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的性命還要重要？”斬白問。

    “是。”司季夏回答得毫不猶豫，未加遲疑。

    “那就拿了桌上的東西吧。”在司季夏微晃著腳步從屋中的圓桌旁走過時，斬白抬眸，看向司季夏。

    司季夏停下腳步，看向身旁的桌面。

    司季夏的眸光微微一凜，轉(zhuǎn)過身，朝斬白躬了躬身，道：“多謝?！?/br>
    司季夏說著，伸出手將桌上的兩只包袱抓到了手中。

    正當(dāng)這時，虛掩的門扉被從未輕輕推開。

    子夜去而復(fù)返。

    司季夏像是沒有看到子夜似的，只提了包袱目不斜視地往屋門方向走。

    子夜攔住了他。

    因為她不是斬白。

    “你這是要做什么？”子夜輕輕一反手，以掌風(fēng)將門關(guān)上了。

    “自是去做我昨夜未做完的事情。”門被關(guān)上路被攔住，司季夏頓下了腳步。

    “就算你知道你現(xiàn)在去無異于去送死？”

    “是?！?/br>
    “就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何處？”

    “不去，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

    “我知道她在何處。”子夜稍稍用力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道，“但我的條件是你必須先養(yǎng)好傷。”

    司季夏的眸光猛地蕩了蕩，拿著包袱的手也忽地抖了抖，并未即刻有反應(yīng)。

    當(dāng)子夜以為司季夏聽了她的話時，只見司季夏將手中的包袱放到了地上，慢慢屈下雙膝，竟是要給子夜下跪的趨勢！

    子夜瞳孔猛地一睜，在司季夏的雙膝就要碰到地上時忽然朝他用力一揮手，直揮得司季夏為了站穩(wěn)身子不得不直起雙膝。

    只見子夜再也無法冷靜，震驚無比地看著司季夏，低沉黯啞的聲音忽地高揚(yáng)，“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我在求閣主將阿暖的下落告知于我。”司季夏平平靜靜道。

    子夜看著司季夏，眼眶抖得厲害，似乎不能相信司季夏口中會說出“求”這個字眼。

    “從來都是別人下跪求詭公子，從未聽說過詭公子會下跪求任何人！”子夜不可置信得連聲音都帶了微微的顫抖。

    與其說是不可置信，不如說是，痛心。

    “因為詭公子也是人?！彼炯鞠牡恍Γσ獾难垌锸巧钌畹淖猿?。

    沉默了良久，才聽得子夜的聲音更為顫抖道：“為了一個女人而已，你值得嗎？”

    “值得?！彼炯鞠囊琅f回答得沒有任何遲疑，平淡的語氣里帶著一股無法撼動的堅決與溫柔，“為了阿暖，就算失了這左臂，斷了雙腿，甚或丟了這條命，都是值得的?！?/br>
    斬白面無表情地看著司季夏，眼眸深處有抹異樣。

    子夜緊緊盯著司季夏，似乎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著，而后有些絕望地閉起了眼，不再看司季夏。

    司季夏彎下腰，從新將放在地上的包袱提到手里，繼續(xù)屋門方向走，在經(jīng)過子夜身旁時淡淡道：“多謝閣主照顧?！?/br>
    就在司季夏堪堪與子夜擦肩而過時，子夜那低沉黯啞的聲音又低低地在屋子里響了起來，“我告訴你?！?/br>
    司季夏再次停下腳步。

    子夜沒有轉(zhuǎn)身，只是背對著他將搭在她臂彎上的衣裳往桌上一放，道：“在這之前，你至少先把衣裳穿上?！?/br>
    子夜在說這話時慢慢睜開了閉起的雙眼。

    只有斬白看到了她眸中如何掩都掩不住的哀傷。

    *

    融雪的心很不安，自在宮中見了師兄之后，她的心緒就一直不得安寧。

    她不知道師兄這一次究竟要做什么。

    也正因為不知道，所以她才覺得不安。

    然她總有一個直覺，師兄要做的事情，和樓遠(yuǎn)有關(guān)。

    而樓遠(yuǎn)本說過的要拿她當(dāng)貼身婢子當(dāng)牛做馬使喚的，他不過是給她下過禁食令以后便沒有再理會過她，好像根本就沒當(dāng)她存在過一般。

    她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強(qiáng)烈了。

    是以融雪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后，在天還未亮?xí)r便起床穿衣直奔廚房燒了一鍋熱水，水燒好后用木桶裝了一桶熱水一桶涼水，一手提一桶就往陌上闌珊跑去。

    陌上闌珊里靜悄悄的，沒有人，樓遠(yuǎn)還未起床。

    融雪怕又像上一回一般靠得那閣樓太近了險些被樓遠(yuǎn)殺了，于是這一回她不敢靠近了，只蹲在院中靜靜等著，靜靜等著樓遠(yuǎn)醒來時傳喚下人。

    她還在想一個問題，這院子里一個下人都沒有，就算樓王八蛋醒來后想要叫人也沒人會聽得到，或許他定好了時間下人們何時才能進(jìn)這個院子？

    然融雪只發(fā)現(xiàn)院中沒有任何下人，卻沒有發(fā)現(xiàn)在院子的高墻上，樹杈上乃至屋頂上，都伏著一幢幢黑影，就像影子一般，永遠(yuǎn)都存在于暗處。

    天漸漸亮了，本是熱著的水也漸漸涼了，融雪的目光卻一直盯著樓遠(yuǎn)的閣樓沒有離開過，甚至連眨眼都眨得飛快，生怕自己會漏了什么一般。

    等著等著，當(dāng)融雪覺得桶里的熱水要重新拿去燒過一回時，樓遠(yuǎn)臥房那緊閉著的門被從里緩緩打開了，融雪連忙站起身，朝正在打開的門扉跑去，然她依舊不敢靠近，還隔得有一丈多遠(yuǎn)距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待她看到站在門檻后的樓遠(yuǎn)時，連忙彎腰垂首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小的見過爺！爺安！”

    樓遠(yuǎn)沒有笑，掛在面上的是一副懶懶的神情，見著融雪也不覺驚訝，只慵慵懶懶地看著她，不說話。

    他知道融雪早就來到了院中，因為他昨夜一夜未眠，不是不想睡，只是睡不著而已。

    不過知道歸知道，他卻沒有理會，還以為她是來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然她僅僅是一直安安靜靜地呆在院中而已，這倒讓他猜不出她究竟是要做什么來。

    樓遠(yuǎn)不說話，融雪只覺忐忑，硬著頭皮抬頭看他一眼，又連忙低下頭，道：“小的，小的幫爺打了洗臉用的水來！”

    樓遠(yuǎn)還是沒有說話，融雪也不敢擅自跑過去將水提過來。

    其實(shí)也不能說是不敢，只是她要留在這右相府，就必須聽樓遠(yuǎn)的話，不會再像之前一般胡咧咧。

    半晌，才聽樓遠(yuǎn)懶懶道：“我已經(jīng)給了你機(jī)會逃走，為何還回來？”

    融雪怔了怔，原來他知道她偷偷溜進(jìn)了宮，她還以為春蕎秋桐沒有將她揪回來是因為看著她可憐，不曾想竟是得了樓遠(yuǎn)的意思。

    “小的不知道爺說的是何意?！彼荒艹姓J(rèn)，她還要留在相府，并且盡可能地留在樓遠(yuǎn)身邊。

    樓遠(yuǎn)沒有拆穿她，只輕輕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把水提來，再幫爺梳頭吧?！?/br>
    樓遠(yuǎn)雖是在笑，笑容里卻帶nongnong的疲態(tài)。

    融雪驚訝抬頭，樓遠(yuǎn)卻已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屋里。

    他又響起了白拂的話。

    回去？

    呵呵……這天下之大，根本就沒有他可回去的地方。

    －－－－－－題外話－－－－－－

    叔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作者，姑娘們可為叔的文字駐足，也可為叔筆下的故事停留，若是這二者會給姑娘們的視覺或者感受帶來負(fù)擔(dān)，叔只能說慚愧，污了姑娘們的眼。

    ☆、044、公子出診，全在自愿

    天將明未明時，一輛烏篷馬車從王宮宮門駛出，直往城北方向駛?cè)ィ嚺裣碌囊淮卮睾Ｋ{(lán)色流蘇隨著車身而搖，一晃又一晃。

    馬車行駛得似乎很急，噠噠的馬蹄聲和車轍滾動發(fā)出的砸砸聲在安靜的晨間顯得異常清晰，在家家戶戶大門前的風(fēng)燈還未息的安靜城北更顯清晰，清晰的馬蹄聲和車轍聲回蕩在長長的街道里，良久才息。

    馬車行駛到右相府大門前停下，馬車才一停下，隨即有人從馬車前邊的座位上跳了下來，而后站在馬車前恭敬地將車簾掀開。

    先是一截海藍(lán)色的衣袖從車廂里露出，扶上車壁，再見一道身著海藍(lán)色錦衣的頎長身影半躬著腰從馬車?yán)镒叱鰜?，扶上馬車前男子的手，下了馬車。

    劍眉星目，風(fēng)姿雋爽，正是司郁疆，而在馬車前站著的則是炎之與炎陵。

    與似仍在沉睡的城北所不同，此時的右相府是大開著厚重的朱漆大門的，門前站著腰桿筆挺的家丁，像是一大清早便在等待著什么人到來一般，只不過無人知曉這大開的府門等的究竟是何人。

    司郁疆的面色頗為青白，眼瞼下方積著明顯的青黑，顯然昨夜未休息得好或者根本未眠。

    管家阿滿站在大門前，見著下了馬車來的司郁疆，微微怔了怔，隨后才往前走了幾步，朝司郁疆躬了躬身，卻未說話，像是不知曉司郁疆的身份不知如何開口為好，不如暫且沉默。

    而事實(shí)上，阿滿也的確不知來人是誰，他只是受了樓遠(yuǎn)的命在這兒等著一位重要的客人而已，雖說是重要的客人，樓遠(yuǎn)卻未跟他說客人是誰名誰長何模樣，讓他自己看著辦。

    阿滿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性，也沒有多問什么，只領(lǐng)了命便出來等候了。

    眼前這位錦衣華服的公子，他目前也不知究竟是不是樓遠(yuǎn)讓他等的客人。

    “右相大人可在府中？”開口問話的不是炎之也不是炎陵，而是司郁疆自己。

    只這一句，阿滿便知曉他并非樓遠(yuǎn)讓他等的人，然他還是禮貌有加道：“回這位公子的話，大人在府上?！?/br>
    阿滿很有禮，卻沒有要問或者要知曉對方身份的意思，看模樣似乎僅僅是這座府邸的管事，卻又不只是管事，這讓司郁疆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只聽司郁疆和氣道：“那便有勞小哥代為通傳一聲，道是五皇子來訪，有要事要與右相大人相商?！?/br>
    阿滿抬頭看了司郁疆一眼，并未震驚，也僅僅是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了頭，恭敬道：“請五殿下稍候，小的這就進(jìn)去通傳?！?/br>
    “有勞?！彼居艚坪鯇φl都是溫溫和和的。

    待阿滿進(jìn)去通傳后，司郁疆的眉心倏地擰了擰，炎之的面色立刻變得有些慌張，關(guān)心道：“殿下面色很不好，可要到馬車?yán)镒鹊龋俊?/br>
    司郁疆微微搖了搖頭，“無妨?！?/br>
    炎之頗為擔(dān)憂地與炎陵相視了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只消半盞茶時間，阿滿從府里出來了，將司郁疆請進(jìn)了府里，請進(jìn)了右相府的會客前廳。

    右相府里的下人本就少，加之此刻的會客前廳里外只有樓遠(yuǎn)一個人，便是連尋日里伺候于樓遠(yuǎn)左右的春蕎秋桐都未見著，這就顯得偌大的右相府有種空蕩的冷清。

    司郁疆到會客前廳來時，樓遠(yuǎn)已經(jīng)煮好了一壺茶，見他進(jìn)來，也未起身相迎，只是往他面前的空茶盞里斟上茶，而后才抬頭看向司郁疆，笑道：“五殿下來得正好，樓某正煮好了前兩日剛得到的新茶，殿下可要嘗一嘗？”

    “右相大人大早上便飲茶，不會覺得有些奇怪嗎？”司郁疆溫溫一笑，讓炎之炎陵留在了廳子外，自己一人跨進(jìn)了前廳高高的門檻，朝樓遠(yuǎn)走去，毫不介意他的態(tài)度。

    “習(xí)慣了自然就不會覺得奇怪。”樓遠(yuǎn)笑著將一盞茶往旁邊的位置移了移，司郁疆便正好在這個位置落座。

    “能嘗右相大人親手煮的茶是我的榮幸，又豈有不喝之理?！彼居艚渥?，捧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青綠的茶汁，贊道，“好茶。”

    “嘖嘖嘖，這茶能得五殿下的夸贊也是它的榮幸了。”樓遠(yuǎn)笑瞇瞇的，“五殿下一大清早就光臨敝舍，真是讓敝舍蓬蓽生輝哪，不過五殿下這么早過來敝舍應(yīng)該不是來蹭下臣這一盞茶的吧？”

    司郁疆?dāng)苛嗣嫔系暮托?，也將手中只呷了一口的茶汁放下，語氣沉靜道：“清晨便來叨擾右相大人，的確是有事而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