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旁的柳晨和錢惜一齊驚叫，同時伸手扶住她，叫道：“周華，周華，你沒事吧？”

    其余眾人也是驚慌失措，林木蘭呆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就往外跑，陳曉青看她往外跑，也跟著出去，兩人奔到堂屋，還沒等掀簾子出去，翠兒已經(jīng)快步進(jìn)來，問道：“出什么事了？”

    “周華暈倒了！”林木蘭和陳曉青異口同聲說道。

    翠兒忙回身跑出去，很快就把水仙和芍藥帶了回來，幾人一同進(jìn)東里間，見錢惜正給倒在床上的周華掐人中，呂月娘和柳晨都圍在旁邊，只有劉青蓮依舊身子僵硬的坐在自己床上。

    水仙走上前，先對柳晨等人說道：“幾位御侍先回房歇著吧，讓奴婢們來服侍。”接著從荷包里取出藥油，往周華太陽xue和人中上都抹了一些。

    林木蘭等人魚貫出去，剛放下門簾，就聽見周華哼了兩聲，似乎醒了過來。

    眾人微微放心，誰知沒走幾步，里面又再傳來周華的大哭聲，柳晨便輕嘆道：“幸虧咱們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崩帜咎m和陳曉青快步回了西面。

    當(dāng)晚幾人各懷心事睡下，第二日起來的時候，聽說周華并無大礙，都略微放心。林木蘭就對柳晨和陳曉青嘆道：“我真不知她們在想什么，姐妹一場，弄到今日反目，于誰都沒有好處，有什么意思？”

    “我倒能明白周華的心思，既然劉青蓮對她不仁，她也就無義了，干脆將事情都說出來，讓大家都知道劉青蓮是什么樣的人也好?！绷拷拥?。

    三人議論了一會兒，水仙過來傳話，說今日風(fēng)大天冷，太后依舊叫她們留在房里，不用過去服侍。柳晨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借故往東里間去了一趟，回來說道：“劉青蓮又去佛堂了?！辈恍嫉膿p了劉青蓮幾句。

    林木蘭跟陳曉青正一起做荷包，聽了也只笑笑，柳晨覺得無趣，便去找錢惜和呂月娘說話去了。

    風(fēng)平浪靜的過了一上午，至午間用過膳，林木蘭和陳曉青正打算午睡，外面卻忽然sao動起來，她們倆驚疑不定的坐起身，不知該不該出去看看。

    正在這時，柳晨從外間快步走了進(jìn)來，神情凝重的向她們二人道：“出事了，劉司正帶人來捉周華了！”

    ☆、第14章 生變

    林木蘭只聽見周華哭叫了一聲，外面就再沒了聲息，當(dāng)有條不紊的腳步聲傳來時，周華已連人帶東西都被帶走了。

    劉司正再次把眾人召集在一起，一臉嚴(yán)肅的通知她們：周華不敬圣人，心懷怨望，圣人有命，將周華發(fā)往尚食局司饎處服役。

    “你們知道尚食局是什么地方嗎？”等劉司正走了，柳晨率先開口問道。

    錢惜回道：“是掌理膳食的吧。”

    柳晨點頭，又道：“那你們知道司饎是管什么的么？”看眾人都搖頭，她才說道，“我先前聽翠兒她們說起過，司饎是專管宮人膳食和柴炭等事的?！?/br>
    眾人雖然出身不算大富大貴，可在家里也都是有人服侍的，一聽此言都是一驚，周華去了司饎處，豈不成了伺候?qū)m人的人了？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錢惜忽然開口：“昨夜她們兩人爭辯之時，只有咱們這些人在場，圣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在想這事?！绷孔笥铱纯矗肿叩介T邊查看了一下門外，才回過身來，低聲道，“今日咱們這里只有劉青蓮出去了，而且她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

    林木蘭只覺得身上一涼，微微顫抖了一下，陳曉青察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呂月娘也顫聲道：“要真是這樣，咱們以后言行可都得當(dāng)心……”

    錢惜道：“好在咱們平日也算謹(jǐn)言慎行，并沒敢說什么不該說的話。散了吧，別等會劉青蓮回來，看見咱們聚在一處，再去向圣人告狀，說咱們聚眾議論?！闭f著便拉了呂月娘回房。

    林木蘭三人也回了西里間，柳晨始終坐立不安，看了好幾回外面，都沒見劉青蓮回來，便道：“我去尋水仙她們說說話?！?/br>
    “柳jiejie！”林木蘭出聲叫住她，“你，你小心些?！?/br>
    柳晨看她面色蒼白，走過去按著她的肩膀安慰道：“meimei別怕，咱們沒做錯事，圣人不會把咱們怎樣的。我只是怕劉青蓮萬一真的得了寵幸，再沒咱們這些人的出頭之日。我得出去打聽打聽?！?/br>
    陳曉青也勸柳晨當(dāng)心，柳晨笑著應(yīng)過，還是轉(zhuǎn)身走了。

    “怪不得我娘親說，人心險惡，能信得過的只有自己?！绷帜咎m喃喃道。

    陳曉青伸手抱緊她的手臂，安慰道：“并不是人人都那樣的，是周華運(yùn)氣不好，結(jié)交了她。你看，咱們不是挺好么？柳jiejie一直照顧著咱們。”

    林木蘭感覺到她身上的暖意，漸漸回神，點頭道：“你說得對，這也是看運(yùn)氣的?！?/br>
    柳晨一出去就是半下午，回來的時候已近傍晚，“劉青蓮回來了，還在那里裝模作樣的問周華去哪里了?！绷坎恍嫉钠沧?，“我剛才聽水仙說，周華被送到司饎那里，即刻就給換了衣裳，去廚下燒火去了?！?/br>
    林木蘭怔然半晌，輕嘆：“當(dāng)初躊躇滿志的進(jìn)宮，誰能想到會有今日？”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绷靠床粦T林木蘭這樣子，“周華會有今天的下場，一是她自己走錯路在先，二是她看錯人在后，咱們吸取了她的教訓(xùn)便罷，實在無須想太多。”

    陳曉青也勸林木蘭：“過日子總得向前看，這事過去便過去罷?！?/br>
    林木蘭想起臨走前娘親的囑咐，點頭道：“你們說的對，柳jiejie，咱們以后要怎么辦？”

    柳晨看她打起了精神，很是高興：“這樣就對了！兩位meimei，到今日你們也該明白了吧？在這宮中，就如逆水行船，不進(jìn)則退。一旦你被別人落在后頭了，那就只有任人揉搓的份。咱們還是得想法子在太后和官家面前露臉，只有得了官家的寵幸，咱們才能有倚仗，圣人才不會隨便發(fā)作咱們！”

    林木蘭靜下心來細(xì)想，發(fā)覺柳晨所說果然有些道理。她們畢竟是選進(jìn)宮來服侍官家的，要是她一直安于現(xiàn)狀，只懂得老老實實服侍太后，待來日別人都有了結(jié)果，只剩她一個在此，難道她要做一輩子的宮人不成？

    就算她肯，別人也未必肯放她這么安逸，她畢竟是選上來的江南美人，也許在別人眼里，她也是個礙眼的絆腳石呢？若是娘親知道她不求上進(jìn)，只想在太后宮里做一個宮人，也會失望的吧？娘親還盼著自己出人頭地，將來讓她和輝哥揚(yáng)眉吐氣呢！

    此節(jié)一旦想通，林木蘭不由多了許多勇氣，再去侍奉太后的時候，便也看著眉眼高低，適時上前討好。她雖然一直被秦瑤君養(yǎng)在深閨，可畢竟不是林厚德親女，自小便懂得要察言觀色，倒很快就讓太后注意上了她。

    可惜在面對官家的時候，林木蘭依舊有些膽怯緊張，加上劉青蓮、呂月娘等人都極力表現(xiàn)，林木蘭一時并沒能在官家那里留下什么特別的印象。

    因周華之事，眾女都對劉青蓮十分不屑，紛紛對她敬而遠(yuǎn)之，平時也從不與她講話。劉青蓮似乎毫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抄經(jīng)書的速度也快了許多，讓太后稱贊了好幾回。

    皇后向穎聽太后稱贊，便將經(jīng)文要過來翻看，之后竟然也跟著贊了一聲：“字寫的不錯，難怪官家總夸你好。”

    彼時官家并不在場，但劉青蓮依舊羞得紅了臉、低了頭，向穎瞧著她笑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對太后說道：“娘娘調(diào)理的好人，肯不肯借與我用用？”

    “難得她能讓你贊一聲好，還有什么借不借的，等她抄完了經(jīng)文，你便帶走吧?！碧蠛芨吲d皇后終于轉(zhuǎn)過了彎，便笑著答應(yīng)了。

    在場的柳晨、錢惜、呂月娘等人各自五味雜陳，侍立在向穎身邊的于貴人將各人表情盡收眼底，不由心中暗笑，這些小丫頭還嫩得很呢！

    不提當(dāng)晚回去，柳晨等人是如何懊惱，只說于貴人服侍著向穎回到坤寧宮，卻不告退，只幾度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來。

    “什么事，說吧?！毕蚍f向來不愿陪她們這些人玩什么猜猜猜的把戲，只直接問道。

    于貴人也知道向穎的脾氣，便直言道：“妾斗膽，想勸圣人再想想劉青蓮之事?！?/br>
    向穎神色淡淡：“為何？”

    于貴人回道：“這劉青蓮自入宮以來，一向自命清高，與其余幾位御侍相處的都不好，就連最初親如姐妹的周華都反目了……”

    “那又如何？我要用她，又不需要她有什么好人緣?！毕蚍f不以為然。

    于貴人解釋道：“可此人如此品性，難保將來得勢以后，不會反過來……，您是想尋一幫手，可不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br>
    聽到于貴人說“幫手”二字，向穎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這話好笑，我是皇后，總理后宮，人人都是我的幫手，還用特地去尋嗎？”

    于貴人一看她面露不悅，忙跪下認(rèn)罪：“是妾失言，請圣人責(zé)罰。”心中卻十分不屑皇后的色厲內(nèi)荏。

    “下去吧！”向穎沒了心情，不想再聽于貴人說話，直接命她告退。

    于貴人不敢多言，當(dāng)即告退離去，之后也再沒敢提起此事。可其后她再服侍向穎去太后那里，卻能察覺向穎在冷眼打量劉青蓮，心知她還是聽進(jìn)去了自己的話。于貴人想起當(dāng)日劉青蓮當(dāng)著太后和眾人的面給自己下不來臺，心中忽生一計。

    這天天氣晴好，于貴人一早起來就去坤寧宮問安，又賴著不走，一直等到向穎該去慶壽宮的時辰，便順理成章的陪著去了。

    她一路故意與向穎閑談，緩緩前行，等到了太后寢宮門口的時候，還停下來與向穎評論院中的老梅。直到身后宮人輕扯她袖口示意，于貴人才說：“外面冷，圣人快進(jìn)去吧?！?/br>
    向穎點頭，徑自進(jìn)了寢宮的門，恰在此時，劉青蓮也捧著一卷佛經(jīng)走了過來，于貴人有心停下來等她，笑著說道：“這是都抄好了？”

    劉青蓮只應(yīng)了一聲：“嗯。”便不多理會于貴人，行到她身邊的時候，還特意想繞開她，不料于貴人也想給她讓路，兩人竟就這么生生撞到一處。

    ☆、第15章 連累

    于貴人低呼一聲，整個人便倒在了門前臺階上，跟著的宮人忙上前去扶：“貴人，你沒事吧？”

    劉青蓮也嚇了一跳，想伸手去扶，手里偏捧著佛經(jīng)，無處可放，正躊躇間，皇后身邊宮人素琴已走了出來：“這是怎么了？”一邊問一邊上前幫忙扶于貴人起來。

    “劉御侍急著進(jìn)奉佛經(jīng)，將我們貴人撞倒了?！毙m人帶著哭腔回道。

    劉青蓮喃喃道：“我并不是有意的?！?/br>
    于貴人艱難起身，見自己身上已經(jīng)臟了，便拜托素琴道：“勞你替我去向太后和圣人告罪，就說我不當(dāng)心滑倒，衣裳臟了，先回去換過，再來向太后和圣人請罪。”

    話音剛落，向穎冷冷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你請什么罪？又不是你自己摔的！”她目光銳利的望向劉青蓮，“你還不跪下向于貴人請罪！”

    劉青蓮驚懼交加，不由自主跪下，顫聲道：“請貴人恕罪，奴并非有意……”

    “我看你這經(jīng)文都白抄了！毛毛躁躁、急功近利，哪部佛經(jīng)是這樣教你的？”向穎疾言厲色的斥道，“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算佛經(jīng)抄好了，也不能供奉到佛祖面前！心不誠，意不正，如何能為娘娘祈福？”

    劉青蓮不敢辯駁，眼淚卻忍不住滾落下來。

    向穎看了更加厭惡，吩咐道：“帶她去小佛堂，每日在佛祖面前誦一個時辰佛經(jīng)，先靜靜心再說！”說完再不看劉青蓮，緩了聲氣對于貴人說道，“你快回去換件衣服，好好看看傷著沒有，要不要請醫(yī)官來看?！庇纸兴厍侔才湃伺阌谫F人回去，或是拿藥或是請醫(yī)官，都要她的人去才可以。

    被太后打發(fā)出來查看情形的陳曉青正看見皇后訓(xùn)斥劉青蓮這一幕，她有些心驚膽戰(zhàn)，飛快轉(zhuǎn)身回去，向太后稟道：“……是劉青蓮不當(dāng)心撞倒了于貴人?！?/br>
    她這一句說完，向穎也回身進(jìn)來了，太后忙問：“秋娥要不要緊？怎么會撞上的？”

    “看起來不大要緊，兒讓她先回去換衣裳、順便看看有沒有傷了。”向穎走到太后身邊坐下，眼睛掃了一眼給太后揉腿的柳晨和侍立在旁邊的錢惜，正色說道，“想是劉青蓮抄好了佛經(jīng)，急著進(jìn)奉給您，于貴人腳步慢，兩個人便撞上了?！?/br>
    太后皺眉：“這有什么好急的？”她總覺得劉青蓮不至于這么冒失，便叫月季，“去問問有沒有人瞧見剛才的事?！?/br>
    月季應(yīng)聲而去，陳曉青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跟著，站在她旁邊的林木蘭便拉住了她的手，向她搖頭示意。

    “也是怪我，那天不該先說要她過去的話?！毕蚍f嘆道，“她應(yīng)是聽說我來了，便急急抄好了佛經(jīng)，要送過來給您看。我前腳剛進(jìn)門，還聽于貴人跟她打了個招呼，問她是不是抄好了，卻沒聽見她回答，接著于貴人便摔倒了。”

    太后不悅：“信佛便是為修身養(yǎng)性，哪能急于求成？想不到這個孩子這么沉不住氣?！?/br>
    向穎道：“我也是這么說的她，怕她進(jìn)來惹您生氣，打發(fā)她回小佛堂誦經(jīng)去了?！?/br>
    當(dāng)著人，太后從來都很維護(hù)向穎，立刻回道：“你做的很對?！庇洲D(zhuǎn)頭對在場眾女說道，“你們也要記著這個教訓(xùn)，從來欲速則不達(dá)，若是不能靜心凝神，又如何能服侍好官家和圣人？”

    林木蘭等人立刻福身應(yīng)道：“是，謹(jǐn)遵太后教誨?！?/br>
    “好了，我這里沒什么事了，你們都回去吧?！碧鬀]有再留她們，直接讓她們告退出去。

    眾女一同行禮告退，小心謹(jǐn)慎的出了太后寢宮，一路默不作聲回到住處。柳晨拉著林木蘭和陳曉青直接進(jìn)了西里間，先問陳曉青：“你看見了嗎？真是劉青蓮撞倒了于貴人？”

    陳曉青低聲回道：“我出去的時候，圣人正在訓(xùn)斥劉青蓮，于貴人身上衣服臟了一片，眉毛也皺著，似乎確實摔痛了?！?/br>
    柳晨聽說皇后訓(xùn)斥了劉青蓮，立刻大感興趣的問道：“圣人是怎么訓(xùn)斥劉青蓮的？”

    “圣人說劉青蓮毛毛躁躁、急功近利，還說她心不誠意不正，叫她每天都在佛堂誦一個時辰的經(jīng)。我還看見她跪著向于貴人請罪?！标悤郧嘁琅f壓著聲音說道。

    柳晨輕輕拍掌，笑道：“圣人說的太好了！”笑完又說，“不過于貴人也有幾分本事，平日里圣人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到了有事的時候，居然肯替她出頭?！?/br>
    林木蘭幽幽接了一句：“于貴人好歹有貴人的名分，比咱們高了一等，圣人自然要主持公道，怎會袒護(hù)劉青蓮？”

    “可圣人不是選中了劉青蓮么？”柳晨說完，眼睛忽然一亮，“難道圣人反悔了，不想要劉青蓮去服侍官家了？”

    她一邊說一邊開始在地當(dāng)中來回踱步，嘴里還念念有詞：“下一個，圣人會選誰呢？”

    林木蘭與陳曉青對視一眼，低聲道：“恐怕一時半刻不會選了，我瞧太后也有些失望呢?！?/br>
    柳晨嫌她不往好處想，根本不聽她的，自己琢磨了一會兒之后，就獨(dú)自出去了。

    林木蘭無奈，只對陳曉青道：“我覺著咱們還是謹(jǐn)慎觀望觀望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