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蘇先生,我們已經(jīng)好聚好散了,你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地方?!?/br> 不過是瞬間的恍惚,下一秒她便無比干脆的從他手中掙脫開來,言辭生分的開口說道。 “宜寧,孩子的事情我剛知道——”他繼續(xù)在她身后艱難說道,一字一句的都像是要從他的心上千碾萬壓過后才冒出來的,如此沉重,連著他自己的呼吸都被這片黑暗不可避免的放大起來。 可是也幸虧是在黑暗中,他至少可以放肆著此時的情緒。 沒有偽裝,也沒有步步為營的復仇大計,只有他此生都對她彌補不了的虧欠。 “蘇先生,我不知道你說這話的前因后果——”她像是深呼吸了下,可是又像是徹頭徹尾的冷笑了一聲,“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從我想明白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所謂的復仇后,我就徹底心死放棄這個孩子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流掉這個孩子的,你用不著說抱歉——” 她無所謂的說完后就繼續(xù)往前面的電梯口那邊走去。 “你胡說!” 他剛反應過來就大步追了上去,她還沒走到電梯正前面,就被他一把拉回來抵在了電梯旁邊的石灰墻上。 “我已經(jīng)問過小蕾了,都到現(xiàn)在這一刻了,你還想瞞著我?還是說你真的恨我到這種地步?如果可以的話,甚至打算就這樣瞞我一輩子,讓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我們曾經(jīng)有過孩子?”他氣勢咻咻的質問道,雙眼不知何時早已變得通紅起來,額上青筋暴起,就像是隨時都會失去理智了似的。 “這個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當初我要是有心留下這個孩子的話,我大可以及時去醫(yī)院就診,我就是恨你和李曉嬡藕斷絲連,所以就故意流掉了這個孩子。小蕾她只是看到了個最終的結果而已,我不想和她多說流產的過程,她自然就不會知道這個孩子是怎么沒有的,她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我和你離婚的真正原因?!?/br> 相比他的氣勢咻咻,她卻出乎意料的平靜起來,輕飄飄的將那些惡毒的話語一句句的說出來。 “你騙我!你這么喜歡孩子,怎么可能會親手流掉自己的孩子!”他只覺得整個腦袋都無以復加的脹痛起來,然而還有一絲理智在,他是不會相信她說的那些殘忍的字眼的。 “我是喜歡孩子,不過凡事都會變,不是嗎?我自己都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何必還讓這個累贅出生跟著我一起受苦?”她依舊輕飄飄的反問道,沒有窮兇惡極也沒有大吵大鬧,可是最最平靜的字眼從她口中說出來,字字都成了最為鋒利的刀尖,一下又一下的扎到他的心臟上,讓他覺得渾身上下都跟著難以言語的絞痛起來。 “你恨我可以,為什么要把仇恨怪罪到無辜的孩子頭上?”他終于相信她的所說所言,原本雙手還只是抵在她的肩處,那手心不知不覺中就大力的按壓在她的肩上,像是要恨不得要把她的骨頭都捏碎了似的。 “蘇正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我以前就說過我們兩訖了,現(xiàn)在也是一樣。”她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肩上的痛楚,說這時仰頭直勾勾的朝他望去,慘白的臉上反倒浮起一絲病態(tài)的笑意。 既然她的世界潦倒的無人拯救,她也不屑于再拉個人陪她一起下地獄。 “程宜寧,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不過問我一聲就私自給孩子下了判決書?”果然,她話音剛落,他放在她肩側的右手忽然就握在了她的脖頸上,血紅著眼睛,像是隨時都會噴薄出熾熱的恨意。 她被他的力道握的都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依舊朝他病態(tài)的冷笑著,反倒像是對他的表現(xiàn)頗為滿意。 他也不過是那片刻的血氣翻涌后的鬼迷心竅,見著她的呼吸都逐漸急促起來,可是依舊沒有反抗的意思,他有一瞬間的清醒起來,他甚至不知道前一刻的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剛想到這樣的念頭,下一秒早已怔怔的抽手回來。 “程宜寧,你自己說的,我們兩訖了——”他像是自言自語著,又像是根本不認識了面前的程宜寧似的,因為先前哭過的緣故,她的頭發(fā)亂糟糟的揉到一邊,潮濕的濡貼在額頭上。 他從來沒有過覺得面前的程宜寧有朝一日也會陌生到這樣的地步。 不可否認的是,在她離開后的兩年時間里,每當午夜夢回時分,她依舊是他心頭深處最后殘留的一點暖意。 他原以為借著這點暖意,不管此生是否再聚,他至少還可以靠著汲取這點暖意可以夠用一生的。 可是眼前的程宜寧,不過就是幾句輕飄飄的話語,他就聽到了心頭所有的希翼都跟著轟然倒塌,化為粉擷。 他不知道連這點最后的溫暖慰藉都消失殆盡后,那些無望的黑暗和長夜,他要怎么才能跨越過去。 蘇正卓說完后便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其實他并未喝酒,然而全身氣血翻涌的,他不知道要怎么發(fā)泄心頭的憤懣,甚至只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激怒的繼續(xù)失態(tài)下去。 等到蘇正卓離開后,程宜寧便按了電梯走了進去。 這一天過得前所未有的漫長,她回到住處后甚至都沒有去洗漱,就渾身疲乏的躺在了床上。脖頸間還有蘇正卓掐過的手勁留下的痕跡,她稍一碰觸,還在火辣辣的痛著,甚至于連嗓眼都跟著干疼起來。 她原以為她會從他萬劫不復的痛苦里找回一絲慰藉,至少能讓她沖淡一點她自己的不幸。 畢竟,不幸也是相比較而言的。 可是什么都沒有,她還是一個人面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一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床上,一個人面對著心頭所有最害怕最討厭最想要逃避的事實。 她不知道她要怎么辦,她只是前所未有的想要消失掉,逃離這個無比厭憎的世界。 程宜寧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上居然還扯了一點被子蓋著,大概是半夜被凍到了隨手扯過來的。 她甚至記不得昨晚是多久后睡過去的,眼下頭重腳輕的起來去洗漱時,才留意到脖頸上還有點淤青在。 工作還是要繼續(xù),要不然她甚至沒有任何其他的來源可以讓她支付房租和生活費用,以及程竟興那□□一樣的醫(yī)藥費。 她臨出門前換了件高領的線衫,之后才拎著包朝外面走去。 這個冬天過的前所未有的漫長,就連明媚的晴空都難得見到幾天,身上的衣物都像是沾了這個冬天的寒意,滿世界都是無所不在的潮濕陰冷。 她到辦公室后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好在將近年底,不管是客戶還是工廠都忙著收尾,她們公司差不多扮演著中間商的角色,自然也是跟著忙于收尾工作。 這兩年下來,程宜寧自覺唯一長進的地方就是不管她自己情緒如何糟糕,開始處理工作時她卻會反常的心無旁騖起來。 其實要是一直置身于繁忙的工作也是好的,至少不會有那么多空暇的時間去胡思亂想。最好就像機器人,可以一直無休的工作下去,不用思考不用停頓也不會有傷心的時候。 下班的時候還是唐緒江打電話給她的。 她放下電話后便也如常朝唐緒江的辦公室走去。 “什么事?”她走到他的辦公室后隨口問道,像是已經(jīng)忘記了昨天的場景。 “宜寧,你先坐下?!碧凭w江說時去給她泡了杯熱茶過來,順便把辦公室門給關上了。 她也沒有抗拒,接過來放在手心里捂著。 “我想告訴你我哥的事情——”他也跟著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我已經(jīng)聽你提過唐嶼安的事情了?!彼f時淺抿了一口手上的熱茶,也不覺得燙,才喝了一口后繼續(xù)盯著杯子里蕩漾的水紋。 ☆、第71章 “先前我只是和你提起他的一點事情而已——”唐緒江像是無視程宜寧的態(tài)度,繼續(xù)開口說道。 “恩。”程宜寧漫不經(jīng)心的應了一句,輕飄飄的像是根本不介意他是否多說有關唐嶼安的事情。 “從小到大,我和我哥一直都是唐家的恥辱,唯一的區(qū)別我是唐家最后的秘密,而他是唐家已經(jīng)公開的家丑,既不能藏著掖著又不能對他委以重任,他的位置實則尷尬的無人問津,我媽名不正言不順加上脾性懦弱,曾經(jīng)有一陣時間我們三的生活費都成問題。我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是公司的第一繼承人,原本公司是根本輪不到我哥來插足的,我知道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其間是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的,他不允許他來之不易的地位和權力有一絲一毫的松懈——所以宜寧——” “我理解你哥的立場和決定,緒江,你無需覺得抱歉——”她忽然幽幽的開口說話,眸光里最后的一絲光亮跟著快速的閃爍了下,不過隨即就悄無聲息的黯淡了下去。 沒有埋怨甚至連丁點的情緒都沒有,然而他卻在如此平靜的程宜寧身上一點點的感知到了無力感。 “不管我哥他對你有什么看法,宜寧,我不希望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關系。畢竟,和你談戀愛的是我,不是我哥。我會盡快去處理好這件事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去和我哥溝通。畢竟這么多年,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明知道有些事情他是錯誤的,我也沒有辦法去反駁他的決定——” 他說了幾句又停頓了一下,程宜寧并未做聲,他便繼續(xù)接上去說道,“因為要不是他那時拼盡全部的能力扶持我,我也根本走不到現(xiàn)在這一步——這世上也不會有現(xiàn)在的唐緒江,也不會有和你相遇相識的唐緒江,更不會有為你心動的唐緒江——我不否認一開始我是聽從我哥的吩咐才去招惹你的,可是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就已經(jīng)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你了,甚至從這一點來說,我還是有些慶幸我哥的安排,要不是他,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在茫茫人海里遇上你甚至遑論喜歡上你——” 唐緒江安靜的說著,而她安靜的聽著,手里杯子的暖氣冒上來,白茫茫的拂過她的臉頰又緩緩的入了她的心里,讓她渾身都覺得安心踏實回去,暖暖的,就像是他掌心里遞過來的溫度。 其實她也想依附于那樣的暖意,總好過于一個人孤零零的存活在這世上,活成最蕭瑟的模樣,甚至于連她自己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現(xiàn)下的落魄樣。 可是她更怕的是再次從云中跌落下來的感覺,她甚至抓不到一根著力點,所以寧愿就快刀斬亂麻的制止這場錯誤的開始。 因為沒有開始,便也沒有傷害。 于他,于她都是一樣的。 “緒江,我知道,唐嶼安說得也并不全是錯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而已?!彼K于緩緩的開口,杯里的那點暖意已經(jīng)消散的所剩無幾,程宜寧說時指尖下意識的碰觸到那杯身上,冷冰冰的,像極了這個冬季的雨天打在身上的冷意。 她只是不想讓他被卷入到這場沒有盡頭的糾葛中進來。 他的生命,應該是被鮮活、有力這樣的詞匯去充實著,他應該去過那樣的生活。 “緒江,我們回到以前那樣好不好?” 明知道是她自己的奢想,她還是不由自主的開口問了起來,小心翼翼的,仿佛再努力一下,一切的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他還是以前那個放肆歡笑放肆喜怒的唐緒江,而不是眼前這個黯然神傷的他。 “只要你喜歡,我們就回到從前——”他的心頭有些隱隱的落空,然而他還是聽到他自己的聲音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 “恩?!彼@才奮力的點了下腦袋,臉上不由自主的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那是如釋重負后的笑意。 他卻無端看得心疼起來。 只是,我不會放棄自己的決定。 他聽到自己的心里在默念著。 蘇正卓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xiàn),手機也關機,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沒有聯(lián)系上他。 張茹畢竟之前也留意到蘇正卓前一陣子開始在工作上就已經(jīng)有所懈怠的了,所以他這幾天突然沒來公司,她倒是沒有多大的吃驚,而且先前被蘇正卓叫到辦公室問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后,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蘇正卓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所以她就恪職盡守的做著下屬的本職工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人問起蘇正卓的行程她就官方的忽悠一句,也不多事去探究蘇正卓翹班的緣由。 而蔣方浩這兩天似乎也心事重重的,張茹反正也沒事,中午吃飯的時候還特意走到和蔣方浩一桌吃飯,關切的問了起來,“阿姨的病情還好吧?” “哦——還好,就是老樣子而已——”蔣方浩有些走神,突然聽到張茹的聲音,倒像是不經(jīng)意嚇了一跳,之后才開始低頭吃飯起來。 張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覺得最近不單蘇正卓讓人摸不著頭腦,就連周圍的同事感覺也是怪怪的。 下午的時候蔣方浩請假去醫(yī)院了,張茹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忙活著,未料到許久沒有露面的李曉嬡過來這邊找她了。 “你們蘇總去哪了?”李曉嬡前陣子心情郁悶著,干脆休年假去國外呆了幾天,剛回來上了半天的班,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隨便找了個由頭便跑到蘇正卓的公司來了。 結果就看到蘇正卓的辦公室門鎖著,隨口問了下前臺只說已經(jīng)好幾天沒看到蘇正卓了,她下意識的打電話給蔣方浩,電話剛接通卻被蔣方浩掛了電話。 她再打電話過去,蔣方浩的手機便關機了。 李曉嬡恨恨的看了下手機屏幕,不過她都已經(jīng)過來一趟了,又不想這么回去,看到隔壁的辦公室有人便走了過去,果然就看到張茹坐在電腦前面忙活著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張茹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外人也許不一定能瞧出李曉嬡動不動就往她們公司跑的真正原因,她卻是心知肚明的,眼下便故意含糊的問道。 李曉嬡看張茹也不怎么順眼,知道在她這里問不出什么東西,下一秒便轉身往外面走去了。 李曉嬡先是開到蘇正卓的住處,看到里面的門鎖著,她便又調頭開了出來。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蘇正卓會去哪里,平時雖然會在蔣方浩那邊時不時的獲知一些消息,不過也僅限于他的工作行程,據(jù)她的了解,蘇正卓似乎就沒有屬于他自己私人休息的時間。 所以這么多年下來,她甚至連蘇正卓私下空余的時間會做些什么也是完全不得而知。 眼下唯有的一點猜測還是好多年前她自己看到的場景而已。 那會也是臨近過年前的時候,她鼓起勇氣從家里出來去找蘇正卓,到他家才被趙慧珍告知蘇正卓剛和程宜寧一起出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正視到程宜寧的存在,這個和他們整整隔了好幾屆的程宜寧,看著毫無特色的程宜寧,就連性格也是溫順的讓人生厭的程宜寧,居然會先她一步約蘇正卓出去了。 幸虧她自己下來的快,在小區(qū)外面的街道拐角上就看到蘇正卓和程宜寧的身影。 天氣很冷,還是個雨聲淅瀝的日子,走在最前面的蘇正卓和程宜寧共撐著一把傘,她在他們身后,隔著長長的街道,她看到撐傘的蘇正卓有意無意的把傘面的大半都往程宜寧那邊靠去,他自己這樣人高馬大的,沒有靠程宜寧那側的肩處乃至胳膊沒一會就濕透了大半,而他像是毫無察覺似的,偶爾似乎還微轉過去和程宜寧說著什么。 她從來沒有料想過這個看起來冷傲到骨子里的蘇正卓也會有如此溫情的一面。 她覺得視線被扎的生疼,內心越是嫉恨便越是不甘,她自己的車子隨便往角落一停,撐傘就跟了上去。 她沒料到蘇正卓和程宜寧走著走著居然往a市僻落的遺址那邊走去,是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廢墟的入口處有個小木屋,年久失修,李曉嬡一瞬間想到了最不。恥的畫面,內心的嫉妒憤恨蹭蹭就沖上了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