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眼睜睜地讓她去找自己的愛人。

    對不起……

    程思琪緊緊地擁抱著她，眼眸里水光涌動，她微微閉了眼睛。

    程瑜也說不出話來，反手抱著她，喉頭哽咽。

    程思琪的話點醒她，原本那些一直都是她的羈絆，那樣的道理，她如何不知，正因為知道，才會拒絕顧市長，才會選擇秦浩。

    這樣的年紀哪里還有所謂的第二春愛情，只是因為合適。

    彼此欣賞，覺得合適，愿意相扶著走完后半生，搭個伴而已。

    可選擇了，便不能兒戲。

    須認真以待。

    程瑜抱著她，半晌，聲音小小道：“我明白了。沒有你想得那么夸張，原本只是想看看他而已?！?/br>
    “嗯，睡一覺吧?！背趟肩髋呐乃谋?，“你睡一覺，好好休息一下，顧市長清明正直，吉人自有天相?！?/br>
    “你午飯還沒吃?！背惕は胂氲溃拔胰プ鲲埡昧??！?/br>
    “不用?！背趟肩鞣鲋聵?，“我沒什么胃口，也吃不下，等下午秦叔叔和宋望他們回來，一起吃吧?！?/br>
    “不吃東西怎么行？”程瑜倏然間蹙眉道。

    “真的吃不下。”程思琪笑笑道，“你先睡一會吧。我下樓吃點水果什么的?！?/br>
    “真不吃？”

    “真不吃?！背趟肩鲗⑺频椒块g里去，扶著她坐到床邊，拉了窗簾，“你睡一覺，睡醒了能輕松些，別多想?！?/br>
    “好吧?！背惕嵲诶?，倦倦道，“你餓了就叫我，別自己動手?！?/br>
    “知道?！背趟肩餍χ鴳?yīng)了，幫她掩了門。

    站在門口，深深地呼吸一下，她轉(zhuǎn)身往樓下走去。

    客廳里沒有人，闊大明亮，陽光從落地窗映照進來，通透的地面都泛著光，她的確沒胃口，也沒什么看電視打發(fā)時間的心思。

    程思琪洗了個蘋果，坐在沙發(fā)上慢慢啃著，整個客廳里，便只有她小小的咀嚼聲。

    她想起了很多事，那里面有她的前世今生。

    不可避免的，她又想到了林凱。

    關(guān)于父親的全部印象，便是他了，性子古板，道貌岸然，衣冠禽獸。

    程瑜和他在一起的這些年，算是相安無事，可眼下的她回想起來，卻能敏感地察覺到，程瑜一直遷就他。

    就為了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她勉強地過了許多年。

    她心疼她，有多心疼她，就有多恨。

    以前是林凱，現(xiàn)在卻慢慢覺得，她其實最該怪罪的那個人，就是顧市長。

    她的生父。

    因為他，有了自己，因為他，程瑜勉強忍耐地過了那么多年，因為他，有了后來所有所有的事情。

    如果他給了她們完整的家，這所有所有的悲劇，都不可能發(fā)生。

    她曾經(jīng)就特別恨過他，過了許久行尸走rou般的麻木生活，她得那樣掙錢，很多次忍不下去，為了程瑜和思源，也只能咬牙。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盡頭，甚至想過死了一了百了。

    卻連死的勇氣也沒有。

    是宋望救贖了她，哪怕一開始那樣彼此折磨的時候，她一顆心也是活著的，因為她感覺得到他的愛。

    他多么善良，明明不想做，卻能因為她一句委屈低語要了她，還特別溫柔。

    他的第一次，沒有那么多經(jīng)驗，也沉默，卻能那么溫柔地對待她，好像她值得被那樣溫柔的對待。

    后來他暴躁，冷嘲熱諷，要起來瘋狂。

    可實際上，很多次夜里還是緊緊地擁抱她，拉著她的手才能睡著。

    她感覺得到他始終熱烈的愛意，那些愛，讓行尸走rou的她漸漸活過來，讓她冰冷僵硬的一顆心暖起來，讓她成為了真正的被寵愛的女人。

    他是她前世今生所有的光和亮，所有的溫暖和救贖，他用他的善良他的好，消弭了她對這世間那些人的所有恨。

    眼下，她可以說她不恨，卻也不代表她能歡歡喜喜地認回爸爸。

    程思琪淡淡想著，半天，也就吃了半個蘋果。

    她太專心，都沒聽到門鎖響動的聲音，小思源和秦少游的笑聲已經(jīng)先后落在了耳邊。

    她抬眸看過去，一臉汗的兩個人出現(xiàn)在眼前。

    秦少游一只手拿著籃球，一只手攬著思源的肩膀，他的手臂剛好環(huán)在他肩膀上，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弟弟又長高了。

    他相貌沿襲了程瑜，眉清目秀，看上去非常俊俏，咧著嘴笑，開心得不得了，哪里有記憶里癡傻的影子。

    “jiejie?！?/br>
    “思琪姐?！?/br>
    兩個人第一時間看見她，齊齊喚一聲，小思源看著她啃蘋果，關(guān)心道：“你是不是餓了呀，mama呢？”

    “她不舒服，在樓上睡一會，你們別上去吵她?！背趟肩餍χ?，“怎么這么熱的天跑出去打籃球，也不怕中暑?！?/br>
    “最近不算太熱，”秦少游將籃球放進娛樂室，折回來倒了兩杯水放茶幾上，自己喝了一杯，笑嘻嘻道，“曬太陽才好呀，你看阿源這么瘦，曬曬太陽，長個子又補鈣?！?/br>
    “就看上去黑了些?！背趟肩髅虼叫ζ饋?。

    “這還算黑？！”秦少游夸張地看了她一眼，喟嘆道，“我還覺得他屬于怎么曬都不黑類型的”，秦少游說著話，在小思源臉上擰了一把，“你看這細皮嫩rou的，再不曬點太陽，別人還以為是女孩呢。”

    “疼啊?！毙∷荚磁乃?，“少游哥你以后能別擰我嘛，我都上初中了，不算小孩了?！?/br>
    “哈，這才升初一就嘚瑟?！鼻厣儆翁裘嫉溃拔疫@高二生都沒說什么呢。”

    “哈哈，行了。”程思琪樂了，“我這大學生都沒說什么呢?！?/br>
    “你都要當媽的人了?！鼻厣儆涡Φ酶鼌柡?，“還三個孩子的媽，什么大學生啊，少婦！”

    “滾蛋啊你！”程思琪扯過手邊一抱枕砸過去。

    “哈哈，惱羞成怒了?！鼻厣儆喂χ鴶埩税研∷荚矗B忙道，“別動氣啊，影響了小外甥們，咱們宋總回來要殺了我的?！?/br>
    “知道就好，哼?！背趟肩鬣凉值?。

    她使小性的時候少，秦少游和小思源都覺得非常漂亮可愛，也樂得惹她開心，嘻嘻哈哈笑一陣，小思源肚子咕嚕叫起來。

    “餓了？”秦少游挑眉看他一眼。

    “嗯啊，”小思源抿嘴道，“都兩點多了呢?！?/br>
    “又沒人嫌你?！鼻厣儆慰聪蛄顺趟肩鳎霸趺崔k？咱們?nèi)齻€吃什么啊？大廚都不在?！?/br>
    “你們想吃什么？”程思琪想想道，“要不叫外賣？好像距離還挺遠?！?/br>
    “這地方就這點不好?！鼻厣儆熙久嫉?，“吃飯的地實在太少了?！?/br>
    “是小吃少吧?！背趟肩饕谎劭创┧?，又想想，建議道，“要不我?guī)銈兂鋈コ运懔?？?/br>
    “你？”秦少游連忙擺手道，“不要，出點事誰負責，你現(xiàn)在是國寶級別，太皇太后，得精心伺候著?！?/br>
    程思琪翻個白眼給他。

    “我去做得了?！鼻厣儆纹鹕淼?，“兩個大廚不在，還有我這大廚的關(guān)門弟子呢，喂飽咱們?nèi)怀蓡栴}?！?/br>
    “你也會做飯？”程思琪似乎沒見過他做飯。

    “六七年廚齡了，就是平時比較懶。”秦少游不無自豪。

    “對啊對啊，”小思源應(yīng)和道，“他煮方便面挺好吃的，炒的蒜薹rou末也好吃?！?/br>
    “方便面？”程思琪審視地看了小思源一眼，“敢情平時你們兩個在家里就這么應(yīng)付？”

    “哎呀，里面有雞蛋、青菜什么的嘛?！鼻厣儆巫е∷荚凑酒饋恚澳銈€叛徒，走，罰你給我打下手，養(yǎng)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可不行，趕明兒不像我像了江櫟就麻煩了?！?/br>
    夸自己的同時還不忘貶低一下別人……

    程思琪哭笑不得，看著兩人進了廚房，也起身跟過去。

    “做個什么好？”秦少游開了冰箱看半天，扭頭又看到門口的程思琪，笑笑道，“思琪姐不喜歡吃酸嗎？酸辣土豆絲怎么樣，我最擅長?！?/br>
    “做你拿手的。”程思琪鼓勵道。

    “那就一個土豆絲吧，嗯，阿源喜歡吃rou，蒜薹木耳炒rou，再蒸條魚，清蒸鱸魚ok不？”

    “行?！背趟肩鞅е觳残α诵?，“你確定你能行？”

    “別不信??！”秦少游倏然挑眉道，“你這一臉懷疑是幾個意思啊，我可是秦大廚關(guān)門弟子，盡得真?zhèn)?。?/br>
    “哈哈。”程思琪笑著扶了下肚子，“那行，我等著了，要我?guī)兔Σ唬俊?/br>
    “不用不用，歇著去吧?！鼻厣儆慰戳搜坌∷荚?，“這不有個小跟班么，我鍛煉鍛煉他，好男人就得從娃娃抓起?！?/br>
    “噗。”程思琪噗嗤一笑，樂道，“那行吧，好好抓著?！?/br>
    “走吧走吧?！鼻厣儆纬龜[擺手。

    程思琪抿唇笑著出去，聽見廚房里兩個人的嘰喳說話，心里的煩悶也漸漸散去，喝了水，又吃了她剩下的半個蘋果。

    秦少游做起來慢，廚房里折騰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才好。

    程思琪洗了手去餐廳，眼見小思源捧出來三小碗米飯，連忙去接，小思源已經(jīng)飛快喊道：“別動別動，你就坐著就行了，我來?！?/br>
    他說著話，將三碗米飯放在桌上，又折回去，走兩步，又道：“對了，jiejie喝什么。少游哥沒有做湯?！?/br>
    “隨便吧，喝水就行了。”程思琪不講究。

    “喝果汁吧。”小思源想了想，道，“有冷藏的也有常溫的，你就和常溫的吧，水蜜桃汁，要不芒果汁？”

    “那就芒果汁?！背趟肩餍α诵Α?/br>
    “好的。”小思源笑嘻嘻跑到廚房去，程思琪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溫暖。

    宋望說的沒錯，她這個弟弟從小怯懦些，有些什么話也藏在心里，眼下，卻逐漸顯露出活潑開朗的一面。

    是因為秦少游。

    他像個真正的哥哥那樣帶著他，不知不覺，將他的爽朗樂觀傳給他，用他的溫暖寬厚感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