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齊把手別在身后，沖他搖了搖頭道：“你別安慰我了，兩個孩子在一起委屈的肯定是暮然…………”

    對于自家爹這么不著調(diào)的這番話，紗甜是很不屑的，于是每次兩家吃飯的時候，她都故意給程暮然夾菜，一邊夾一邊還很關(guān)心的讓他慢點吃，李瓊覺得這媳婦找的好，人優(yōu)秀又對兒子好，至于在校經(jīng)常打架，嗨！那不是不懂事兒嗎！

    越看她就越滿意，再說兩家知根知底的，多好??！

    紗齊才不像程巖和李瓊那么好糊弄，他們都不太了解紗甜這個性子，作為她老爹，他是最了解自家女兒脾性的人！現(xiàn)在什么夾菜還溫柔什么的，肯定是這小子故意的，就想讓他們看看他們倆相處到底有多好！

    他們相信了，他可絕對不相信！

    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其他人移不移他不知道，這個臭小子是絕對不會移的！

    所以他冷哼了一聲，就把頭轉(zhuǎn)了過去。

    看著就心塞，女大就算能打架也不中留。

    *

    不管怎么說，就算是紗齊虛罵實則不舍得的情緒中，兩家訂的婚期如約而至了。

    紗甜穿著一襲婚紗，把手放在紗齊的手上。

    紗齊一邊嘟囔著：“你都這么大了。”一邊把手輕輕的握住，隔著一層紗，她甚至能感受到父親的手正在微微的顫抖。

    這短短的路程，紗甜竟然覺得有些遙遠(yuǎn)。

    紗齊每走一步，攥著她的手就更加的緊，不知不覺，眼前竟然出現(xiàn)了一幕幕以前的畫面：

    很小很小的紗甜，叉著腰跟他對罵，殊不知那時候的他其實很想笑，一個那么小的白團子，鼓著一個大大的腮幫子，糯糯軟軟的罵聲，再兇狠的語氣都掩蓋不了那當(dāng)中的稚氣，他忍了很久才繃住一張嚴(yán)肅的臉教訓(xùn)她，告訴她不能打架，告訴她種種的道理，就期盼這個小公主能聽進去；

    開始稍微大一點的紗甜，也變的越來越不懂事，每次都要氣得他想要狠狠的教訓(xùn)她，可是一看到那個小團子慢慢長開的放大版，他高高舉起的手在她倔強的眼神中卻再也揮不下去，他都能想象的到如果自己打下去她該有多疼，于是不知不覺的放下了；

    當(dāng)聽到他那個一直耀武揚威的女兒被大人欺負(fù)的時候，他心底涌起的是擔(dān)驚受怕，隨后才是深深的怒氣，我的女兒，再不懂事，也是我的女兒！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負(fù)，舍不得動一下，為什么要遭受到你的欺負(fù)！

    就算知道女兒已經(jīng)欺負(fù)回去，但是他的心還是緊緊的揪著，當(dāng)年那個白團子已經(jīng)越長越大，作為父親，他能做的，很少很少，在他現(xiàn)在還能做的時候，他要幫自己的女兒找回場子。

    當(dāng)然，這背后的事情就不必告訴她了，省的她更加的猖狂了，他內(nèi)心高興的想；

    團子越長越大，讓他驕傲的是，不管其他怎么樣，但是女兒的成績永遠(yuǎn)讓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臉上有光，他每次都故作謙虛的在同行面前說自己的女兒又考到市第一了，然后看到他們羨慕的目光，心里高興的不得了，就差放鞭炮了；

    別人的女兒乖巧玲瓏，那是別人的女兒；

    自己的女兒愛打架鬧事，那也是自己的女兒…………

    場景飛快的重新又切換到現(xiàn)在，布滿氣球與浪漫的禮堂，他正握著女兒的手，緩緩的走向前方，他要將自己的女兒，交給另外一個男人了，以后他的白團子，也要成為一個mama了…………

    強忍住眼眶的淚水，紗齊握著女兒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程暮然，直到走到跟前，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常態(tài)。

    雖然聲音還有點顫抖，但是還是說了出來：“暮然，我…………把她，交給你了。”紗齊一邊說，一邊牽起女兒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女婿手上，程暮然看著以前都是吹胡子瞪眼的伯父，盡管他極力遏制，但是眼眶還是紅了，他將甜甜的手遞過來的時候，自己那雙大掌卻也在控制不住的發(fā)抖。

    程暮然接過她的手，鄭重的說了一句：“我會的。”

    紗齊轉(zhuǎn)頭又看向了難得沉默的紗甜，本來下意識的虎目一瞪，但是想到什么，又放緩了神色，可能一直以來都是嚴(yán)父的姿態(tài)，突然柔和一瞬有些奇怪，他別扭的開口道：“以后也嫁到別人家了，雖然都是認(rèn)識的，但也不要老是大小姐脾氣，不是在自己家里?！?/br>
    這話他說的很輕，幾乎是只有紗甜能聽見。

    說完之后，他抬起手，停頓數(shù)秒，看到女兒帶的頭紗，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隔著紗摸了摸她的頭，“去吧?！?/br>
    幾乎就在一瞬間，紗甜這一路上都死命憋住的眼淚奪眶而出。

    程暮然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些。

    紗齊笑了笑，轉(zhuǎn)身要走下臺。

    “爸！”

    紗甜略帶哽咽的聲音從后面響起，他身子微頓了頓，才轉(zhuǎn)回身，看到她一大早化的妝上淚珠都不斷的滾落下來，心里瞬間一絞，他的女兒真的這么大了，好像昨天他還剛從病房里抱住只有那么點大的團子啊，怎么一眨眼，就要嫁人了呢。

    “這么多年，辛苦你了?！奔喬鸬纱笱郏胍镒∽约旱臏I水，但是不受控制一般，臉頰上的濕意，視線的一片模糊都在告訴她自己，她的眼淚還是從眼眶里落了下來。

    “說什么傻話，爸爸只要你開心就好?！北M管用力的克制著，紗齊的聲音還是不可自抑的顫抖著，而臺下坐著的高鳳裳，捂著臉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紗齊轉(zhuǎn)過身，不去看她，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當(dāng)初那個白白糯糯的團子，揮舞著小手嘴巴一咧沖他笑的樣子。

    他告訴自己女兒結(jié)婚要保持笑容的想法，在一系列回憶的面前，那拼命克制不住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滾滾的落下了。

    *

    程暮然拿起紙巾替她輕輕的拭干眼淚，然后整理好一番情緒后，他拉著她走到了牧師面前。

    牧師莊嚴(yán)的開口：“今天，程暮然先生和紗甜小姐將在這里向大家莊嚴(yán)宣告他們向?qū)Ψ降膼矍楹托湃蔚某兄Z?！?/br>
    紗甜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程暮然牽住她，偏頭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程暮然先生，你是否愿意娶紗甜小姐作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yuǎn)？”

    程暮然看了紗甜一眼，毫無停頓的開口道：“我愿意?！?/br>
    “那么，”牧師看向紗甜，微笑著開口道，“ 紗甜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給程暮然先生作為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他，對他忠誠直到永遠(yuǎn)？”

    紗甜點了點頭，回握住他微微汗涔出來的手，答道：“是的，我愿意。”

    她偏頭看到，程暮然的臉上瞬間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意，眼睛里的星光璀璨萬分，原本因為父親略微低落的心情平復(fù)了些，都談那么多年戀愛了，怎么還會擔(dān)心這種事呢？

    好像感覺到紗甜的笑意一般，程暮然不著痕跡的輕輕瞥了她一眼。

    ……

    ……

    “現(xiàn)在，請交換戒指?！?/br>
    紗甜從旁邊取下戒指，微微帶起笑容，然后戴在他左手的無名指上。

    程暮然壓抑著噴薄而出的激動，從戒童手中的戒枕上取下戒指，然后小心翼翼的帶在紗甜的無名指上，根根如青蔥，指甲干凈又整齊，細(xì)如蔥白，他套好戒指后，把手背在身后，俯下身輕輕的吻住了她的手指。

    “現(xiàn)在，程暮然先生，你可以掀開面紗親吻你的新娘了！”

    底下的年輕人開始鼓掌歡呼起來，年紀(jì)大的也面帶和善的笑意看著他們。

    程暮然掀開她的面紗，在眾人的哄笑中，輕輕的吻住難得有些害羞的紗甜。

    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害羞的老婆。

    他輕輕的溫柔的含住她的唇，包含著這已經(jīng)十多年深深的細(xì)水流長的沉默的愛。

    ***

    五年后。

    一個兩邊扎著一溜頭發(fā)雙馬尾的小不點光著腳蹬蹬蹬的跑向門口，一邊跑一邊還沖后邊的人做出個“噓”的手勢，小女孩兒的眼睛很大，就跟兩顆上好的黑珍珠一樣，小手卻rou嘟嘟的，豎在小小的嘴巴上面，眼睛又瞪得大大的顯得十分喜感，尤其是雙馬尾那兩個小發(fā)簇尾搖來搖去的，嘴巴一裂就可愛的讓人想把她抱進懷里好好的疼愛。

    “咦，萌萌哪里去啦？”紗齊裝作不知道她躲在門后，看著一直憋著笑的高鳳裳，眼睛輕眨幾下，她立馬會意道：“哎呀，我也不知道誒，剛剛還在這呢！”

    “哎，可能是萌萌去哪里玩了，我這買回來的糖她也吃不到啦！”紗齊煞有其事的開口道，“來，我們一人一顆，把這糖分了吧！”

    話音還沒落，一個脆脆的稚嫩的聲音就急忙響了起來，話里還帶著焦急：“不要不要！糖糖是萌萌的！外公外公，萌萌在這里！”

    程萌一聽糖果，連忙就從門后里跑了出來，兩個小馬尾一甩一甩的，嘴巴還癟了起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帶著點霧氣，一看到外公站在門口，連忙撲了過去，跑的太快腳下一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喲！”紗齊一聲喊，下意識就想要彎下腰把她抱起來，沒想到程萌就著地板兩只粗藕似的腿抱住紗齊的腿，兩只手也不甘示弱的抱住，仰起頭看著外公，稚聲稚氣的開口道：“外公，萌萌要糖糖！”

    別說一直坐在那的高鳳裳了，就連紗齊都忍不住蹲下身一把抱住她，給她舉高高，道：“萌萌今天吃了幾顆糖了呀？”

    程萌喜歡舉高高，一舉高高就樂的見牙不見眼，咯咯咯的笑的可開心了，一聽到外公的話，她下意識的把手塞進手里，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猶猶豫豫的伸出了一個小rou掌，看了看紗齊的臉色，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肥手，頓了頓又縮回兩個手指，小聲的開口道：“三顆?！?/br>
    紗齊一看她這糾結(jié)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在撒謊，但是他也不戳穿，只是提了一個名字：“那我把糖糖給你mama吧，萌萌去找mama要?！?/br>
    “不要不要！！萌萌不要！”程萌小手在空中飛舞著，頭就跟搖擺的鼓一樣，拼命的搖頭，她可憐兮兮的抱著他的手指，可憐兮兮的道：“外公，mama要罵我的，萌萌今天糖糖吃了好多被mama罵了，嗚嗚嗚，爸爸幫萌萌，爸爸也被mama罵了嗚嗚嗚，mama好兇嗚嗚嗚…………”

    高鳳裳坐在沙發(fā)上，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紗齊也笑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女兒是怎么教訓(xùn)程萌的。一想到她自己的頑劣，他就更想笑了。

    程萌歪著腦袋不知道外公外婆在笑些什么，也傻乎乎的笑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笑了他們就笑的更大聲了。

    既然想不通程萌就不想了，她的小腦袋還記得剛剛的糖果，想到她就說了：“外公，糖糖~~”

    紗齊把她端坐到自己肩上，“不行哦，萌萌吃太多糖糖以后就要沒牙了，跟隔壁的王奶奶一樣哦?！?/br>
    “啊！”程萌想到王奶奶前面的缺牙，連忙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她又舍不得糖果，可憐的連馬尾都垂落下來了，糾結(jié)的團子般的臉都擠在了一起，過了好久才一臉難過的道：“好吧，萌萌不吃了。吃了牙要壞掉?！?/br>
    紗齊夸她：“萌萌真聽話~”

    程萌高興的直點頭，附和他的話：“對！對！萌萌乖！萌萌聽話！”

    一時之間，屋子里滿是笑聲。

    【小劇場】

    小程萌犯了錯誤，哭哭啼啼的站在紗甜面前，一邊哭一邊用干凈的袖子抹臉。

    “知道錯了嗎？”紗甜不咸不淡的開口道。

    程萌一邊哭一邊告狀：“我要告訴外公！”

    紗甜不屑：“你外公來了也沒用?！?/br>
    程萌繼續(xù)找人：“我要告訴爸爸說你要打我！”

    紗甜冷笑一聲：“你爸來了也沒用。”

    “我就跟你說吧程萌萌，今天誰來也沒用，這么會鬧，不打你我看你是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這么紅。”

    程萌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外公說你小時候比我還會鬧還不聽話的！”

    紗甜面不改色的道：“我小時候又聽話又可愛還助人為樂，我跟你爸就是我助人為樂騙來的?！?/br>
    此時程暮然已經(jīng)回家了，聽到她這么自夸，嘴角沒忍住往上一揚。

    他不信程萌可是信了，她愣愣的停住哭聲，然后懵懵懂懂的道：“爸爸真可憐?！?/br>
    “不止你爸，你也是我助人為樂然后別人送給我的?！奔喬鸷吡艘宦曤S口道，說完之后嚇唬她，“到時候你不聽話的話…………哼哼！”

    見她嘴巴一癟，馬上要嚎啕大哭，紗甜暗道天啊馬上補了下面一句，“我還是會要你的。”

    結(jié)果說了還沒用，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簡直是嚎啕大哭，哭聲震耳欲聾，估計這層樓的人都聽見了，哭成小花貓還不算，還大聲的哭道：“萌萌不是mama的寶貝了！嗚哇哇！萌萌，嗝，萌萌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哇哇哇哇…………”

    紗甜嘴角抽搐，恰好程暮然已經(jīng)走了過來，一邊抱起她一邊慢慢的哄：“萌萌怎么會不是爸爸mama的孩子呢，mama逗你的，不哭了哦。”

    紗甜看著他安慰這個弱雞女兒，內(nèi)心不屑：想當(dāng)初，紗齊在她小時候逗她不是他親生的女兒后，她可是當(dāng)機立斷的就“割袍斷情”了，并說大恩大德難以回報，等有錢了再回來養(yǎng)你們二老…………

    紗甜當(dāng)然沒有印象了，紗齊嘲笑的對著她講的，還說她那時候拜完他們后，就打算往門外走，嚇得高鳳裳連忙把她抱回來，親親抱抱安慰好后她又恢復(fù)了精氣神，并且以很不屑的眼光看了眼紗齊，嘲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嫉妒mama對我好，想趕我走！怎么樣，計劃破壞了吧！”

    紗齊繃著臉說當(dāng)時沒你媽來著我肯定要把你這個兔崽子打死。

    紗甜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看到還哭哭啼啼抽抽噎噎被程暮然抱著安慰的程萌，哎，不行，沒有她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