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停云一愣，隨后點了點頭。

    接著，她聽到軒轅問天道：“你說，我們會不會看到她呢？”

    他沒有催促蘇停云離開，哪怕身體不舒服得厲害，因為他忽然想，在這里，會不會有一朵雪蓮花，屬于他心愛的峨長光。

    ☆、第208章 ：永恒

    天坑里的雪蓮花看著不少，但天地間三千世界生靈無數(shù)，相對來說，這里的雪蓮花就顯得特別的少了，千萬人之中，也難有一人會在冰玉界留下雪蓮印記，比那些所謂的天才都要珍稀得多。

    與那位老婆婆相比，峨長光前輩真的算不上大善之人了。

    但長光前輩是天眼神族血脈，或許這里真的有她的雪蓮花也說不定。既然軒轅問天不反對，蘇停云就一直施展春風化雨訣，把每一朵雪蓮花都好好打理了一番，也看到了各式各樣的回憶片段，被那些畫面感動得熱淚盈眶。

    雪蓮花品階太高，她沒一會兒就神識耗盡靈氣枯萎，但這個時候，就會有一些清涼氣息涌入她體內(nèi)，讓她疲憊一掃而空，蘇停云發(fā)現(xiàn)她的星空識海又擴大了，雖然修為還是人仙之境，但識海怕是不比白夙差，還好她的身體是神軀，不然rou身都撐不住這么強悍的元神。

    她如今修為也到了人仙大圓滿，體內(nèi)噴薄靈氣像是要滿溢而出一樣，或許閉關一段時間，就能突破人仙進入天仙境界了。

    一邊施展春風化雨訣照顧雪蓮花，一邊觀看雪蓮花里留存記憶畫面，時間過得極快，眨眼已經(jīng)是半月過去，而天坑內(nèi)的雪蓮花她已經(jīng)看過了九成，修為也毫無瓶頸地突破了天仙境界，她在冰玉界連天劫都沒遇到，冰玉界的天空從來不會有陰云，沒有烏云滾滾，自然劈不下天雷來，于是乎，她這次突破進階簡直是輕松愜意。

    大白的進步就更明顯了，上一次神諭的損害早已完全恢復，如今修為到了九天玄仙之境，跟白夙也不相上下，算是很強大的戰(zhàn)斗力。只是不知道另外那只言靈現(xiàn)在是什么修為，那只言靈沒有自行蛻皮重生過，到現(xiàn)在修煉了上萬年，它能夠幫助黑家迅速在真仙界站穩(wěn)腳跟，肯定擁有強悍的實力，不會比白夙弱，而它主人的實力肯定更強。想到這些，蘇停云就覺得壓力巨大，為啥兩只言靈必有一死呢，難道沒有其他的可能性嗎？

    她一邊想著，一邊將手放到了一朵半開的雪蓮花上，在手指接觸到冰晶的那一瞬間，蘇停云看到花里的記憶，整個人都僵在了當場。

    她看到了峨長光。

    她真的看到了那個笑得恣意張揚的女人，到死，也保留著驚心動魄的美。

    她的身邊，也出現(xiàn)了峨長光的神魂氣息，峨長光望著她笑，一如從前一樣。相比起其他人，峨長光幾乎沒有任何意識，她靜靜站在原地看著蘇停云，臉上除了笑容再無其他表情，看起來要呆滯得多。

    “長光前輩。”蘇停云伸手想要去摸她，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穿過了峨長光的身體，而那一瞬間，她手臂上有一絲淡淡的涼意，依然讓她覺得很舒服安逸。

    “啾！”大白也認識峨長光，這會兒歡快地跟峨長光打招呼。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小白模仿的峨長光張揚的笑聲。

    然而，峨長光不會回應他們，她只是靜靜站在屬于她的那朵雪蓮花面前，沖著蘇停玉微笑。

    “長光?！?/br>
    歸一天地里，軒轅問天恢復了人形。蘇停云從來沒見過他不是魔氣的樣子，他以前哪怕是人形，也是黑乎乎的一團黑氣，而現(xiàn)在，他站在歸一天地里，跟真人無疑皮膚白皙，風度翩翩溫潤如玉，儼然就是當初王玄芝的模樣。

    他長衫玉立，手持一柄折扇，周身一點兒黑氣都沒，乍眼一看，就是一位修為高深的正道修士。顯然，當年的軒轅問天，就是以這樣的形象，與峨長光并肩站立，一同將名字刻在了姻緣石上。

    長光……

    長光已經(jīng)消散于天地間，這里的長光只是一段記憶，一段懷念，哪怕有一縷微弱的意識曾屬于峨長光，但這縷意識，不記得從前有關的任何人和事，甚至于，現(xiàn)在的她，還沒有任何靈智。

    軒轅問天沒有想到，在冰玉界里，他還能看到她。

    哪怕，她已不再是她。

    “長光，我很想你?！?/br>
    軒轅問天自從找到了蘇停云這個能夠躲避天地規(guī)則的軀殼之后，就猶如烏龜一樣把自己縮殼子里，從來沒想過離開，而這個時候，他竟然主動離開了蘇停云體內(nèi)，走到了峨長光的身邊。他伸出雙臂，明明無法抱住眼前的虛影，卻依然做出了一個雙手環(huán)抱的動作。

    冰玉界說到底也在天道規(guī)則當中，他的出現(xiàn)，立刻會受到天道規(guī)則削弱，同樣，這里是冰玉界，對污穢完全不容，本來沉寂的雪山轟隆隆動了起來，一座接一座的雪山迅速蘇醒，朝著軒轅問天發(fā)出了憤怒的吼聲。

    雪山巨人是冰玉界的守護靈，此時紛紛沖向了天坑，最靠近天坑的那個冰雪巨人已經(jīng)一拳砸了下來，而這個時候，軒轅問天毫無反抗之意，他抱著峨長光的光影，臉上露出一幅滿足的笑容。

    巨大的拳頭重重砸下，軒轅問天身上黑氣滔天，他怒喝一聲，“滾！”

    黑氣形成一雙大掌，將冰雪巨人的拳頭牢牢擋住，而他低頭，輕輕在峨長光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他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怕讓那光影破碎了一般，只是此時的峨長光對他的動作沒有半點兒反應甚至都沒看他一眼，依舊是笑吟吟地看著給雪蓮花澆水的蘇停云。

    冰雪巨人一招被擋，第二招繼續(xù)攻來，此時的軒轅問天巍然不動，任憑外界風云涌動冰雪崩塌，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只映著峨長光一個人，神色溫柔，神情眷念。

    不管這個魔有多惡，他對長光前輩是真心的。他的身體都是萬惡組成，唯一的發(fā)光點，就是現(xiàn)在被他小心翼翼擁在懷里的女人剪影。而現(xiàn)在，為了這一個簡簡單單的相擁，他在對抗天道規(guī)則，也在抵擋冰雪巨人。

    蘇停云知道軒轅問天的實力，他這一次選中的替身沒有被兩界山鎮(zhèn)壓消散，以至于他現(xiàn)在實力越來越虛弱，暴露在天道規(guī)則當中更是痛苦不堪，然而此時的他，渾然沒有感覺到痛苦一般，他輕輕擁著那個微笑的女人，眉宇間也有笑容，與蘇停云此前所見的任何時候樣子都不一樣。不是那個囂張跋扈滿口臟話的魔頭，只是一個癡情的男人。

    “我一直很后悔?！?/br>
    他一直想問，如果我是一個魔，你還會不會喜歡我。然而，這個問題，他再也沒辦法問出口。

    他在這天地間存活的時間太久，與天道抗爭，一次一次的封印輪回失去記憶，體會百味人生，再到想起過去，成為魔頭尋找替身，他扮演過無數(shù)的身份，遇見過大量的人和事，唯有一個人不能忘，不敢忘。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jīng)累了吧。

    因為累了，所以想要停下，而峨長光，恰好是他停下的理由。他一直不想消散，不想失去這一段記憶，而現(xiàn)在，在看到她光影的一瞬間，軒轅問天的腦子里有了別樣的念頭。

    她消散于天地間，她現(xiàn)在就在這里。

    他跟天道斗了千萬年，一直不肯屈服，不曾認輸，然而此時此刻，他想說，“是你贏了?！?/br>
    漫長的歲月，也真是寂寞如雪呢。

    越來越多的雪山巨人趕了過來，一道又一道的攻擊落在了軒轅問天身上，他本來變成了人形，然而此時此刻，人形的rou身已經(jīng)無法維持，成為了黑色的虛影輪廓，且那輪廓晃動不停，顯得極不穩(wěn)定。

    他依然抱著峨長光，喃喃道：“我沒有喜歡過熹光，那個女人，被我收進了美人圖里。”

    “在我眼里，她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br>
    至死至終，他只愛她一個人。

    他臉上有了痛苦的神色，但是看到懷里那美人甜美的笑容，他身上的痛苦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頭頂上黑氣凝結的大掌終于被雪山巨人擊潰，無數(shù)個冰雪拳頭落了下來，蘇停云躲在一旁都受到了波及，還是一個巨人直接將她提起來不客氣地扔了出去，才使得她沒有被拳頭砸死，只不過扔她的那個冰雪巨人對她也有所不滿，她是被砸出去的，落地的時候，地上都砸出了個深坑！

    饒是她銅皮鐵骨，爬起來也發(fā)現(xiàn)身上到處都是青紫和擦傷。

    大白也被丟了出來，砸進坑里不說，它還咕嚕嚕地滾了好久，就跟一顆球在碗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樣。

    大量的拳頭砸到了軒轅問天身上，到最后，蘇停云發(fā)現(xiàn)那個魔頭的氣息已經(jīng)非常的微弱了，卻在這時，領頭的那個雪山巨人，也就是最開始蘇醒，并且眼睛靈動的那一個忽然揮手示意它們停下，一群大頭看著坑里的軒轅問天，停下了攻擊的動作。

    “它要散了?！毖┥骄奕说?。

    “這是上古時代就出現(xiàn)，早不應該存于世間的陰晦啊，它居然躲了這么久?！绷硗庖粋€接著道。

    “既然躲了這么久，為什么要出來呢？”很顯然，這個雪山巨人并不理解此時軒轅問天的行為，而領頭的雪山巨人道：“因為它不僅接受了天地生靈的污穢之氣，也學會了愛?！?/br>
    一群真正的冰山圍成一個圈，把魔頭困在當中，然后也不動手了，在那里講愛，這個畫面讓人有些無語，同樣，也讓人覺得眼眶有些濕濕的。

    軒轅問天其實可以躲到她身體里，然而他沒有。

    軒轅問天氣息越來越虛弱，本來洶涌滔天的黑氣也越來越淡，如今根本無法維持形態(tài)，只剩下了淡淡的一縷煙霧，像是燃香時飄起的裊裊煙氣，一陣風就能讓他徹底支離破碎。

    就在蘇停云感觸頗深之際，她聽到了軒轅問天的傳音。

    “若我消散，兩界山那個魔物，就會更強。”美人圖選取的只是傀儡，但如果他沒有被美人圖徹底迷惑，而是保留了自己的神智和意識，成為其真正的主人，那他有可能成為一個可以與他軒轅問天比肩的魔。

    而軒轅問天的消失，沒有魔跟他搶奪那些養(yǎng)分，他會越來越強。

    軒轅問天活著，可以壓制嚴玉卿，他消散了，嚴玉卿就會成長為新的軒轅問天。他沒有義務為這天下做任何事，只是臨散之前，他告訴了蘇停云，“你好自為之吧。不要妄圖去把嚴玉卿拉回正途，他，不僅是美人圖選中的人，他是我選中的人，也是，兩界山選中的人?！?/br>
    哪怕從前心中還有善意，在兩界山里浸泡那多年，也染得不能再黑了，就好像千萬年前，熱衷于毀滅一切的他一樣。

    話音落下，軒轅問天再無聲息，反而是雪山巨人們發(fā)出陣陣驚呼，蘇停云神識看了過去，旋即熱淚盈眶。

    她看到峨長光茫然地看向四周，隨后抬起手，做出了一個環(huán)抱的動作，她懷里的黑氣最終完全消散，在天地間一絲痕跡都不剩下。魔物不會死亡，只會消散，待到時機足夠，卷土從來，然而從來的那個魔，或許是張智梓，或許是嚴玉卿，卻并不一定是軒轅問天了。

    屬于峨長光的軒轅問天消失了。

    她的懷抱里，只剩下了一片虛空。

    “這朵花還年幼呢，居然有了一點兒神智。”

    “沒有神智啊，你看，只是無意識地一個動作。”

    “有動作就已經(jīng)很奇怪了?！毖┥骄奕藗冃跣踹哆兜恼f話，聲音本來不大，但被它們發(fā)出來依然是轟隆隆的，之前那個發(fā)出疑問的繼續(xù)問道：“是因為愛嗎？”

    “愛是什么呢？”

    愛是永恒。

    天道無法將其抹滅，時光無法使其褪色。

    蘇停云一直提防著的潛在威脅，一直頭疼應該如何將他除去，而現(xiàn)在，他以這樣的方法離開了。軒轅問天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惡事，但這一刻的他，依然讓她感動。只不過雪山巨人們討論完了，轉(zhuǎn)頭看向了蘇停云，“那臟東西是藏在她體內(nèi)的?！?/br>
    “現(xiàn)在她身上好聞多了?！?/br>
    “你走吧?！?/br>
    雪山巨人七嘴八舌地商量完，其中一個眼疾手快地將蘇停云抓起來，直接往界湖丟了過去，“偷偷帶臟東西進來，這里不歡迎你了?！彪m是這么說，但蘇停云看到，它臉上似乎還掛著笑容，也就在這時，她看到剩下的雪山巨人在哄搶大白，一個個頭高大的抓住大白之后還哈哈大笑了三聲，接著以拋鉛球的姿勢把大白整個扔了出去，動作瀟灑愜意，估計它覺得好玩極了。

    一般的東西，被它們丟一下就直接散了。

    上哪兒找這么質(zhì)量好砸不爛的球啊……

    蘇停云腦補了一下雪山巨人們的心理活動，默默地扯了一下嘴角?；厝ゾ突厝グ?，不僅得到了冰晶，修為進階，還解決了軒轅問天，這一趟冰玉界之行，她獲益良多，就連軒轅問天，也算是得到了他最終的歸宿了吧。至于軒轅問天說的小師叔嚴玉卿，蘇停云沉默片刻，才甩了甩頭，暫時不去想這些還未發(fā)生的糟心事了。

    進入界湖之后，蘇停云安心鉆進大白肚子里偷懶，“把我?guī)Щ匕自平纾覀兊没厝タ磶煾感∶妓麄兞?。?/br>
    等到回去了把冰晶放好之后再去找白夙，不過沒準白夙已經(jīng)在白云界等她了。如今沒了個可以一直偷窺的大魔頭，她也能正大光明的揩油了吧。想想，還真是有些期待呢。

    ☆、第209章 ：遺物

    冰玉界漂浮三千界內(nèi)，位置隨時都在移動，通常無跡可尋。它這里的界湖也格外浩淼，根本不知道跟何處相連。

    好在蘇停云不用自己找路，她現(xiàn)在把工作交給了大白，而大白也保證絕對不亂跑，會盡心盡力地找到回去的路。

    在大白體內(nèi)的時候，蘇停云就在歸一天地里修煉。有光陰原石的緣故，她可以控制時間的流逝，大白在外面飄了半個月，她在歸一天地里已經(jīng)修煉了十五年。天仙境界穩(wěn)固了不說，她還從天仙一層進階到了二層，并且在歲寒槍的符文柱上，她又破解了其中兩道符文，學習了兩招新的槍法，而她想要破解新的符文，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歲寒槍第二招乃是千堆雪，跟橫掃千軍不同，這一招是攻擊唯一一個敵人，短短時間內(nèi)刺出千次，一次威力勝過一次，哪怕是遠遠高出她修為境界的防御力，也能被歲寒槍擊破。這一招槍法，對蘇停云目前的來說，就是以弱勝強的殺招。

    她學的第三招名為裂星月，招式走勢似直實彎，猶如一道弧形攻擊敵人，且一槍祭出之后自身還能飛速后退，攻擊力不弱還能出其不意，最重要的是可以以弧光隱匿身形方便隨時逃走，算是保命的招數(shù)了。

    她修為進階之后就開始苦練槍法，哪怕身體是神軀，因為修煉刻苦，她手上也有了繭子，虎口也裂開，哪怕用靈氣修復也沒多大好轉(zhuǎn)，只要一日不停下修煉，這些傷口依然會存在。不過這些都是她努力的證明，倒也沒必要去糾結，等到出去的時候用靈氣滋養(yǎng)一番，就會恢復嫩白。

    這段時間里，小貓頭鷹也長大了一些，沒有之前那么嗜睡了，不過蘇停云發(fā)現(xiàn)它特別懶，能不動就不動，大概不能算做戰(zhàn)斗力，只能當做吉祥物養(yǎng)著了。十二棵圣樹也長大不少，如今已經(jīng)有了幾丈高，長在五行盤周圍，像是長了一圈挺拔的小白楊，看著煞是喜人。

    眼看著快回到白云界了，蘇停云利用光陰原石將時間流逝恢復如常，跟外界統(tǒng)一之后，這才離開了歸一天地，直接出現(xiàn)在了大白肚子里。

    沒過多久，她和大白就回到了白云界當中。

    在白云界，蘇停云修為是最逆天的存在，她如今神識更為廣闊，神識覆蓋過去，幾乎可以看清楚大半個白云界，而這個時候，蘇停云有些驚喜的發(fā)現(xiàn)，白云界的煞氣減弱了。她第一時間看的不是拭劍樓，而是兩界山，等她望過去之后，蘇停云更覺驚詫，難道說，兩界山出現(xiàn)之后，還能移動的？

    原本兩界山在橫斷山脈附近，她離開之前將這一片區(qū)域都封印起來，且留下了神識結界，只要嚴玉卿從里面出來，或者有人要強行進入兩界山，她都感應得到，然而現(xiàn)在的情況是，橫斷山脈以往那陰氣重重的禁地，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而那些煞氣減弱不少，當初讓她心驚膽戰(zhàn)的兩界山奇石入口，更是完全消失了。

    “兩界山還能長腿跑了？”她震驚地問到，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