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碎了一地春心

    欣王的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個略帶清冷的聲音在眾人身后響起：

    “四哥，君子不奪人所好。”

    這熟悉的聲音，頓令翩羽扭頭看過去。

    只見周湛背著個手站在那里，一臉笑盈盈地望著眾人。若不仔細(xì)看，還真不容易叫人注意到，他那高挑起的八字眉下，一雙瞇縫起的桃花眼里滾著片片陰云。

    見他的眼掃來，無來由的，翩羽就是一陣心虛，忍不住就往十一公主身后縮了縮。

    周湛被關(guān)在皇陵整整一年，這還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十一公主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又看到翩羽縮著脖子躲到她的身后，便笑著抬眼，才剛要開口招呼，卻是忽地就打了個愣神兒。

    她以為她會看到那個她所熟悉的、渾身帶著痞相的周湛，不想眼前站著的，竟是個高大挺拔的青年。雖看著還是那熟悉的眉眼，只那眉宇間的玩世不恭似收斂了許多，倒顯出往日藏于其下的、一層令人不敢輕忽的冷冽氣息來。

    這暗藏的冷冽之氣，配著那身嵌著江牙海水紋的五爪團(tuán)龍白蟒袍，生生把個原本的頑童，襯成個如蘭芝玉樹般人物風(fēng)流的君子來。

    “七、七哥？！”十一公主忍不住一陣眨眼。

    周沂那里也是半信半疑地確認(rèn)了一聲：“老七？！”

    只不過隔了一年不見，這周湛的變化未免也太大了些！一年前，他還是個漂亮得有些雌雄難辯的大男孩，一年后，他竟已完全長成個不容忽視的英俊帥小伙兒了。

    六公主也愣了一愣。她到底是幾人中唯一一個已婚生子的，比其他幾個都要多了幾分老成，便笑著過去，圍著周湛轉(zhuǎn)了一圈，又拉著他的衣袖調(diào)侃道：“瞧瞧，都說女大十八變，怎么一年不見，你竟也變了這許多？看著真成個大人了。若是從背后看，都叫人不敢認(rèn)了呢?！?/br>
    周湛頭一天當(dāng)差，自然沒什么正經(jīng)差使，不過是走個過場認(rèn)一認(rèn)人，之后便甩手回來了。只是他才剛一回府，就聽人說吉光跟著十一公主出門玩兒去了，他那里原還存了憂心，生怕他不在，叫那丫頭吃了什么虧，便火燒火燎地趕過來救駕，不想迎頭就聽到他四哥在那里說要挖人，那原本因憂慮而壓抑著的心火，頓時就叫一陣酸意潑得竄起漫天的火焰。

    這會兒聽著六公主的調(diào)侃，再看著翩羽眨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縮在十一公主的衣袖后面偷窺著他，那小貓似的謹(jǐn)慎神情，忽地又叫他心頭的火“嗞”地一下沒了煙氣兒。

    他默默嘆息一聲，收起外露的怒氣，柔了眉眼，跟六公主客套道：“寶兒抓周，我竟錯過了?！?/br>
    六公主不在意地?fù)]揮衣袖，“禮到就好，你人到不到無所謂。”說得眾人一陣笑。

    四皇子也上前一步，打趣著他，問著他頭一天當(dāng)差的感受。

    翩羽身旁，田家九姑娘則忍不住不自在地側(cè)了側(cè)身子。

    她這一動，卻是引得十一公主和翩羽全都扭頭看向她。

    田九早幾年間就知道了家里的盤算，如今因著景王年紀(jì)漸長，她也到了歲數(shù)，這親事眼看著就迫在眉睫了，怕是就算她再怎么不愿也抗不過這一朝去。她心里正憂慮著，忽見那二人雙雙看過來，頓時就惱了，皺著個眉怒道：“看什么看？”

    十一公主也不怕她生氣，湊到她的耳旁小聲嘀咕道：“你不覺得，我七哥變得更俊了？”

    一旁翩羽看著周湛，忍不住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俊不俊的，也不過是個紈绔！”田九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丟開這二人，坐到角落里去了。她可不想引起這不靠譜的景王的注意。

    田九這般說，卻是叫翩羽心頭一陣不服，見她去了角落里，她轉(zhuǎn)身追過去，對田九鄭重道：“我們爺不是紈绔，我們爺又聰明又能干，他就是懶了些而已……”

    她的話還未說完，那田九就跟被人用針扎了一般，忽地從椅子上跳將起來，豎著眉眼怒道：“好個奴才，竟要替你家主子拉皮條怎的？！”

    這話可就好說不好聽了，翩羽的臉頓時就紅了。田九也回悟過來，這句話竟等于是把自己也罵了進(jìn)去，一時又窘又惱，伸手便要去推翩羽，恰叫慢了一步跟過來的十一公主給攔了下來。

    田九看看十一公主，眼圈一紅，背轉(zhuǎn)身去不吱聲了。

    十一公主也聽到了那句話。雖說往年間也有風(fēng)聲說宮里那位要把田九說給周湛的，田九當(dāng)時也曾賭咒發(fā)誓說過不愿意，可因著各自年歲漸長，十一公主也拿不準(zhǔn)這田九是否還是當(dāng)初的心思，因此看到田九，叫她想起宮里那位的念頭時，還曾在心底犯了好一陣子愁——若是叫宮里那位如了心意，這小吉光又該怎么辦——她心里正兀自打著滾，忽地就聽到田九這句話，她便知道，田九還跟當(dāng)年一樣的想法，心頭頓時就是一落。

    翩羽見田九紅了眼圈，不禁一陣手足無措。十一公主拍拍她的肩，將她支了開去，小聲勸著田九道：“你莫急，這事兒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他不點(diǎn)頭，誰也逼不了你。”

    田九聽了，只默默咬住唇。

    這邊的動靜，早叫那邊應(yīng)付著四皇子和六公主的周湛看在了眼里。見田九給翩羽排頭吃，他頓時就擰了眉，有心想過去，又被四皇子拉著脫不得身，于是他只得揚(yáng)聲叫著，“吉光！”

    翩羽聽了，便丟開十一公主和田九，笑眉笑眼地跑了過來。

    看著她那笑彎著的眉眼，周湛頓覺一陣身心舒暢，再沒半點(diǎn)不滿了。

    他伸手撥了撥翩羽額前的長劉海，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四皇子在那里長篇大論地勸著他同意叫翩羽在他的戲里參上一角兒，半晌才慢悠悠說道：“四哥想來也知道，我才回京就又叫人彈劾了。您自個兒想想，這會兒我還能放小吉光出來嗎？就算我把她給了你，她終究還是在老爺子面前掛了號的，若真上了臺，還不知道老爺子會如何呢。可別因這孩子禍害了你們辛苦弄出來的戲才好?！?/br>
    四皇子周沂雖然不問政事，可耳目也不算閉塞，自然知道周湛回京前打人的事，也知道這件事關(guān)系著小吉光，更知道去年周湛受罰，有大部分原因也是因著這孩子。想著若真把這孩子推到臺前，不定真就觸怒了老爺子，叫這孩子吃了苦頭其次，把這好不容易辛苦搭起來的戲弄沒了，就得不償失了。想來想去，只得歇了叫吉光參演的念頭。

    六公主則笑道：“即便是不叫小吉光上臺，幫著搭把手總可以吧。小吉光記性好不說，還會調(diào)配人，后臺也少不得她呢?！?/br>
    那年替太后祝壽時，抬上換布景，臺下人員調(diào)配，包括他們這些臨時演員們的妝容衣裳更換，有大半都是小吉光跟在紅繡后面管著的。如今紅繡那里已經(jīng)不再登臺，正經(jīng)做起了班頭，倒不好再叫了她來。有吉光在，就算不要她上臺，臺下她總還是個難得的幫手。

    四皇子聽了連連點(diǎn)頭，求著周湛道：“這壽禮也算你一份兒?！?/br>
    當(dāng)初給太后賀壽的那出戲，因時間緊迫，大家又都是業(yè)余的，最后刪刪減減，竟只留了短短不到兩刻鐘的戲碼。若以后世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那出戲許只能叫作小品。而有了這么一回的底子，這一回賀圣德帝的萬壽節(jié)，四皇子和六公主便有心想要做大起來，還專門找了個精于此道的老翰林，幫著重新編排了一出完整的《八仙獻(xiàn)壽》的吉祥戲。

    如今離著萬壽節(jié)還遠(yuǎn)，且這是第二回了，也再不像上一回那么慌手慌腳的，眾人且玩且樂著，倒很有些有板有眼的味道。

    周湛往臺前幕后瞅了一眼，又低頭看看吉光，見她兩眼閃亮，便知道她心里也是癢癢地愿意過來，雖心里不太愿意，終究舍不得看著她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便勉強(qiáng)點(diǎn)了頭。

    翩羽咬著唇，臉上雖沒有流露出什么喜意，可那微微踮了踮的腳尖，還是透露了她心里的歡喜。

    見她歡喜，他也就高興了，挑著那八字眉囑咐她道：“不許淘氣！”

    想著她今兒竟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跟著十一公主跑了，他終究還是難免一陣氣惱，便又喝了聲：“以后我叫你過來你才能過來，過來后乖乖在這里等人來接，不許跟著人亂跑！”

    十一公主哪能不知道這一聲兒是喝給她聽的，拉著翩羽的手笑道：“七哥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拉著她出來的?！闭f著，又和翩羽說起那些戲服來，拉著她去后臺看戲服了。

    周湛這里看看翩羽，又扭頭看看那邊的田九，那八字眉又是一挑，便向著田九那邊過去了。

    四皇子和六公主正在討論著排戲的事，一回頭，見剛才還在身后的周湛和吉光、十一公主竟都散了，四皇子便左右找了一下，看到了周湛，又聽人說吉光和十一公主去了后臺，便也不以為意，正要再跟六公主說什么，就看到六公主看著周湛那邊一陣歪頭淺笑，便也跟著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過去，一邊問道：“六姐看什么呢？”

    抬眼間，他就看到，周湛正站在田九的面前，低頭和田九說著話。田九抬著頭，望著他回著他的話。

    那二人，一個松青的襦裙，一個雪白的蟒袍；一個似枝頭嫩柳，一個如臨風(fēng)玉樹，看著端的是相配。

    “聽說，宮里想把她說給他呢?！彼幕首涌粗沁叺吐暤馈?/br>
    六公主道：“田家雖不好，九兒倒是個好的，也能配得上老七了。”

    頓了頓，又握著手道，“原先看著老七就覺得他長得不錯，沒想到在皇陵關(guān)了一年，身上倒更多了一份內(nèi)斂的味道。只怕這模樣出去，什么‘京城四公子’之類的，都要往邊上靠，給他讓出一頭了呢。”

    周沂則不無嫉妒地道：“都說‘男不壞女不愛’，還不知道他要勾得多少春心碎一地呢?！?/br>
    別處春心有沒有碎一地尚且不知，若是他們此刻回頭，定能看到，十一公主身旁，早有一個小人兒的春心，已經(jīng)碎了一地。

    你道哪個？

    可不就是翩羽嘛！

    她跟著十一公主在后臺逛了一圈出來，一抬頭，就看到了眼前這“賞心悅目”的一幕，那心里雖還懵懂著不知一個“情”字，卻已無師自通地先識得了一個“醋”字的精髓，當(dāng)下直酸得她一陣牙根發(fā)緊，眼眶發(fā)澀，不自覺間就捏緊了拳頭。

    ☆、第一百二十四章·壁咚

    第一百二十四章·壁咚

    十一公主那里知道田九不中意周湛，翩羽卻是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宮里有意要把田九配給周湛，如今這般看過去，連她自己都覺得田九是那么的漂亮，和周湛看起來是那么的般配，偏這周湛又是個愛美人兒的，這模樣的田九，看在周湛眼里，豈不就是拔不出來了？！

    她下意識又低頭看向自己。

    田九如今已經(jīng)十七了，胸前曲線玲瓏，翩羽自個兒卻怎么看都仍是竹板一條。雖說中間有個小小突起，不注意看幾乎看不出來，倒像是那竹板中間的一道竹節(jié)似的。

    翩羽的情緒不由一落千丈。

    那邊，四皇子欣賞完了那一對，一扭頭，看到十一公主和翩羽出來，便把翩羽也上下打量了一圈，笑道：“一年不見，不僅老七變了，小吉光也長開了呢，看著倒越來越像個姑娘家了?！?/br>
    這句話，頓叫翩羽抬起頭來，既有些被人夸贊的得意，又有些怕人看穿的擔(dān)憂，還有些半信半疑，便伸著手臂，看著自己道：“我、我哪像個姑娘家了……”

    “這會兒看著是不像，”四皇子裝出副個中老手的模樣，捏著手指作了個拿畫筆的姿勢，在翩羽臉上虛虛比劃著，“等上了妝，勾了眉眼，再換了戲服，也就能有個八分像了?！?/br>
    翩羽這才失落地發(fā)現(xiàn)，原來人家是這個意思——而這句話藏于底下的那層意思，可不就是說，她骨子里還是不像個姑娘家……

    翩羽頓時一陣心灰意冷。

    四皇子是發(fā)燒級的票友，且他學(xué)的還是旦角兒，偏他生得高大粗壯，上了全套的妝容也不像個旦角兒，此時看著翩羽那纖細(xì)的骨架，忍不住就是一陣羨慕，又彎腰湊到她的跟前，研究著她的眉眼道：“我說你到底怎么長的？這小模樣生得可真好，亦男亦女……”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叫人扒著他的肩頭，一下子把他從翩羽的眼前甩了開來。

    四皇子沒防備，險些被甩了個趔趄。吃了一嚇的他扭頭看去，就只見周湛拿扇子敲著掌心，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湊那么近做什么？不會是想要調(diào)戲我們家孩子吧？”

    周湛挑著個眉頭壞笑的模樣，頓叫原本讓人印象一新的如玉君子形象破了功，一下子就打回了之前那個憊賴少年的原形。

    四皇子眨眨眼，指著他笑道：“這才對嘛，這才是我認(rèn)識的老七?！?/br>
    又對翩羽道，“我原打算叫你扮個藍(lán)采和的，偏你主子不肯讓你上臺，如今我還得重新再想人選?！庇謱Ρ娙说溃澳銈兌紟椭胂?。”

    翩羽這會兒心情很是煩躁，只恨不能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好好靜上一靜，哪里還能幫著想什么人選。偏她此刻又是在人前，且周湛還在看著她，她雖不明白心底那煩躁從何而起，卻本能地不愿意叫他知道自己那混亂的心緒，便垂了眉眼，在唇角含了笑意，只裝作個無事人兒一般，一本正經(jīng)地立在十一公主身后。

    她到底是用心跟紅繡學(xué)過的，真要偽裝起來，還真不容易被人看出破綻。只不過她這一手巧活兒，卻是終沒能逃開周湛的眼。

    周湛只一眼，便察覺出她的不對來，心下不禁暗暗奇怪。才剛十一公主拉著她去后臺時，一切還都好好的，怎么這會兒她突然就不高興了？

    這么想著，他一揮扇子，對四皇子道：“那是你們的事，和我們沒關(guān)系。”

    一句話，就在眾人和他跟翩羽之間，劃出道涇渭分明的界線來。

    他一轉(zhuǎn)身，拿扇子一敲翩羽的肩，說了聲“走了”，便領(lǐng)著她施施然離開了。

    看著他倆的背影，十一公主頭也不回地對四皇子道：“其實(shí)我也很好奇，小吉光扮作個女孩兒是什么模樣?！?/br>
    她很想看看，除掉這身男兒家裝扮，真正的小吉光到底生得什么模樣，怎么就會勾得她那性情古怪的七哥，心甘情愿被關(guān)一年不說，且還這么一時一刻地放不下她。

    田九過來了，正好聽到她的話，便道：“上次那個秋香不就是她扮的嗎？”

    十一公主道：“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一年前這孩子還是一團(tuán)孩子氣呢，如今可是個……青蔥少年了呢?！?/br>
    她看看四皇子。

    四皇子的身份在那兒，玩票學(xué)戲都可以，卻是沒法子真勾了臉譜作個旦角兒的裝扮去過把癮，此時見翩羽生得亦男亦女，早忍不住想拿她來練手了。見十一公主看過來，他豈能不聞弦知意，忙湊過去小聲道：“妝容好說，可我這兒沒適合她那個身材的戲裝。上次她扮秋香，還是拿了你們的現(xiàn)成衣裳?！?/br>
    十一公主也拿手遮著嘴，小聲應(yīng)道：“我回去翻翻我以前的舊衣裳……”

    二人悄悄謀劃著，不想頭上各挨了六公主一巴掌。六公主笑道：“你們少打小吉光的主意，我看老七護(hù)他護(hù)得緊，你們可是知道他脾氣的，惹毛了老七，你們一個個可都沒好日子過。”

    說到這，六公主忽然就想起之前周湛被人彈劾他豢養(yǎng)男寵的事來，又看看田九，心下覺得很有必要替周湛辯解兩句，便又道：“老七也真是，口口聲聲‘我們家孩子’，他才多大的一個年紀(jì)，竟就想著給小吉光當(dāng)?shù)€怎的?！?/br>
    “這有什么，”四皇子笑道，“當(dāng)初他為了小吉光在感恩寺掃了長公主臉面時，可還口口聲聲說小吉光是他養(yǎng)的狗呢。上次趙三兒把這話學(xué)給我聽時，正好小吉光也在，氣得小臉兒都綠了，那牙咬得‘咯吱咯吱’直響，哈哈……”

    四皇子這里笑著，那邊十一公主則把田九拉到一邊，小聲問著她，“七哥跟你說什么了？”

    田九原自打看到吉光起，就一直繃著個臉，如今卻綻開了一張笑顏。她也不瞞周泠，拉著她低聲道：“景王殿下果然是個聰明人，他看出了我不愿意，跟我說，他也不愿意，叫我別擔(dān)心呢?！鳖D了頓，她又道，“剛才對小吉光發(fā)火，倒叫我很有些不好意思，你說，我要怎么補(bǔ)償‘他’？”

    十一公主看看田九，忽然覺得，周湛會去找她說這些話，怕就是因著之前田九遷怒于吉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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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說欣王府里的眾人如何，只說周湛的馬車?yán)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