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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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償我?”劉泠眼睛眨也不眨,多么直爆的話,經(jīng)她之口,都能淡定得讓你覺得是自己沒見過市面,“或者更加地愛我?” “這樣說也不錯,”沈宴淡定起來,并不輸給劉泠,“我會把一切所有都轉(zhuǎn)給你,當然包括感情?!?/br> “沈大人你太客氣了?!?/br> “不用,”沈宴云淡風輕,“畢竟在那之前,我會先把你變得跟我一樣?!彼涠J的眸子,不動聲色地將她從頭到尾掃視一遍,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這笑容可真夠毛骨悚然的。 劉泠暫時沒有跟沈宴談情的興致了。 他們在大雨中攙扶著前進,樹木掉下山澗,落在泥水中。高山上的泥流又混入谷底急流的湍湍河水中,顏色混黃。好容易看到一棵順著水向下流飄去的樹木,上面果實累累,一些掉到水里,一些還結(jié)實地生長在枝木間。沈宴縱身躍過去,徒手砍下一叢長著果實的枝頭,算是給自己找到了能吃的東西。 劉泠看到踏著水走回來的沈宴面色雪白,氣色不太好。他向她點個下巴,就往回走,可沒聽到劉泠跟上來的腳步聲?;仡^,劉泠還站在原地,“你身體不適,就不要急著趕路了。還是在這里隨便吃些壓壓饑吧?!?/br> “……”沈宴抬頭看看天色,又是下雨又是刮風的,就在這里吃? “喝風飲露,也是別樣的體會?!眲稣f得太真摯,似乎真心向往這樣的生活般。 她雖然如此,心里卻有些煩躁,怕沈宴不聽她的話。這里確實不是歇息的好地方,但沈宴的臉色白成那樣,再不吃些果實充饑,他會熬不住的。 但是沈宴也是極為自我的一個人,未必聽她說。 沈宴默不作聲地走了回來,往岸上凸起的山石上一坐,把背上扛著的樹枝放了下來,摘果子開吃。 劉泠看著他這灑然而坐的姿勢,心頭微跳。 不矯情,不自大,不為了所謂的面子跟她做無畏之爭。 沈宴在她心中的形象更高大了些。 她暗暗疑惑:她之前,也常年在鄴京住過,她應(yīng)該對沈宴有點印象啊。 劉泠向來是對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人事很心不在焉的一個人,她不管在哪里,都沒有幾個朋友。她在鄴京住那么多年,對沈宴沒印象,還能理解。但是沈宴為什么也不認識她? “沈大人,我們在鄴京時,真的從沒有見過面嗎?” 沈宴一頓,看她一眼,“你猜?!?/br> 這有什么值得猜的?! 劉泠看著他側(cè)臉,“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像一個人……” 沈宴臉猛地僵?。合褚粋€人?陸銘山嗎? 他站起得很突然,打斷了劉泠的話,“走?!?/br> “……”劉泠發(fā)現(xiàn)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不好,卻沒找到原因。而且她之前的思緒,被沈宴一打斷,又有些忘了。 她努力地想著,沈宴到底像誰。 那記憶太模糊,是她之前根本沒留意過的一個人,現(xiàn)在卻要從腦海中想出來,實在為難她。 因為各有心事,之后的路上,兩人均為說話。 卻是中有從山頂?shù)粝聛淼膬煽蒙n木,擋住了前面的路。兩人不得不繞路而行,這一繞,便繞去了水流湍急的另一條道上。水上漂浮著許多山間生物的尸體,密密麻麻,被水卷著,向不知道的地方跑去,看著極為壓抑。 劉泠的情緒并沒有受太大影響:因沈宴之前告訴過她,沈宴不是一個人上山的,他的屬下也跟著上了山。劉泠的侍女若是遇難,那么近的距離,錦衣衛(wèi)一定有辦法救下。 只是可惜了陸銘山,也一定被救下來了。 沈宴順著劉泠的目光,看到一對交頸而死的野鴛鴦。他并沒有什么感覺,但看劉泠發(fā)呆,以為是小姑娘都有的傷春情緒。沈宴想,劉泠這么難過的話,他該安慰她一下嗎? 就在他想開口的時候,劉泠忽然伸手指向那兩只一起死去的鳥,語氣奇異,“他們?nèi)舨皇且煌廊?,而是一個為另一個殉情的話,就太可惜了。” “哦?” “生命這么寶貴,怎么可以隨便放棄呢。”劉泠低聲。正是因為她常年都掙扎在行走于生死邊緣的痛苦中,她才更加認識到生命的珍重。一個人活下來已經(jīng)這么艱辛,怎么能為了另一個人放棄生命呢? “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會為我殉情?”沈宴側(cè)頭看她。 劉泠神情淡淡的,“當然。你死了,我不為你守節(jié)。我活的不容易,該讓自己活下去。我會成親,生孩子,那都和你無關(guān)。你走出我的生命,我就跟你告白?!?/br> 劉泠轉(zhuǎn)過頭,看到在即將暗下的光影中,沈宴的面孔。他有英挺的眉、深邃的眼,常是顯得冷厲。但在暗下的光中,他眉目低垂,似在思索。這一瞬的神情,毫無武人特有的戾氣,而染上些京城公子哥身上特有的貴氣和閑適。 他眉目若再展一些,神情再雍貴些。褪去那身飛魚服,換上白色儒袍,安安靜靜地坐下,揚起墨黑的眸子,嘴角的笑帶些諷刺意味,搖搖地向她看過來—— 一個記憶中早快遺忘的人,在努力回想中,終于跳了出來。 劉泠訝聲,“錦衣衛(wèi)指揮使沈昱沈公子……原來是他。” 沈宴眉頭一跳,看向她。 劉泠表情復(fù)雜,“所以,我們以前,真的見過面?” 沈宴神情有些復(fù)雜。 劉泠嘆口氣:她不記得沈宴,卻應(yīng)該記得沈昱的。 錦衣衛(wèi)指揮使沈昱,京中有名的花花公子,乃是她的閨中好友,徐時錦的昔日未婚夫。 當年她幫徐時錦入宮時,與沈昱見過面。 若沈宴和沈昱是一家子人,那她確實應(yīng)該見過沈宴的。 沈宴側(cè)頭,沉靜的面容對上急流:那怎么能算得上見面? 其實在很久前,他確實跟劉泠見過面。 不僅見面,還朝夕相處。 但是劉泠完全不知道。 沈宴也快忘了。 他也是最近才想起來——畢竟,那記憶曾讓沈宴難堪,他刻意遺忘。 ☆、第44章 郡主要為自己的鼻血負責 千般思量,很是麻煩,于是沈宴干脆道,“我和沈昱不熟。” “也對,沈大人你這么秀挺勁拔,如雪中蒼竹,跟你比起來,沈昱就是爛泥?!?/br> “……”沈宴用靜水無波般的眸子看著劉泠,有些不知道他該報以什么樣的表情。 不怪劉泠從未將沈宴和沈昱聯(lián)想到一處,實在是這二人給人的感覺差的太遠。昔年作為徐時錦的未婚夫時,沈昱便是有名的浪蕩放縱。他雖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但錦衣衛(wèi)所共有三個指揮使,兩個掛名,一個主事。沈昱恰恰是掛名的那一個。 沈宴卻和他的堂兄走的不是一個路線。沈大人雖只是十四千戶之一,卻實打?qū)嵰徊讲綇牡讓由蟻恚种形沼袑崣?quán)。真遇到要事,沈昱可能調(diào)動不了一個人,沈宴卻可以。 劉泠自動忽視沈宴的撇清關(guān)系,“那沈大人你認識徐時錦,該是你堂兄的緣故吧?”她道,“可你為什么從來不跟我講?這算起來,我和你也有段緣法啊。你若是早說,有這門關(guān)系在,我們可以早點攀親啊?!?/br> 要不要臉??! 這么遠的關(guān)系,劉泠也能順口攀出來! 沈宴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附和,“我隱約記得,是徐姑娘拋棄的沈昱吧?你若是她好友,恰好手里有權(quán)勢,會完全旁觀?這不符合你一貫愛找事的毛病啊?!?/br> 劉泠是什么樣的人? 沈宴對她的評價是:作,喜歡給自己找麻煩。 任何更麻煩的后果,她本質(zhì)里都歡迎。 沈宴虛眼看她,夸她,“這門親,確實攀得不錯?!?/br> 劉泠“呃”一聲,無話可說了。徐時錦順利解除婚約,確實有她的手筆在其中。她轉(zhuǎn)手指一個方向,淡定轉(zhuǎn)移話題,“看,我們的巖洞快到了?!?/br> 沈宴看她如此欲蓋彌彰,伸手在她發(fā)間壓了一壓,沒多說什么。 但如果劉泠與沈宴早見過面,到底是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下見的? 回到暫時歇腳處后,劉泠追在沈宴身后,迫切要知道答案。她夢想沈宴對她早有感情,在她沒留意時,兩人就有牽扯。 畢竟她長得美。 沈宴在圍木柴,劉泠蹲在他旁邊,“跟我說一說?!?/br> “……”沈宴眼皮不抬,起身就走了。 沈宴拿來清水,示意她褪衣、幫她料理傷口,劉泠幽幽道,“你不光不說你什么時候見的我,還要脫我衣服……”見沈大人有起身的架勢,她一下子丟下矜持,撲過去抱住沈大人的腿,“脫、脫、脫!沈大人想看,我就脫!但是脫之前,能不能給我講故事?” 沈宴手扶額,被劉泠弄得又氣又想笑。他轉(zhuǎn)身去處理自己的傷口,懶得理她。 結(jié)果一回頭,又被劉泠執(zhí)著的眼神堵住去路,“跟我說一說?!?/br> “……”沈宴感覺神經(jīng)那根弦繃得一聲斷了——他快被她折磨瘋了! 枉費沈宴自覺面冷心黑,遇上不怕他的、沒臉沒皮的劉泠,他還真一時懵了。 一晚上時間,沈宴干什么,都能感覺到劉泠追在自己身后念叨。等到她不說了,他腦海里也不斷回蕩著“什么時候”的問題。 “沈大人,你跟我說一說,要我做什么都行?!?/br> “我哄你睡覺?給你唱兒謠?我唱曲挺好聽的,只是沒有人欣賞?!?/br> “沈大人,我給你扇扇風,你熱不熱?” “沈大人……” 一個冷若冰霜的小美人! 殷勤地在他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要怎么睡?! 火光通亮的巖洞中,沈宴吸口氣,席地而坐,在劉泠的星星眼中,回憶當年的事,“那天雨很大,我進屋找人,正好看到你和沈昱在爭執(zhí)。” 他沉吟許久,盯著劉泠看半天,緩緩點頭,“沒錯,就是這樣?!?/br> 期待地等啊等,沒等到下文。和沈宴大眼瞪小眼半天,劉泠頗為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完了?你對我沒有一點印象么?我長得那么漂亮!” 沈宴忍不住笑:劉泠這話雖然自大,卻也不算錯。劉泠是初初長成的美人,一挽烏澤長發(fā),眉眼烏靈,有花開的秀氣,晶瑩奪目。 但這是十五歲的長樂郡主。 兩年前的劉泠,只是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罷了。 沈宴卻配合地點頭,“外面雨聲嘩嘩,屋中視線昏暗。你穿著紅斗篷,趾高氣揚地站在正中央,和沈昱爭吵。我進去后,你以為我是不懂事的下人,一通訓(xùn)斥。我抬頭看去,便被你麗容所攝,久不能回神?!?/br> “再接著呢?” “我想娶你啊,就打聽了你,誰知道羅敷有夫,實在遺憾?!鄙蜓缦掳突【€干凈,流水一樣。他的眉眼在山洞火光映照中,又深邃又清朗,引人湊前,“誰想到我會看上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