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因表妹近來孤苦,身邊只有一女相扶,念及年少情義,今日遂請各位做個見證,楚某人要娶了表妹為媵。 媵,非妾。 府里下人倒也不能稱呼秦婉為姨娘,而是以婉夫人代之。而林玉嬈雖說并沒有改了姓氏,但在眾人眼中,她才是侯府的大小姐。 楚恒此舉,不止丟了侯府的臉,還讓她們母女的地位自此一落千丈,所以,楚芙瑤怎么會再次重蹈覆轍? “是有個jiejie,比芙兒長一歲,記得要以禮待之,曉得么?” 楚恒細細叮囑,因秦婉的原因,他倒是對林玉嬈比自己這個親生女兒都上心,楚芙瑤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一副天真模樣,說道。 “那她是芙兒的遠方表姐不是?爹爹可不要有了jiejie,就不喜芙兒了!” 楚芙瑤邊說著,上前兩步,扯著楚恒暗紋的袖口,輕輕搖晃,撒起嬌來的模樣,倒是讓后者心中一軟。 摸了摸女兒的頭頂,才道: “你才是侯府的嫡小姐,我的親女兒,爹爹哪有偏心之理?” 楚恒笑的慈愛,一旁的秦氏倒也不以為然,在她心中,林玉嬈便是楚恒的骨血,所以自然不會信他的話。但楚芙瑤倒是知道,楚恒對林玉嬈好,只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但如果正主兒都失了寵,那那個附屬品也就沒有威脅了。 聊了一會兒,楚恒還要去老太太屋里請安,要不然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可夠受的。幸而各房用飯之時,都是在自個兒的院子里,要不然看老太太的臉色,也吃的難受。 晚間,楚恒自然是在錦嵐居用飯,因他今日才回,楚芙瑤倒也留在了錦嵐居,同樣來到此處的,還有楚芙瑤的大哥楚青宋。 其余的兩個姨娘,何氏與李氏,只是過來請個安,以她們的身份,自是不能一齊留下用飯的。 楚青宋先前也是養(yǎng)在秦氏身邊的,所以規(guī)矩禮儀倒是一點不差。楚芙瑤以往倒是對這個哥哥視若無睹,有時還諷刺幾句,這才生分了,要不然,光憑教養(yǎng)之情,這個大哥也不會在后來對自己的慘狀無動于衷。 “爹爹,母親?!?/br> 楚青宋微微躬身,十五歲的少年其實已經(jīng)不小的,他雖說尚未行束發(fā)禮,但是少年的模樣,還是好看的緊,與楚恒極為相似,只不過看上去要青澀不少。 “大哥,坐?。 ?/br> 楚芙瑤熱情的道,笑的眉眼彎彎,讓楚青宋一愣。 他雖是庶長子,但卻惹不得這個嫡出的meimei,以往二人也是視若路人,怎么這人今天倒是轉(zhuǎn)性了? 楚青宋雖說疑惑,但看著秦氏滿意的眼神,還是硬著頭皮坐在楚芙瑤身邊,生怕這個嬌養(yǎng)著的嫡出meimei,會玩什么花樣。 沒想到,一頓飯到吃的相安無事,楚恒還夸了楚青宋幾句,不外乎說他純孝,照顧幼妹之類的。 楚芙瑤心中還是對楚青宋的印象不錯,有意示好,雖說存了些別的心思,但也確實是為先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借此彌補。 楚青宋是個恭順之人,但是他身邊的人,倒是不怎么老實,其中以乳母李婆子為甚,也就是綠籬的母親。 他的束發(fā)禮在老太太壽辰之后不足一月,行完禮后,便可選兩個丫鬟,教他通人事,綠籬那個不安分的,恐怕存著心思呢。 吃完飯后,楚芙瑤也沒有多留,直接回了漪瀾園,想著明日便能見到老熟人了,心中不免有些激動,林玉嬈,這一世,你恐怕得不了好呢! 回了房中,楚芙瑤便繼續(xù)給老太太備著壽禮,本是定下了做幅繡圖的,繡的便是青松不老。但是記得林玉嬈也是送的繡圖,花樣卻是東海福至。 福如東海水長流,壽比南山不老松。 本是極好的寓意,但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居然和侯府嫡小姐送出的壽禮相似,不免就值得商榷了。 那份相似的壽禮,恐怕其中也有綠籬的功勞吧? 現(xiàn)下,繡活兒還是要做的,只不過要改改方法,楚芙瑤叫了紅冉,讓她去尋上好的大紅蘇繡緞子,越大越好,幸而離老太太壽辰還有一月有余,現(xiàn)在改了賀禮,也不算晚。 紅冉應(yīng)了,倒也是盡心尋找,雖說不知楚芙瑤為何棄了先前繡的頂好的繡圖,但也沒多嘴。 除了壽禮,今日倒也沒旁的事情,想著明日便是要見見她的好jiejie,楚芙瑤便準備歇了,在敵人面前容光煥發(fā),不正是最好的打擊嗎? ☆、第七章 自打楚芙瑤身子好了,日日給老太太請安便是免不了的。況且這段時日正是討得歡心的好時機,楚芙瑤可不會錯過,要不然,平白讓林玉嬈占了她的位置。 用完膳后,她漱了漱口,之后便直奔老太太的福壽堂。今日對楚芙瑤來說,可謂是意義非凡,那一對母女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福壽堂內(nèi)哭訴,孤兒寡母,好不可憐。 正巧遇上來請安的楚青宋,楚芙瑤福了福身,叫了聲‘大哥’。 看著未來侯爺驚恐的眼神,楚芙瑤才知道自己先前的人緣是有多差。 “芙兒也來給祖母請安,還真是巧?!?/br> 楚青宋一張清俊的面龐微微有些尷尬,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楚芙瑤可是侯府的嫡長女,背后還站著江南清貴,身份之高貴,不言而喻。 以往她一向瞧不上自己的身份,怎么最近是轉(zhuǎn)了性? 兩人一起進了福壽堂,與往常一樣,老太太還是坐在主位的八仙椅上,碧柯冷月乖順的立于后方站著,下首處坐著一對母女,衣著華貴,款式卻不是京中正興的模樣。 年長的女子便是秦婉,看上去約么二十七八,雖說長相并非如何貌美,但專屬于女性的柔媚卻一分不少,穿著暗紫色的褂子,下身配著猩紅的襦裙,平白添了幾分老氣,大抵也是為了顯得莊重。 此刻,秦婉正嚶嚶的流淚,看到楚芙瑤與楚青宋一同進來,眼睛不由有些發(fā)亮,嘴角扯出慈愛的模樣,朝著二人招手。 “這就是芙姐兒和宋哥兒吧?模樣生的真是標志,真不愧是姑母您的孫子孫女?!?/br> 秦婉一通夸著,楚芙瑤卻不著痕跡的閃避開那充斥著香粉味道的帕子,細細打量著一旁的林玉嬈,這個在幾年后親手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女人。 林玉嬈現(xiàn)下不過十三,收拾的倒是干凈,通身鵝黃色的打扮,看著嬌俏可人。大抵是哭過的原因,一雙杏眼微微紅腫,此刻正含著淚意,與楚芙瑤的視線對上。 楚芙瑤微微點頭示意,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不能讓林玉嬈起了防備的心思,要不然,以后的路便難走得多,不是嗎? 林玉嬈看著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強行壓下心中的妒忌。眼前人無論何處,都比她強。精致的容貌,高貴的出身,通身的氣派處處顯露著世家女的風采。這些東西,依舅舅對自己的疼愛,以后都會是她的。 目光掃過一旁的楚青宋,十五歲的少年,已經(jīng)初具模樣,大抵是從小便被當成小侯爺養(yǎng)著,楚青宋禮儀教養(yǎng)并不遜色于一般的世家子,也托了楚恒的好皮相,讓林玉嬈多看了楚青宋幾眼。 她自認為動作隱秘,其實早便被楚芙瑤收入眼底,暗自發(fā)笑,當年怎么沒看出林玉嬈還對楚青宋存了份心思,現(xiàn)在看來,也算是好戲? “還不見過你們表姑母?!?/br> 老太太先發(fā)了話,心底也是滿意秦婉的,畢竟是自己的娘家侄女,連玉嬈也這般大了,再不給她個名分也說不過去。 “表姑母好。” “表姑母好。” 楚芙瑤福了福身,而楚青宋則是行了一禮。兩人一言一行,都是經(jīng)過秦氏親自調(diào)教的,一絲錯處也挑不出,對比林玉嬈來看,倒顯得大方不少。 “芙姐兒,你帶著玉嬈去逛逛府里,也帶她認認路?!?/br> 老太太倒是想讓這姐妹倆和睦,上輩子楚芙瑤瞧不上林玉嬈那副小家子氣,也就拒絕了這個差事,但此刻到不會再做這種蠢事。 “是,我?guī)е粋€這么標致的姐兒出去,府里人恐怕都看楞了呢!” 楚芙瑤輕笑一聲,明眸流轉(zhuǎn),倒是說不出的艷麗,老太太心中滿意,芙姐兒近來倒是懂事不少,想必也能接受玉嬈的身份。 正想帶著林玉嬈離開之際,楚恒與秦氏過來請安,倒不是他們來的晚了,而是小輩們本身便需要到的早些。 “表哥?!?/br> 秦婉輕叫一聲,眼中似是藏著千言萬語,怎么也道不盡的模樣,看到秦氏站在楚恒身后,明麗雍容的面孔上露出得體的笑意,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仿佛一切心思都能被看破一般。心中一慌,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忍這一時。 “表嫂?!?/br> 這兩聲語氣可差的不少,秦氏臉上仍舊沒有一絲波瀾,倒是楚恒有些尷尬,表哥表妹自古以來,總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現(xiàn)下秦婉這個態(tài)度,也就把事情坐實了。 “父親母親?!?/br> 楚芙瑤與楚青宋一同請安,連帶著身后的林玉嬈也學(xué)著福身,到底沒有經(jīng)過專門學(xué)習,看著便有些怪異。 “舅舅舅母。” 秦氏細細打量著林玉嬈,發(fā)現(xiàn)她倒是與秦婉生的極像,彷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倒是沒看出哪里像楚恒,這還真有些奇怪。 “這是要逛逛院子吧,翡翠,你跟著小姐伺候著,別讓她們玩兒的太野。” 秦氏交代下來,三個小輩便退去了。擺出一副熱切模樣,拉著秦婉的手,開始話家常,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和楚恒的私情一般,如此掏心掏肺的關(guān)切,連老太太都微微有些臉紅。 楚恒倒是神色自然,作為一個男人,他從來不認為與表妹交往過密是一件不妥之事,現(xiàn)在差的只是一個機會,一個許給秦婉身份的機會。 以楚恒的情圣模樣,自然不忍最愛的表妹只是一個妾室,如此看來,媵的位置倒是合適的很,只怕秦氏不肯答應(yīng)。 房內(nèi)的幾個主子各懷心思,面上倒是不顯,好一副其樂融融之象。 話說楚芙瑤帶著林玉嬈朝外走,剛出了福壽堂,楚青宋便離開了,大乾王朝的男女之防雖說沒有前幾個朝代那么嚴重,但馬上便要束發(fā)的他,還是比旁人多出了些心眼兒,楚芙瑤也便罷了,那林玉嬈是萬萬不可接觸的。 林玉嬈呆呆的望著楚青宋離去的背影,有些晃神,到底年紀小些,心思也藏不住,楚芙瑤看著,總覺得如此好的機會,可不能放過了。 “怎的,看我哥哥都看的呆了?” 故作打趣的語調(diào),根本顯不出半分敵意,起碼林玉嬈是不知道楚芙瑤對她的心思。一聽這話,本來有些素白的小臉,騰地一下便紅了個徹底,那模樣,真是連猜都不必。 “什么啊?我只是未見過這般年紀的哥哥,才多看兩眼,你可不準胡說!” 林玉嬈此刻的辯解,倒有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楚芙瑤也沒打算與她爭論什么,只是同望著楚青宋的背影,似是無意的道。 “哥哥以后定是要接管侯府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女子,方能配的起他?” 林玉嬈眼中微微閃過波瀾,楚芙瑤仿佛沒發(fā)覺一般,給她介紹著侯府。 這母女二人,說來拜壽,其實是因為生計所迫,孤兒寡母僅靠秦婉的嫁妝支持,這么多年,也算是耗得精光,幸好楚恒時時接濟,要不然林玉嬈便養(yǎng)不成這嬌滴滴的大小姐模樣了。 二人住在似錦園,楚芙瑤到生了個心眼兒,問了問秦嬤嬤似錦園伺候的都是哪些人,其中倒是有幾個府里的老人,也算是秦氏的心腹,想來以后會有大用。 至于那綠籬,也不知那蹄子是怎么跟秦婉聯(lián)系上的,反正現(xiàn)下是沒見著,粗使丫鬟罷了,要是她干上個一年半載,想必這輩子都只能是粗使丫鬟了。 晚間回到漪瀾園,楚芙瑤便開始著手繡壽星獻桃的圖樣,因底板是紅色的緞子,用線也必須講究些,特意拖紅冉去尋了金線,這便忙了開來。 又過了幾日,秦氏將楚芙瑤叫到錦嵐居,便是交給她幾張身契。 “這是?” 秦氏看著楚芙瑤倒將那事完全忘了,不由戳了她一指頭。 “不是你嚷著要把做香粉的人要來的嗎?現(xiàn)在倒是渾都忘了?!?/br> 楚芙瑤這才想起來還有香粉這回事,看老太太日益僵硬的臉,她猜想,動手的時間也應(yīng)該快些了。 “對了,我替你尋了個畫工極好的女先生,是夏侯氏的次媳,丈夫于早年便去了,現(xiàn)下一個女人才藝高超,倒是被世家爭著,要不是我與那黃苑是手帕交,只怕你還尋不到如此好的女先生呢!” 到底是真心心疼自己的人,秦氏即便不太贊同楚芙瑤學(xué)畫,卻也用心辦了這事兒,不過要是添了這堂課,恐怕接下來的日子,便有的忙了。 管家之道也是近日開始上手,還有老太太的壽禮,現(xiàn)下又添了畫課,楚芙瑤微訕,幸好管家之道她已精通,繡工也是早年練好的,要不然分身乏術(shù),可就叫人看了笑話。 近來楚恒倒是消停了,平素只宿在錦嵐居,連那兩個姨娘的小院兒也都不去了,丫鬟們私下還議論著,說侯爺出門一趟,回來倒是轉(zhuǎn)了性子,夫人有福了,說不準還能再添個嫡親的小少爺。 聽到這些傳言,楚芙瑤只是淡笑著搖搖頭,楚恒倒和秦氏玩兒起心思,先放松敵方警惕,再全力一擊,他所憑借的,不過是老太太的壽宴,但是,如果壽宴上出了些事情,那他的如意算盤,還能打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