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跟楊巧被一個電話急匆匆叫去了醫(yī)院。

    肖燃也很擔(dān)心，她從小跟在肖勁身邊長大，從未體會過來自爺爺奶奶這一輩人的疼愛，她一直很羨慕楊寧他們兩個，所以默默祈禱奶奶的身體沒事。

    在家等得焦急，她給楊寧發(fā)了短信，楊寧卻沒回。也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看了不想回。她想了想，撥了楊巧的電話。這時楊巧恰好在醫(yī)院外，給大家買晚飯，她接起來，聲音情緒難辨，肖燃一時焦急，“奶奶沒事吧？”

    “我也不知道情況，醫(yī)生說的那些診斷我聽不懂，但是，”楊巧抿抿唇，有些難以啟齒，“奶奶住院跟手術(shù)都需要錢，肖燃你們家條件好，能不能臨時……幫幫忙？”

    “好，需要多少？我打給你?！毙と剂⒖陶f。

    “我沒有卡，我爸媽的卡號我也不知道，這怎么辦？”

    “那我過去吧，把錢帶過去。”肖燃沒有任何猶豫，等那邊楊巧輕輕應(yīng)了聲，她掛掉電話，立刻收拾出門。

    到醫(yī)院門口，肖燃發(fā)短信問了楊巧樓層病房號，急急忙忙趕了過去。

    她走出電梯，在走廊盡頭一眼便看到了一直往這邊張望的楊巧。她小跑過來領(lǐng)肖燃過去，走到楊寧身邊。楊寧本在長椅上躬身坐著，見到她過來立刻站起身，看了眼已經(jīng)往這邊看過來的爸媽，忙拉著肖燃走到一邊。

    “你怎么過來了？”

    楊寧語氣不算好，肖燃低頭看了眼被他勒紅的手腕，半晌低道，“我來看看你奶奶，順便……也看看你?！?/br>
    “那現(xiàn)在你看完了，快回去吧?！睏顚幩坪跤行┎荒蜔?。

    肖燃仰頭看著他，“我……”她摸到口袋里的卡，忽然想到就算給他他也不會要。緊緊握著，又悄悄放回。

    “好，”肖燃知道這種時候不該給他添亂，收拾好情緒道，“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就給我打電話?！?/br>
    楊寧點了下頭。

    肖燃轉(zhuǎn)身，離開前看了楊巧一眼。

    她走到醫(yī)院門口，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黑黢黢的天幕壓得她心口沉重。

    身后有人小跑著過來，在肖燃肩上拍了一下。肖燃知道是楊巧，回頭將手里的銀行|卡給她，“這是我自己的卡，里面大概有六萬塊，密碼是xxxxxx，如果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問我爸要?！?/br>
    楊巧緊緊握著好朋友的手，眼圈已經(jīng)紅了，“謝謝你肖燃。還有我哥剛剛只是怕被爸媽知道他跟你的事情，我爸媽比較傳統(tǒng)，接受不了早戀。但你來他是開心的，雖然他剛剛態(tài)度可能差了點，還是希望你不要介意。”

    肖燃這才松了一口氣，微微笑道，“沒事的，你快回去吧，有事情找我。”

    肖燃坐出租車回到家，進臥室以后渾身無力地倒在床上。心情頓時又變得好差。

    肖勁在門外敲了敲門，喊她，“肖燃?！?/br>
    他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有些嚴厲，肖燃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發(fā)，這才給肖勁開門，緊張道，“爸，怎么了？”

    “我才要問你怎么了?！毙挪[眸看著她。

    “我沒事啊。”肖燃不自覺挺了挺腰桿，讓自己顯得更可信。

    “沒事？”肖勁卻哼笑一聲，“剛剛我在客廳喊你你都聽不到，還說沒事？說吧，剛剛跑去哪里了？晚飯都沒吃就跑出去，現(xiàn)在回來這么晚，你肚子不餓？”

    “肚子好餓啊?！毙と计髨D賣萌撒嬌遮掩過去，肖勁現(xiàn)在不吃她這一套，攔著她下樓的動作，“不說清楚不準吃飯?！?/br>
    “老爸你怎么這樣啊，”肖燃哀嚎一聲，“就是有同學(xué)家人生了病，需要手術(shù)費，我就先借人家了?！?/br>
    “哪個同學(xué)？姓什么叫什么？”

    “就是楊巧啊，老爸你也見過的。”

    “見過，我是見過，”肖勁臉上露出譏笑，“肖燃，你交朋友的時候都認清了些什么？是不是哪天他們把你賣了你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肖燃腦袋轟地一聲，壓根反應(yīng)不過來他在說什么。

    肖勁道，“什么意思？前幾天她就來找我要過錢了?！?/br>
    ☆、第八章

    第八章

    三天前，肖勁在信箱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匿名來信，是寄給他的。信封背面用鉛筆留了電話號碼，肖勁發(fā)覺熟悉，第一時間便打開看了。

    署名是楊巧。

    信里，她說她奶奶生病了，需要一大筆手術(shù)費，念在她是肖燃同學(xué)、好朋友的份上，問他能不能借五萬塊錢給她。

    信的末尾是一個銀行|卡號。開戶人叫楊勝廣。

    他回到書房，查了查電腦旁的重要標簽，其中一個上面寫了楊巧的手機號碼。那是他怕萬一有事情聯(lián)系不到肖燃而讓她留給他的同學(xué)電話。

    最后，他打了十萬元到那個賬戶。

    他對肖燃講完這些，發(fā)現(xiàn)她滿臉難以置信。

    “可楊巧沒有告訴過我啊，我不相信她會這樣做，”肖燃努力緩和情緒、用大概五秒鐘的時間整理思緒，“而且她一直在學(xué)校，做什么事情都是跟我在一起的，我沒發(fā)現(xiàn)她去過校外的郵局?！?/br>
    “那萬一她把信交給別人寄了出去呢？”

    “可她不知道爸爸的電話啊……”肖燃固執(zhí)地反駁著肖勁的話。

    肖勁的回應(yīng)很平靜，“如果說她翻過你手機呢？”

    “……”她的手機解鎖密碼，楊巧當時一猜就猜到。肖燃咬牙，可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肖勁抬手摸了下她的頭頂，“不管怎樣，先吃飯。吃完飯，你可以打電話問一下楊巧，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燃一頓飯吃得跟打仗一樣，最后水都來不及喝，一邊艱難地咽下最后一口飯一邊往樓上跑去。

    肖勁擱下水杯，對著她的背影道，“信在我書房?！?/br>
    肖燃腳步一頓，說了聲謝謝爸爸。

    肖燃進了肖勁書房，一眼便看到了那封打開著、放在書桌中央的信。

    信里有楊寧奶奶病歷和身體檢查報告的復(fù)印件，剩余的就是一張a4紙。那張白紙對折著，肖燃將它打開。

    文字是打印的，肖燃沒見到楊巧好看的字，心里的大石頓時落下。

    她認識楊巧接近三年，了解她是怎樣一個人，見到這封信以后更加確定，這封信不是她寫的。至于到底是誰拿到了肖勁的聯(lián)系方式、他們的住址，她還搞不清楚，不過不是楊巧，她心里頓時好受了些。

    肖勁上樓了，見她望著信發(fā)呆，不由蹙了蹙眉頭。

    “怎么了？”他問。

    “爸爸，楊巧她是我朋友，”肖燃走上前，握住肖勁的手，輕輕晃了晃，輕道，“我感覺這筆錢不是她要的，不然她不會今天打電話給我要我再送一次錢。楊巧對我來說就像爸跟宋征叔叔，嗯……雖然認識時間沒有很長，但我無論如何都是相信她的。這件事我想等她奶奶身體好了再問，好嗎？”

    她都這么說了，肖勁也不能再說什么，只是叮囑她不要隨隨便便誰的話都信。

    回學(xué)校以后，楊巧第一時間將卡還給肖燃，說里面的錢沒有用到。肖燃猜到是怎么回事，還是假裝不解道，“那你奶奶住院手術(shù)的費用是怎么解決的？”

    “我也不知道，”楊巧搖搖頭道，“我爸不知道哪來的錢，好像是從朋友那里借來的，一下子就把錢付清了。不過不管怎么樣，事情解決了就好?！?/br>
    肖燃聽完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嗯，奶奶身體會好起來的。其他事情你跟楊寧都不要多cao心了?！?/br>
    不知道是不是楊寧知道了肖燃借錢給他們家的事，晚上居然主動跟肖燃坐在一桌吃飯。肖燃安靜吃著飯，有些躊躇要不要先開口。

    楊寧見她不說話，知道是那天自己做得不對，將自己晚飯里的幾塊紅燒rou都夾到對面肖燃的盤子里。肖燃抬頭看他，楊寧抓了抓頭發(fā)，低聲說：“對不起，那天我對你態(tài)度太差了。但是我爸媽在，我真怕他們看出什么來。我爸媽人很保守，要是知道我們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沖到學(xué)校把我拎回家。”

    楊寧這番說辭跟楊巧那天說的很像，其實她那天晚上回家就想通了，到現(xiàn)在，她一點都不生氣了。

    楊寧卻還在解釋，“而且我還害怕……他們對你的印象會因此大打折扣，我希望到那一天，我可以帶你回家的時候，再讓他們知道你?！?/br>
    他說他父母保守，其實他又何嘗不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先立業(yè)后成家，等事業(yè)平順再來找女朋友，能在高中時代跟肖燃在一起，大概是他做過最為“離經(jīng)叛道”的事了。想當初若不是楊巧一直鼓勵他追求肖燃，他跟肖燃現(xiàn)在應(yīng)該只是點頭之交。他一點都不后悔，只是擔(dān)心這段感情被人阻礙，而這阻礙最有可能的施加者就是他的父母。

    說完這番話，他臉已經(jīng)完全紅了，偏偏肖燃沒有立刻聽懂他的意思，他又氣又好笑，就差落荒而逃。半晌，肖燃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臉頰也開始泛紅，她戳著米飯，支吾著說：“我早就不生氣了啊，你其實不用講那么多的?！?/br>
    如今是關(guān)鍵時刻，從食堂回教室的路上一路都有老師，他們有的在打籃球，更多的是看著往返于這之間的學(xué)生。肖燃跟楊寧沒有牽手，只是并肩往回走。

    走到籃球場中央，不遠處忽然傳來女生的尖叫聲。

    不少人向聲源處跑了過去，大家圍成一個圈，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也跑過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正往那邊走，有女生忽然從人群里沖了出來，邊跑邊喊，“死人了，有人跳樓自殺了！”

    兩個人的腳步便定在原地。

    出事的地方是女生寢室樓底，透過圍觀人群的縫隙，肖燃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是個女生，地上有很多血。她閉緊眼睛、條件反射地抓緊了楊寧的手。

    有人已經(jīng)叫了救護車，人群里的老師趕學(xué)生離開現(xiàn)場，回各自教室。肖燃跟楊寧重新往教室走的時候聽到了救護車趕來的聲音。

    一整個晚上，肖燃都心神不寧。

    課間不小心聽到大家談?wù)撃莻€跳樓自殺的女生，傳言說她早戀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班主任說要請家長來學(xué)校談一談，畢竟現(xiàn)在臨近高考，是最關(guān)鍵的時候。她不肯，跟老師頂撞了幾句，回寢室又跟同學(xué)發(fā)生口角，這才跳樓。

    肖燃聽得心驚膽顫，她又想起今天楊寧說的話，頓時手腳冰涼。

    她現(xiàn)在終于開始害怕，如果他們在一起的事情被老師發(fā)現(xiàn)會怎樣。她不擔(dān)心自己會被肖勁責(zé)備，她擔(dān)心楊寧的父母會對楊寧說重話，楊寧雖然平時害羞可是心思比她要沉得多，萬一他到時候想不開……

    肖燃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第一回她整整四個小時沒能看進去一頁書。

    晚自習(xí)下課鈴聲一響，她立刻去隔壁班找楊寧。

    楊寧做完手頭那道題才收拾書包出來，肖燃在原地急的團團轉(zhuǎn)。

    “你怎么了？”楊寧第一眼就看出她表情不對。

    “邊走邊說?！?/br>
    結(jié)果走出去一百米了，肖燃還是沒有開口。

    “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楊寧不得不主動開口問她。

    肖燃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咬牙道，“楊寧，我們分手吧?！?/br>
    楊寧愣住了，腳再也邁不出一步。五雷轟頂，不過如此。

    過了很久，楊寧才慢慢回過神，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好好的怎么說這個？是不是今天看到的讓你害怕了？”

    肖燃抿唇、老實點頭，“說實話，我很怕我們也被老師叫去辦公室，雖然學(xué)校對學(xué)生戀愛的態(tài)度一直不算嚴格，可不能保證每個老師都一樣。如果說……我是說如果老師知道了，通知了叔叔阿姨，你怎么辦？”

    楊寧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擔(dān)心，舉手保證說：“如果發(fā)現(xiàn)了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放心，我比誰都在乎我這條命?！?/br>
    “真的？”肖燃將信將疑。

    “當然是真的，”楊寧說：“其實我早想過了，如果我爸媽發(fā)現(xiàn)，大不了挨頓揍，反正也打不死我，他們還要指望我考上好大學(xué)為楊家爭光，下手肯定不會狠。”

    肖燃被他逗笑，可又想到那個跳樓的女生，手指又變得冰冷。

    幾天后，跳樓的相關(guān)事件告一段落。跳樓的女生沒死，不過如今躺在醫(yī)院里，醫(yī)生診斷說是高位截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