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又是一次眩暈來襲,南蔚吞下一枚丹藥,面上丁點波動也無,但心頭卻有些郁郁。 此丹名為玄血丹,丹方出自天命魔宗,是南蔚特地讓王大牛煉制而成,筑基期適用的一種丹藥。玄血丹能讓他的狀態(tài)迅速恢復到未受傷以前,甚至是對他目前的實力也有所進益,但丹藥的效果卻頂多能持續(xù)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之后,原本存在于南蔚體內的傷勢卻是根本就不曾消失,甚至還會加重。 若非萬不得已,南蔚絕不會服下玄血丹。 但那些回復的丹藥,早在之前控制殺陣解決那些金丹的時候,就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雖然須彌戒中還存有一些,可是丹藥不能連續(xù)服用,否則抗藥性甚至是丹毒都會最大限度的積累在南蔚體內,難以解決。 而當再一次尋找出路未果的時候,南蔚又一次遭遇到第一個守陣戰(zhàn)傀,并眼睜睜看到它那張面殼咔噠咔噠地動了幾下,發(fā)出刺耳的怪聲,然后更多小型戰(zhàn)傀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南蔚已經能夠確定,這只戰(zhàn)傀乃是頭領,它顯然能夠召喚其他戰(zhàn)傀! 一個就夠難對付了,何況是一群!雖然小的實力比不上大的,可這玩意皮厚rou粗不說,每個小的至少也有筑基大圓滿甚至以上的修為,數(shù)量一多,雙拳難敵四手,南蔚就是躲避都難。 南蔚心里暗暗叫苦,他不能任由情勢往最壞的方向發(fā)展下去,他必須得在剩下的大半個時辰內找出辦法擺脫這些戰(zhàn)傀。 也不知為何,戰(zhàn)傀頭領并未激活身上煉陣,而只是持之以恒地用雙斧攻擊。其他戰(zhàn)傀也多半采取拳打腳踢的方式圍攻南蔚,同樣沒有使用法術。 至于是因為缺乏靈元還是別的原因,南蔚無暇思考,他此時心分數(shù)用,一面在眾多戰(zhàn)傀包圍之中游走著,避免它們的斧頭或是拳頭落到身上,一面回想著周天萬寶陣的所有相關信息。 靈橋斷絕的萬年多以后,修士們破解了因缺乏元氣供應而威能漸弱的護宮大陣,打敗了守陣戰(zhàn)傀,攫取了它們的傀儡核心。 在南蔚的記憶中,這些戰(zhàn)傀的身體都被修士分解帶走,一點渣滓也沒剩。 據(jù)說那一戰(zhàn)也并無金丹五重天以上的修士出面,絕大部分修士都是筑基期。然而對長期缺乏材料的修士們來說,戰(zhàn)傀再強大,蟻多也咬死象??裳巯轮挥心衔狄蝗?,且此一時彼一時,他試圖從記憶中尋求答案最終毫無結果。 在元氣充裕的前提下,這座護宮大陣的威能,恐怕會比他曾經所見和所聽聞的,要高得多! 該怎么辦? 南蔚眸光逡巡在陣勢內部,卻始終沒有一個焦點。 眼下的情況顯然已經失控,他無法再從周天萬寶陣中奪回自己的殺陣,他也無法通過別的途徑離開。 那么倒不如——繼續(xù)向前! 漫無目的地游走,是既耗費體力也耗費魂念的事情,好幾次雖然多虧魂念讓南蔚能先一步避開戰(zhàn)傀,但在周天萬寶陣內,魂念的消耗似乎也遠遠大于平時。南蔚也不能在周天萬寶陣內布下陣中陣,一則是他沒有材料了,二則是就算布出,誰知周天萬寶陣會不會再次將其同化。 南蔚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解開困境,但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只有那么多,那么在目前的狀態(tài)下他必須盡可能地達成目的。南蔚判斷了一下方位,回憶了一番周天萬寶陣內的生門和道路,稍微調息了片刻,在頭領戰(zhàn)傀再一次出現(xiàn)在視線盡頭的剎那,他一縱身體,飛掠而出。 就在這一番你追我逃之下,南蔚眼看著要到達周天萬寶陣的生門位置。 此時距離玄血丹失效,只剩下不到半刻鐘時間。 然而看著近在咫尺的生門,南蔚在心底嘆了口氣。 即便沒有用魂念時刻關注,他也感知到了那股靈力波動,正是從頭領戰(zhàn)傀身上傳來。 南蔚驀地停步。 霎時間,數(shù)道光華從他頭頂飛越而過,直直插入地面,發(fā)出巨大的轟響。 戰(zhàn)傀肩頭的煉陣還流轉著一道華光,顯然方才的法術正是由此煉陣發(fā)出。 而戰(zhàn)傀全身上下,更多的煉陣正蓄勢待發(fā),擺明了全力阻止南蔚再往前一步。 南蔚回過頭來,看到戰(zhàn)傀面殼下幽藍的兩朵火焰搖曳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我不跑了?!?/br> 戰(zhàn)傀根本理也不理他,身上又一個煉陣激活,仿若有無數(shù)劍雨從天而降,向南蔚落去。 但戰(zhàn)傀緊接著就呆在了原地,因為前方壓根就沒有了南蔚的身影,反而是更遠一點的周天萬寶陣那生門處,人類少年踉蹌的步伐十分明顯。 守陣戰(zhàn)傀:“……” 南蔚站在生門的位置里,一手背在身后,早已捏住了先祖洞府的傳送玉符。但見守陣戰(zhàn)傀竟真的止步于生門之外,只呆在那兒一動不動,南蔚松了口氣。 洞府玉符是他的殺手锏,但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使用。一旦傳送回到先祖洞府里,就意味著他又回到了南華宗的地盤,而手腕上的追蹤標記可還沒消失呢! 等待片刻,確定守陣戰(zhàn)傀再無攻擊意圖,南蔚就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汗如雨下,不知何時衣服全部濕透了,服用玄血丹以后的后遺癥似乎已初現(xiàn)端倪。 守陣戰(zhàn)傀忽然往這邊跨出一步,巨大的身體投下一片陰影,腳步踩在地面發(fā)出哐哐的響聲。 南蔚卻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它。 守陣戰(zhàn)傀就又停下來,咔噠咔噠地動著面殼,儼然在說著什么南蔚聽不懂的話。 南蔚無從辨認,也沒有精力再去弄明白,透支過后極致的疲倦和傷痛的卷土重來,讓他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我知道你有了意識?!?/br> 但面上他卻未露聲色,還是笑瞇瞇的。 “我知道只要我到了這里你就無法繼續(xù),所以你才會使勁阻攔我?!?/br> 大約是在不知多少年歲的呆然中,守陣戰(zhàn)傀生出了意識,但傀儡畢竟只是傀儡,論是機智狡猾來,怎么也比不上人類。 南蔚也是從它的一舉一動里,發(fā)現(xiàn)了些許蛛絲馬跡。 “我好困,先睡一覺再說。” 既然目前安全無虞,南蔚決定先讓自己舒服些。至于其他的可能性,南蔚現(xiàn)在無暇再去思考。他一邊放任自己沉入睡眠里,一邊下意識地運轉起了《一氣培元訣》。 恍恍惚惚的,南蔚好象又進入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夢境里。 他高高坐在屬于尊者的寶座上,底下則跪著一個人。 那人有張熟悉的臉孔,并不是登峰造極的美貌,卻在眼波流轉間多了幾分麗色。 在夢里,南蔚有些不記得對方的身份。他只知道自己百無聊賴地聽著那人匯報著什么,那人說了很多很多話,他卻似乎一個字也沒有聽進耳中。 最后那人也停了下來,用一種無奈又哀傷的眼神,專注地凝視著自己。 被那樣看著,久而久之,南蔚仿佛都生出一絲“我對不起他”的錯覺。 直到他終于聽到了那人在說什么。 那人說:“師尊……” 南蔚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擦了把腦門上的汗,四肢一直到骨縫里都是一片酸痛,之前服用的其他丹藥殘留的藥性倒是幫助了傷勢的愈合,只是南蔚卻怔忡了一會,才暗自不悅:怎么又夢到孽徒了! 說起來,他收徒一則是宗門要求,二則是為了自己方便,三則純粹瞧中了最好看的那一個,不管哪一種都談不上對徒弟關懷備至,甚至自從徒弟入門之后,南蔚自己的大小瑣事都交給了他去做。便是在最初徒弟修為不高的時候,南蔚也只冷眼旁觀他硬著頭皮頂上,瞧著他被人刁難,從未給予過一點幫助。 所以南蔚才格外百思不得其解,那孽徒究竟是搭錯了哪根筋,竟不管在那兒都言必稱師尊,全心全意地把他放在第一位。 哼,本尊居然能教出一名無私的弟子,真是滑天命魔宗之大稽! 然后南蔚才發(fā)現(xiàn)守陣戰(zhàn)傀竟然坐在對面! 即便是坐下之后,這戰(zhàn)傀依然是一個龐然大物,足有南蔚的數(shù)個大小。它大約本來想要盤起腿,但礙于那工程量實在浩大且艱難,最終守陣戰(zhàn)傀只是直著雙腿坐著,面殼正對南蔚,里面兩朵幽藍火光忽明忽暗。見到南蔚看過來,戰(zhàn)傀哐哐當當?shù)卣玖似饋?,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南蔚,才朝南蔚伸出一只手。 南蔚眨眨眼:雖然本尊一向自認本尊魅力天下無雙,但竟然連這鐵殼子都能感受到,本尊也委實始料未及。 然后那只手就跟拎小雞仔一樣拎住了南蔚。 南蔚:…… 因為能感知到守陣戰(zhàn)傀并不像此前透著敵意,而且若是對方要殺他早就殺了,因此突逢此變南蔚也并未反抗,反倒是順勢往上攀了一把。 守陣戰(zhàn)傀停下腳步,幽藍的兩朵火光看向南蔚,好象在詢問什么。 南蔚輕晃手腕,用金焱藤鞭將戰(zhàn)傀的另一只手拽了過來,又將其兩只手并攏。 接著他才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這樣你輕松些?!?/br> 守陣戰(zhàn)傀:“……” 巨大的身形再次動了起來,雙手卻始終緊緊捧著南蔚,一路往前走去。 南蔚雖然窩在戰(zhàn)傀的兩手之間,目光卻是環(huán)顧著四周,魂念也放了出去仔細探查。因此他發(fā)現(xiàn)戰(zhàn)傀帶著他,早已偏離了方向,并非是往仙宮遺跡的位置走,而是來到了另外的地方。 當守陣戰(zhàn)傀停下腳步時,它看了看南蔚,遲疑了一下,才用單手捉住他,輕輕將他放在地上。 南蔚很是滿意,拍了拍戰(zhàn)傀:“真乖?!?/br> 守陣戰(zhàn)傀:“……” 雖然它沒有聽懂南蔚的話,但直覺卻告訴它這不是什么正常的意思? 目前所在的位置,若是按照無回谷的范圍來說,應該是在谷內一角,若是再往另一邊走,很可能就能脫離周天萬寶陣的范圍——南蔚迅速得出了結論。 而從守陣戰(zhàn)傀一路上走來的情況看,這附近的陣勢顯然仍在深眠中,一路上他們甚至路過了幾個更為龐大卻并不動彈的戰(zhàn)傀。 南蔚注意到這個戰(zhàn)傀手腕上刻有一個數(shù)字“七十三”,他不知這是否是戰(zhàn)傀的排名,但姑且就讓他稱其為七十三吧。南蔚就又拍了一下戰(zhàn)傀:“七十三,這是什么地方?” 七十三頓了一下,忽然將身體放平,躺在地上,做出跟南蔚之前沉睡一般無二的姿勢,然后又站起,像之前那些休眠的戰(zhàn)傀一樣,直挺挺地站在一處。 南蔚懂了:“這是你休息的地方?” 戰(zhàn)傀那用精金制作的面殼動了動,大約是在點頭。 南蔚又問:“那你帶我到這里做什么?” 戰(zhàn)傀手中忽然多出兩把巨斧,幽藍火苗閃動一下,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南蔚猜測:“你要殺我?” 戰(zhàn)傀沒有動。 南蔚繼續(xù)猜:“你要跟我對戰(zhàn)?” 七十三就猛地動了,雙斧挾持著雷霆萬鈞之勢,驀地朝南蔚直劈而去。 南蔚連忙躍起,避過交錯的斧面,足尖在上面輕輕一點,手里金焱藤鞭卻是繞上戰(zhàn)傀的脖子,借助這股力道,他的身體輕巧無比地落到七十三背后的空地上。 但七十三速度也是飛快,身體雖是未動,手中雙斧反手劈去,再一次氣勢洶洶而至。 南蔚毫不在意,倏然往后射出,又是幾下晃動,來到了新的位置。 不過就在他拿出符箓試圖激活的時候,七十三卻收起斧頭,伸手擺了擺。 這是讓他不要使用符箓?南蔚嘗試著又掏出一件防御法器,卻見七十三再次擺了擺手,指了指南蔚手中金焱藤條,又指了指南蔚。 南蔚終于明白,這守陣戰(zhàn)傀是要他在不使用其他外物的情況下與之對戰(zhàn)。 若不是他已經能肯定對方不僅沒有惡意,而且還是好意,南蔚根本不想動彈。 打什么打,本尊傷還沒好呢! 而且南蔚想弄清楚這傀儡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跟它淋漓盡致地打了一場,直到體力徹底耗盡,靈元也有些枯竭,傷勢都有些彈壓不住了,他才坐倒在地。 七十三似乎知曉他已到極致,又一次捧起南蔚。 南蔚更滿意了:會舉一反三的傀儡才是好傀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