起來的眼睛，永遠(yuǎn)水腫。

    他問她，“你喜歡這里嗎？”

    她反問他，“你喜歡這里嗎？”

    “喜歡?！?/br>
    阮蕁蕁點(diǎn)點(diǎn)頭，心不在焉地說：“你喜歡就好?！?/br>
    沒有他的地方，我哪里都不喜歡。

    阮蕁蕁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阮明山已經(jīng)不在了。

    桌面上有一封信。

    她打開。

    還沒看完，只看到第一行字，她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我親愛的女兒：

    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光是這樣的開頭，就不忍再讀下去。

    *

    庭審第三天，有人來警局自首。

    “你叫什么名字？”

    來人穿著樸素，背脊筆挺，把身份證遞給警員，“阮明山。”

    ☆、58

    我親愛的女兒：

    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坐上了回國的飛機(jī)，有些事，背負(fù)了太久，我需要交代，給你，給你母親，給所有人。

    我給你留了一張銀行.卡，在你房間第二個抽屜里，不多，你放心，那些錢是我后來攢的，干干凈凈。

    我這一生很失敗。

    唯一不失敗的，大概就是教出了你。

    你本性不壞，還記得要善良，堅持正義，這樣就夠了。

    你跟華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沒想到能從你嘴里說出那些話，我很震撼。

    善惡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

    千萬不要因?yàn)閯e人的惡意而掐斷了善意。

    你們都是勇敢的人。

    不管是你還是他。

    無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

    我愛你。

    父親阮明山

    *

    華海的案子前前后后審了半年有余。

    10月初，法院的判決書下來：

    ……

    被告人華海，男，漢族，北洵市北海區(qū)人，個體戶，住銀豐苑小區(qū)9區(qū)1號樓。

    委托代理人顧兆斌，北洵市衡然律師事務(wù)所律師。

    ……

    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人華海犯故意殺人罪、侵吞國有資產(chǎn)，受賄，貪污，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生。

    ……

    被告人華珍，女，漢族，北洵市北海區(qū)人，個體戶，住銀豐苑小區(qū)8區(qū)2號樓。

    判決如下：……涉嫌教唆殺人，侵吞國有資產(chǎn)，受賄，貪污，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生。

    被告人阮明山，……涉嫌洗黑錢，念其認(rèn)罪態(tài)度良好，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

    白錦輝的葬禮很簡單，報社的同事，周時亦，丁云杉，徐盛，大包，籠籠統(tǒng)統(tǒng)不過幾個人。

    簡單cao辦完，葬禮的第二天，丁云杉帶著白錦輝的骨灰回了雅江。

    徐盛也消失了，誰也沒見過他。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點(diǎn)，誰也沒來過，誰也沒離開。

    周時亦搬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