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明趴在床上，臉漲得通紅：“光天化日！”

    唐鷗：“是是是?！?/br>
    沈光明：“一鍋雞湯就夠了嗎？！”

    唐鷗：“那吃兩鍋？今兒你肯定吃不完，明天我加水，再煮煮?！?/br>
    沈光明：“……唐大俠，你能別那么摳門嗎？”

    吵了一頓，還是起床吃飯了。

    吃完飯，唐鷗抖出一張紙。沈光明看到紙筆就緊張，胡亂揮手：“不學(xué)不學(xué)不學(xué)?！?/br>
    “不是教你認(rèn)字，是我們要定個(gè)規(guī)則?！碧弃t說。

    沈光明：“甚規(guī)則？”

    唐鷗：“什么時(shí)候、什么地點(diǎn)可以折騰你的規(guī)則?！?/br>
    沈光明：“……”

    唐鷗：“怎么了？臉紅什么？我都沒紅?！?/br>
    沈光明：“媽的，山上確實(shí)只有我們倆啊，可是還有那么多雞雞鴨鴨，你就不能……”

    “雞雞鴨鴨看不懂你我在做什么。”唐鷗一臉正直，“你我都在家的時(shí)間不多，要珍惜著，可勁兒折騰?！?/br>
    “你出去一趟，被司馬鳳教壞了！”沈光明說。

    唐鷗笑笑：“閑話少說，來訂規(guī)矩?！?/br>
    他臉頰上有幾道傷痕，是這次出門辦事的時(shí)候被別的高手傷的。沈光明有些心疼，抱著枕頭湊過去：“別訂了，都隨你?！?/br>
    唐鷗眉毛一挑：“隨我？”

    “要不今天先隨我？”沈光明興致勃勃，“今天七夕，咱們到外頭去看月亮吧。”

    “七夕月亮不好看，不如屋里看燈火?！碧弃t說。

    “不看月亮看星星啊。星星好看，特別好看?！鄙蚬饷骼滦?，“咱們好久沒在小院子門外看星星了?！?/br>
    唐鷗也只是為了逗他，聞言便放下了筆墨?！白甙??！彼f。

    沈光明露齒一笑：“腰疼，走不動(dòng)。你背我?！?/br>
    唐鷗：“嗯哼。”

    他蹲下來，讓沈光明趴在自己背上。

    上至峰頂，一路星辰燦爛。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沈光明問他，“我已經(jīng)很厲害了，可以幫你的忙?！?/br>
    “在家里不好嗎？”唐鷗低聲說，“沈晴就要生產(chǎn)了，你可以去杰子樓陪著她?！?/br>
    “她有許多人陪了，正義最近也過去?！鄙蚬饷骶揪舅W邊的頭發(fā)，“可是沒人陪你?！?/br>
    唐鷗笑了，任他撓著自己的頭發(fā)，也任他把自己頭發(fā)在手指上纏來纏去。

    纏了半天，沈光明忍不住，還是說了心里話：“我天天都想你，想見你?！?/br>
    “好?！碧弃t輕聲說。

    沈光明忍著不在他背上撲騰：“說定了啊?！?/br>
    “說定了?！碧弃t轉(zhuǎn)過頭，和他交換了蜻蜓點(diǎn)水般的一個(gè)吻。

    ********

    七夕當(dāng)夜。鷹貝舍。

    司馬鳳（歡天喜地臉）：我來找小白過節(jié)了！

    慕容海（冷淡臉）：當(dāng)家不見你。

    司馬鳳（懵逼臉）：為什么？

    慕容海（冷淡臉）：說是現(xiàn)在還在劇情高潮部分，文玄舟還沒打完，不適合秀恩愛。

    司馬鳳（憤怒）：媽的，老子追人追了十幾年，什么時(shí)候秀過恩愛了！此時(shí)不秀還有何時(shí)！

    慕容海（冷淡臉）：總之不行。你要想過去，就踩著我的尸體過去吧。

    司馬鳳：……慕容，你最近又跟阿四去聽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話本？

    ********

    七夕當(dāng)夜。杰子樓。

    沈晴：今天七夕了。

    田苦：夫人不要亂跑，莫?jiǎng)恿颂狻?/br>
    沈晴（氣急）：我和你才是最該過七夕的！一男一女！

    田苦：是是是，夫人說什么都對(duì)。

    沈晴：可為啥我倆就這么幾句話！沒了！

    田苦：對(duì)對(duì)對(duì)，都是作者不對(duì)。

    第81章 骨頭寨（12）

    兩人武功都不弱，落地時(shí)已迅速分開跳往兩處。遲夜白右臂無法動(dòng)彈，文玄舟左肩血流如注，傷勢實(shí)際上差不多。

    但遲夜白遠(yuǎn)比文玄舟更迫切：他才一落地，立刻再次沖向還未站穩(wěn)的文玄舟。

    論及輕功，他比文玄舟高出太多。轉(zhuǎn)瞬之間的騰躍于他來說只是平常事，文玄舟才剛站穩(wěn)，胸前便被遲夜白打了一拳。

    拳未到rou，文玄舟已覺察出拳風(fēng)來勢，但他已經(jīng)無法再避，只得舉手擋在胸前，硬生生接下了遲夜白的這一拳。

    這一拳遲夜白使出了七份力氣，只聽咔嚓一聲響，文玄舟臂骨折斷，但拳勢未消，仍重重?fù)粼谒臄啾壑?。文玄舟承受不住，胸中一悶，吐出一口濁血?/br>
    血全噴在遲夜白臉上，他忍著欲嘔的沖動(dòng)，曲起膝蓋將文玄舟壓在身下，突然將左手舉起。

    文玄舟雙目圓睜：那把劍！

    那把他投向遲夜白，但失了準(zhǔn)頭的劍。

    兩人一番纏斗，那劍此時(shí)才從半空落下。

    耳中判斷這劍落下的位置與時(shí)刻，遲夜白準(zhǔn)確地抓住了自己的武器。他以尾指挾著劍柄，劍柄在手心旋了一個(gè)半圓，劍尖直指文玄舟頸脖。

    只要?jiǎng)β湎?，文玄舟必死無疑。

    在這個(gè)瞬間，遲夜白仍記著司馬鳳家里的事情：他不能殺文玄舟，他只能抓。重創(chuàng)文玄舟，抓住文玄舟，這才是他最應(yīng)該做的事情。

    但同時(shí)也在這個(gè)瞬間，遲夜白感到一種陌生而強(qiáng)烈的恐懼。

    他對(duì)文玄舟起了殺心——早在他知道自己的“房間”里的是什么東西的時(shí)候，或許已經(jīng)對(duì)文玄舟起了殺心。

    他是一個(gè)好潔的人，無法忍受文玄舟用自己不懂的玄妙方術(shù)，在自己腦袋里放了一個(gè)“影子”。

    劍尖停在距離文玄舟頸脖三寸之處。

    遲夜白始終沒有下手。若是殺了文玄舟，說不定自己可以擺脫他的影響，但司馬鳳的家人，愛他親他的晴姨，或許就會(huì)有危險(xiǎn)。

    他的種種思量不過霎時(shí)，但文玄舟卻沒有放過這須臾片刻的猶豫——他的右臂臂骨已經(jīng)折斷，但左臂忍著疼痛，還可以有些動(dòng)作。

    “當(dāng)”地一聲響，遲夜白手上的劍一輕，他自己也是一愣。

    隨即一片冰涼的鐵片貼上了喉嚨。

    “把劍扔了，站起來?！蔽男劾浔卣f。

    遲夜白喘著氣，沒有動(dòng)彈。

    文玄舟竟掙著那只受傷的左臂，彈斷了他的劍，并飛快抓住斷裂的劍刃，抵住自己要害。

    “再說一遍……”文玄舟咬牙切齒，“扔了你的劍，從我身上，站起來！”

    劍尖鋒利，已入rou半分。溫涼液體從傷處滾落，貼著衣襟淌進(jìn)胸口。遲夜白慢慢將劍移開，當(dāng)啷一聲扔在一旁，站了起來。文玄舟始終沒有放開手里的劍刃，緊緊隨著遲夜白的動(dòng)作起身。這場爆發(fā)于黑暗之中的打斗，就此結(jié)束了。

    “劍是好劍，但骨頭也是好骨頭?！蔽男壅f，“你方才摳下骨頭碎屑作暗器，如今我也能摳下它們，作為折斷你劍刃的工具?！?/br>
    遲夜白心頭浮起難言的懊惱和后悔。他疏忽了，這個(gè)寨子里到處都是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

    文玄舟左肩受傷似乎很重，他左手捏著劍刃，一直在輕輕發(fā)抖。鋒銳的尖端便在遲夜白頸上左右移動(dòng)，將那處豁口拉得更開。遲夜白一聲不吭，他不知道這是文玄舟控制不住自己的傷勢，還是文玄舟故意的，但顯然不動(dòng)才是最合適的。

    他紋絲不動(dòng)，文玄舟卻也不敢動(dòng)。對(duì)峙仍在繼續(xù)。

    片刻沉默后，文玄舟突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變了，是遲夜白慣常從司馬鳳口中聽到的那種口吻：柔軟、溫和、細(xì)致、耐心，是司馬鳳訊問不難纏的犯人時(shí)，最喜歡使用的調(diào)調(diào)。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

    遲夜白一愣。他隱隱知道文玄舟的用意，但心里已經(jīng)不由自主接上了下一句：寒不可衣，然而眾貴之者……

    文玄舟的聲音卻又一變，已說起另一件事：“武臣到邯鄲，自立為趙王，陳余為大將軍，張耳、召sao為左右丞相。陳王怒……”

    他又停了。

    頸上痛楚半分未減，在這沉重的黑暗之中，方才盤桓在遲夜白心頭的恐懼終于越來越明晰。

    “獨(dú)坐空堂上，誰可與患者？出門臨庸碌，不見行車馬。登高望九州……”文玄舟頓了短暫的一瞬，似在嘆氣，哀切可憐，但語速卻越來越快“將帥皆怯劣軟弱不敢討擊但坐調(diào)文書以欺朝廷實(shí)殺民百而言一……”

    他念誦極快，字與字之間幾乎毫無空隙，黏連得渾然一體。

    但遲夜白太熟悉這些字句了，全都是他讀過的，全都是他學(xué)過的——有一些甚至是當(dāng)時(shí)文玄舟當(dāng)做故事一般念給他聽的。

    文玄舟顛來倒去地念，突然停了口。

    遲夜白胸膛起伏，茫然地等待著他的下一句。

    黑暗讓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時(shí)候。

    “裴樂天?！鄙斐鲆桓种福瑩崦t夜白的下巴，文玄舟溫和地低聲說，“朱平，童正德，彭程……”

    遲夜白心頭一痛，膝下忽然一軟，跪倒在地。他的頸上沒有了能威脅自己性命的武器，面前也沒有文玄舟。

    他正跪在那個(gè)黑暗房間的過道上。蓮花燈的光芒萬分微弱，離他極遠(yuǎn)。無數(shù)人影正從書架上緩慢溢出，一一落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