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是人力能挽回的。所以盡管唐翼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安靜、不需要父母的幫忙了，古言還是聽到了主臥里夫妻的離婚私語。

    在古言再一次跟著唐翼來到唐家的時候，一打開門，迎接的不再是互相大聲的指責(zé)甚至謾罵，一對夫妻分坐在沙發(fā)兩邊，互不說話，臉上具是冷漠。

    等唐翼進(jìn)來的時候，唐母道：“小翼，過來，爸媽和你說點事?！?/br>
    古言看著屋里，唐翼并不知道她就跟在身邊，但是小孩子或許都有靈敏的第六感，感覺到屋里無人說話的、冰冷的氣氛，眼睛睜大，腳步變得遲疑。

    五年已經(jīng)過去，唐翼上了初中，兩夫妻離婚變得不可阻擋。

    古言看著唐翼，這個結(jié)果在她的預(yù)料之內(nèi)，卻恐怕他還沒真正的想過這個家真的會支離破碎。

    “小翼，我也不瞞你了，我和你媽離婚了?！碧聘复怪^，“之前你還小，我們就一直沒說?！?/br>
    唐翼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數(shù)年的殘疾給他鑄造了堅毅的心性，面臨這個局面，還沒到說不出話的地步：“那為什么現(xiàn)在又說了?！钡沁€是想自欺欺人。

    “你說呀，你說出來啊！”唐母看著唐父冷笑道：“說現(xiàn)在說的原因?！?/br>
    唐父低著頭：“爸爸再婚了，你阿姨上個月查出來懷孕，我以后不會再來這個家了?！?/br>
    唐母眼中有淚，眨了眨眼，又把那點晶瑩抿去。

    古言坐在餐桌邊的高腳椅上，看著兩夫妻的坦白，心中無動于衷。

    唐翼眼中存著希望，看向唐母：“那mama呢？”

    希望的眼神太灼人，唐母狼狽地避開，不復(fù)之前對唐父討伐似的義憤填膺，吶吶好幾聲，才小聲地說：“mama也在準(zhǔn)備婚禮了?！?/br>
    唐翼：“意思就是你也要再婚了？”

    唐母無言以對，唐父始終低著頭，仿佛無顏面對兒子。

    初中的人已經(jīng)知道什么叫離婚和再婚了，唐翼不再說話，客廳便陷入沉默。

    過了會兒，唐父抬起頭，語氣平和地說：“小翼，我和你mama離婚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當(dāng)時離婚的時候，定下你接下來的監(jiān)護(hù)人是你mama，但是爸爸想，你也大了，懂事了，讓你自己選一次，你想和誰在一起？”

    “不管你最后選誰，另一個不和你在一起的人也會經(jīng)常來看你?！?/br>
    唐母沒說話，相當(dāng)于默認(rèn)。

    此時唐翼正是面臨人生中的大選擇，古言沒有插進(jìn)去，表達(dá)自己的意見。

    按她說，他可以提出條件，他要一個人住，然后兩人每個月給他撫養(yǎng)費。至于監(jiān)護(hù)權(quán)，他這樣的話選誰都可以。

    但是唐翼還對家庭抱著希望，高智商并不意味不會受感情的蒙蔽，由于父親的新家庭已經(jīng)有了父親新的孩子，而母親剛剛結(jié)婚。

    唐翼：“那監(jiān)護(hù)權(quán)就還是放在mama下吧?！庇挚聪虬职郑骸澳愣嚅L時間來看我一次?！?/br>
    唐父：“短就是一周，長就是一個月。”

    這可真是個錯誤的決定，古言看著唐母的肚子，里面已經(jīng)有了一個小生命，甚至已經(jīng)超過兩個月，不存在懷孕者不知道的情況，而她卻沒說，這個很有點意味深長了。

    唐父站起來，走到門邊了，又回頭說：“小翼，我想了想，還是告訴你，這個房子在上個月你過完生日已經(jīng)落在你名下了?！彼戳搜厶颇福挚聪騼鹤訌娬{(diào)：“這是獨屬于你一個人的。”

    唐翼沒說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古言意外的看了唐父一眼，男人眉目疏松，仿佛終于擺脫了囚困他的環(huán)境。最后說話也留了一點善意。

    晚上，唐母來到唐翼的屋子：“小翼，你來和你說一下你叔叔家的事情?！?/br>
    唐翼沉默聽著。

    “叔叔住在離咱們兩條街的清揚小區(qū)?！碧颇覆活櫄埲痰恼f：“叔叔想和mama明天去領(lǐng)證，爸爸mama離婚的事已經(jīng)說開了，那么明天mama就會搬到叔叔家里。明天上午叔叔過來幫我們搬東西，見了人記得叫叔叔?！?/br>
    唐翼低頭應(yīng)了一聲：“哦?！?/br>
    第二天，唐翼去上學(xué)，古言用阮無憂的身體到學(xué)校。這個身體古言附身的時候就是尸體，盡管這些年古言一直刺激，但是身體素質(zhì)包括身高等無法再變化。

    這些年古言一直跟著唐翼，但是唐翼對阮無憂還是沒有多深的感情。

    阮無憂長相一般，最多就是清秀，古言自從上了初中，就不再故意和唐翼搭訕，只以陳諾靈魂出現(xiàn)的時候，順便處理掉對唐翼有惡意的人。

    唐翼學(xué)習(xí)優(yōu)秀，是學(xué)校里著名的學(xué)神級人物，再加上長相出挑，即使性格冷淡，暗中喜歡他的女生還是不少。

    晚上放學(xué)回到阮家，阮無憂又進(jìn)了醫(yī)院。

    “醫(yī)生，我女兒還好嗎？”阮無憂從手術(shù)室里被推出來，唐母驚慌地問醫(yī)生，阮父緊張的、期盼的握著醫(yī)生的手：“不是之前說我女兒還能堅持兩年嗎？剛剛在家里的時候，我們女兒很難受??！”

    古言閉著眼聽著阮母帶著哭音的聲音，在心里嘆了口氣：如果阮家父母和唐家父母換換就好了，唐翼有了一個不會因為孩子疾病殘缺就放棄孩子的溫馨家庭，阮家也不用經(jīng)歷喪子之痛。

    她看向病床邊的短短粗團(tuán)子。這是她提出阮父阮母前兩年再生的弟弟。

    弟弟睜著大大的眼睛，懵懂又天真的看著jiejie：“jiejie，你哪里疼？非非替jiejie呼呼就不疼了?！?/br>
    古言露出笑，垂眼看他：“jiejie手扎了針，很疼，小非給呼呼吧?！?/br>
    短短粗團(tuán)子努力地踮腳，把頭伸到她扎著輸液管的手邊，呼氣，又呼氣，再呼氣……累的出汗了：“jiejie，你還疼嗎？”

    古言笑著說：“不疼了，小非真棒?！?/br>
    近兩歲的小孩子已經(jīng)知道別人說的是夸獎還是責(zé)備了，開心地瞇起眼，小臉上是童真的笑。

    她有感覺：這個身體撐不了半年了，還好阮父阮母還有一個孩子，有精神寄托，為了他，也不會垮掉。她用了阮無憂身體獲得阮家父母疼愛也不會沾染因果。

    接下來，古言很少靈魂離體去看唐翼了，因為阮父和阮母日夜換班在醫(yī)院陪著她。阮父如今事業(yè)有成，阮無憂的病也至于將家里拖累貧困。

    三個月之后，唐翼意料之外地找來了。第一句話就是：“jiejie，是你嗎？”

    古言恍若不知：“你說什么？什么jiejie？我不是你jiejie?！?/br>
    古言清晰可見地他松了一口氣，其實如果這具身體能夠再撐上兩年，阮無憂再死去，她離開，那個時候唐翼來找她，她應(yīng)該就不會否認(rèn)了。

    但是他現(xiàn)在剛剛進(jìn)入繼父家庭沒多久，盡管這些年有個jiejie陪著他，使他心理沒有徹底陷入黑暗，但是接下來繼父家小弟弟出生后，還有一連串的困難在等著他。

    她還不能這個時候離開他身邊。

    “那就好?！碧埔碚f：“阮無憂同學(xué)，班里人都很掛念你，班主任派我來代表大家看看你。”

    又說了幾句，唐翼就離開了。

    古言看著他的拐杖，不知道他是怎么過來的，她在他身邊的時候，還可以抱他。感受了一下，但是阮父已經(jīng)快要到了。

    看著男生纖瘦的身體，拄著拐，背影透著艱難地往外走。

    古言嘆了口氣，還是神魂離體，飄到唐翼身側(cè)。

    “你怎么來了這里？”她疑問的語氣，仿佛才剛來到他的身邊。

    看著唐翼眼中驟然出現(xiàn)驚喜的光芒，他說：“我代表全班來看一位同學(xué)?！?/br>
    古言“哦”了聲。給他身邊布了一層障眼法，抬手抱起他，在外人眼中唐翼還是在拄著拐杖走路的樣子。

    唐翼手攀上她的脖頸，心終于緩緩地放了下來，閉上眼，頭放到她肩膀。

    她之于他，就像是藥之于病人，他不能沒有她。

    很難說當(dāng)他有了她和阮無憂是一個人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感受，尤其是知道了阮無憂身體快要不行，像是整個人陷入了黑暗。

    唐翼身體不動，輕聲說：“jiejie，我又沒有和你說過，你是我的光?！?/br>
    “你說什么？”

    古言正在加重障眼法的威力，出了醫(yī)院，人更多，精神力強大的人容易看到他的真相。

    走到一個車站，古言低頭，問他：“你自己坐車回去，行嗎？”

    唐翼抬頭看了她一眼，但實際上他什么也看不見，應(yīng)了一聲：“好?！?/br>
    古言放下他。阮父已經(jīng)快要到醫(yī)院門口了。

    “jiejie。”唐翼忽然說，古言停下撤障眼法的動作，“你再握一下我的手好嗎？”

    古言牽住他的手。

    唐翼低下頭，看了一會兒做著握手姿勢的手，握著的手和他差不多大，并且肌理飽滿，并不是瘦骨嶙峋的樣子。

    他笑了笑，對看不見的古言說：“好了，jiejie再見。”

    古言：“再見?！?/br>
    古言收回手，高智商可真難欺騙，不過她和阮無憂確實是兩個人，他握的是她的手，她的手和阮無憂自然是不一樣的。

    不過這樣，她也可以對他略微放下心了。

    古言一個轉(zhuǎn)身，回到病房里躺著的阮無憂身上。

    阮父正好推門進(jìn)來。

    被阮父慰問了一頓，古言連連應(yīng)一切都好，阮父才放下了心。

    “昨天你們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說是今天有一個同學(xué)代表全班來看你，你覺得怎么樣？”

    古言回答：“已經(jīng)來過了，是一個我不太熟的同學(xué)，聊了幾句又走了。”

    晚上頂著陳諾的鬼王身體又完成一個單子，離開了男人。古言想了想，又去找了唐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