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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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從小到大……小時候,她就這樣;長大了,她還這樣。 可就算是自私,他也喜歡。她好或壞,都在他眼中。他痛苦或歡喜,都是他自愿的。但是她不在的話,那要怎么辦? 像是落在一場噩夢中,天路茫茫,歸途不見。支離破碎,殘酷定格。他從一場夢中,躲入另一場夢中,恐懼如影隨形,怎么也躲不開。時間定格在她死去的那一刻,他只怔怔看著,忘記了所有語言。時間靜止,只有他還在徒勞地躲避,拖曳著步伐,沉重地想找到出路,孤魂野鬼一樣。他往回看,什么都消失了。 沈昱伸出凍僵的手,擦去徐時錦面上的血和水。她睡得安靜祥和,姣好如初。 他望著她,深深望著她,將她望了一眼又一眼。 全心全意,念念不忘。他確信自己愛著徐時錦,無比地確信。在這個人間,他最喜歡的,就是她,比全世界都喜歡她。她微笑或痛哭,她看他或者不看她,她活著,或者死亡。隨便怎樣,他都喜歡她。 他只看著她,便萬般柔情涌上心頭。 她走了,也帶走他的靈魂。 沈昱哇地低頭,吐出更多的血來。他實際上卻面無表情,周遭的一切,全都與他無關。 劉望一直靜靜地看著,從徐時錦出現(xiàn),到徐時錦死去。那個姑娘,在瓦解他的心。她死了,他的心也空蕩蕩一片。當他再一次走進皇宮,走在熟悉的殿宇角落,再也沒有一個姑娘,用欣賞的眼神看他,像雕琢自己最喜歡的工藝品一樣。 劉望抬起手中的箭,舉起來,對著沈昱。 “圣旨到——”就在此時,一行騎士從城門的方向奔來,拉長的通報聲,將整個空間的沉寂打破。 太子微僵,手中弓箭不得不放下。下馬回頭,帶領眾臣眾將士,一同迎接陛下的圣旨。他心頭亂糟糟的,看到青鴉鴉一片錦衣衛(wèi)的服裝時,已有了不好的預感。當他與為首者的目光對上時,心沉了下去。 沈宴。 “陛下有令,即刻宣錦衣衛(wèi)指揮使沈昱入宮,徐家第七女同行?;势咦拥陌缸佑辛诵逻M展,需要進一步核實?!鄙蜓鐜砹吮菹碌挠H信。 他目光望到沈昱懷中那個涼透的尸體時,心僵了一下,有什么在腦海中一閃而去。他沉聲吩咐,“就算徐姑娘……也得進宮?!?/br> “謹遵圣意?!碧訋ьI眾人,接了圣旨。站直后,望向沈宴,他的目光多了許多探究。 沈大人四平八穩(wěn)地任他打量,神情平靜,目不斜視。 一刻鐘后,鄴京城門大開,一縱騎士緊隨太子入京。帶回逃犯,也結束了這場追殺。一切結果,得到圣上面前,才另有決斷。過城門時,沈宴忽有所感,他抬起頭,看到高高城墻頭,貌美姑娘手扶著墻,俯眼看著這一切。 她的眼睛與他對上。 是他的妻子,安和公主,劉泠。 “沈大人?”見沈大人的馬落后一步,羅凡不覺跟上,隨著沈宴的目光往上看。但他的后腦勺被一掃,吃痛低頭,不覺怨念無語地看向沈大人。 沈宴訓斥,“不要走神?!?/br> “……”明明走神的是大人你??! 羅凡敢怒不敢言,在沈宴的監(jiān)視下,硬生生沒有回頭。但走出很遠后,他不經(jīng)意地回頭,見城門墻頭,隱約有亮色身影站立,靜靜看著所有。但距離太遠,探尋時,早已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站在鄴京城樓墻頭的,確實是劉泠和楊曄等侍衛(wèi)。 眾侍衛(wèi)陪公主一起在寒風中站了許久。寒夜的風像刀子一樣刮著她的身體,劉泠站在墻頭,望著漫天飛雪,不知在想什么。她的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一個人將眾人遠遠甩在后面。她沒有看誰,也沒有說話,和她之前許多年的無數(shù)個時刻一樣,那么沉默。 自和沈宴相識,劉泠學會了很多東西??杀举|里,可孤身一人時,她還是那個冷情的人。 初時,楊曄問她,“徐姑娘那里,我們不去看看嗎?” 劉泠搖頭,“我從不去看別人是怎么赴死的?!?/br> 她站在樓上,只是等著一個希望。 她沒有等到徐時錦平安的消息,她只看到沈宴出城又進城,將離去的所有人馬帶了回來。來回的時間這么快,幾乎沒有停頓……劉泠望一眼灰白的天空,說,“她已經(jīng)死了,我們回去吧?!?/br> 她轉頭時,還是沒太大表情,臉色卻比來時,似乎更蒼白了。 風夾著雪吹來,飛入她的眼睛。眼睛一時酸澀,眼眶倏地發(fā)紅,是很快的速度。但終究壓抑下去,任眼中霧氣,在風中一點點涼了下去。 那時,徐時錦說,“阿泠,再見了。” 劉泠看著她,神情冷淡,“沒有再見。我從不說告別的話?!?/br> 好像不告別,就不用離別一樣。 好像不告別,她們還和以前一樣,什么也沒有變化。 劉泠在高樓寒風中立了一會兒,冷靜而決然地轉身,下了城樓。她走上鄴京街頭,風雪怒吼,步履艱難緩慢。時間在此分割,沿著相反的方向,拉出越來越遠的路徑。 從不回頭。 這場初雪,下了整整三天。整個鄴京,都被籠罩在一個寒氣滲人的世界中。雪飄飄灑灑,落在山頂,落在旗桿上,落在皇城綠瓦上,落在小戶翠壁上。它穿越漫長的光陰和空間,落在所有人身上,包括生與死。 鄴京在發(fā)生一場大變,百姓們安居樂業(yè),上層人士卻都能感覺到。沈宴變得很忙,幾乎住在宮中。劉泠對此不聞不問,她自己也在等消息。 此時皇宮一間大殿中,蟠龍燭臺火光洞爍,長毯無限延伸,珠簾搖晃,大開窗前,站著一個中年人。他身穿明黃色龍袍,頭戴黑色皇帝冠冕,玉旒垂下,其下珠串輕晃中,將他的神情完全掩蓋。身后沒有排排官員簇擁,他也沒有說什么做什么,但只是往這里一站,那種鋪天蓋地的氣勢,令人心悸,不敢直面其鋒。 此時,皇帝手指輕叩窗欞,望著天地間的雪白。簾子后,飛魚正服的沈宴挺立如松,言簡意賅,將所有事情講了一遍。 長時間的沉默,皇帝才沉聲,“為了這個位子,朕步步忍讓,他卻是太過分了。算計天下人,都無所謂,為帝者,本就不拘泥于此。但朕什么都給了他,他卻仍不滿足,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放過……朕心寒啊?!?/br> 皇帝說這些,沈宴當然沉默以對。 倒是另一旁的陳世忠為太子勉強說了一句話,“宗人府送來的證據(jù),皆是直指死去的徐姑娘,與殿下并無關聯(lián)。也許七皇子一事,太子并沒有參與?!?/br> “沒有參與,卻不代表不知情,”皇帝淡聲,“他擅長借勢,若非必要,并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他親自動手?!?/br> 陳世忠不再言語了。 皇帝有些疲憊,喃聲,“朕實在想不通,這么多年,朕從未偏疼旁的皇子,就為給他添望。朕從小教導他,一心扶持他,沒有一刻給他帶去隱患和危機。前朝拜滅一時,起因便是眾皇奪嫡。有感于此,朕繼位以來,一切障礙都為他掃除。沒有人跟他爭皇位,沒有人威脅他……但就是這樣,他仍不滿足!一個只有一歲的小孩子,他也下得去手!朕看他膽子越來越大,底線越來越?jīng)]有了!” 他嘆道,“可惜,朕的皇子中,偏只被朕留下了他一個。” 重點培養(yǎng)這么多年,卻沒想到…… 沈宴開口,“也許正是沒有危機,從未有對手,才讓殿下為所欲為。若非陛下一直默許,殿下也不敢把手伸向一個尚未長成的孩子——在他眼中,也許這只是一個可隨意抹殺的玩具,沒人會把他怎樣?!?/br> “沈宴,大膽!你怎么敢對陛下說這樣的話?!你是在指責陛下嗎?!”陳世忠怒道,斥聲責罵自己的下屬,并代下屬向陛下請罪。 陛下并不生氣,只似笑非笑看沈宴一眼,“無妨,朕很能理解沈大人此刻的心情。他的兄長劫獄一案,讓沈家損失慘重。死去的徐姑娘,又和阿泠感情甚篤。想來沈大人最近,里外不是人,很是憋屈。” 沈宴寒著臉沒說話。 看向來堅毅果敢的沈宴,露出這種沉悶的模樣,陛下覺得有趣,連日的陰霾似一掃而空,讓他心情舒暢了些。 “陛下,要拿太子問罪嗎?”陳世忠見陛下緩過,便小心詢問。 皇帝的心情重新糟糕,漠聲,“問什么罪?你們有證據(jù)?憑沈宴幾句話的故事,就要朕下旨拿太子?沈宴的故事確實編的很精彩,但朕憑什么相信?”他聲調(diào)越高,甩過袖子,一封奏折,就甩到了兩人臉上,怒道,“看看你們錦衣衛(wèi)!最近彈劾的折子,都快堆積成山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錦衣衛(wèi)的最高長官劫獄!滿朝文武,全都看著你們!” “臣知罪!”陳世忠跪下。 “沈宴,你說!”皇帝一拍窗欞,聲調(diào)仍因氣怒而高昂,“怎么辦?!” 沈宴抬頭,“殺?!?/br> “……”皇帝被他話噎回去,苗頭對上錦衣衛(wèi)指揮使陳世忠,“誰去殺?陳大人,你嗎?!” “……”陳世忠額頭的汗掉下來了,干巴巴求道,“臣惶恐?!?/br> 皇帝沒好氣道,“沈宴你官降一級,重新去做你的北鎮(zhèn)撫使吧。給朕好好去閉門思過!” “是,”沈宴道,沉默片刻,又問,“沈昱怎么辦?” 皇帝詫異看他,“不是卸了他的官位,永世不得錄用嗎?你還要怎么辦?難道你要把你的堂兄趕盡殺絕?” 自進殿后,一直沒表情的沈宴,此時,輕輕笑了一下,“多謝陛下?!?/br> “嗯,”皇帝望向窗外半天,加一句,“沈家的‘忠孝禮義’牌匾收回,沈家所有當值的官員,三月內(nèi),不得上朝;一年內(nèi),月罰等額俸祿;三年內(nèi),無有俸祿?!?/br> “是。”沈宴答。 皇帝沉吟良久,召陳世忠,“你來擬旨吧。此次之事,如此處理云云……” 三天后,陛下關于此案的圣旨放下: 徐時錦謀害七皇子,人證物證俱無,本應繼續(xù)查,但徐姑娘已死,此案封起,再不得提; 陛下欽此沈家的牌匾收回,沈昱官職撤銷,即刻離京,沈家官員整體罰俸,兼閉門思過; 因徐姑娘嫌疑犯的身份,徐家同樣有罪,太子妃的名額被撤,徐時錦不得入徐家陵墓,死后不得祭告; 淑妃的尸體送回陸家,請陸家安葬。 未能第一時間阻止沈昱劫獄,宗人府同罪,判…… 兵部,判…… 五軍都督府,判…… 錦衣衛(wèi)所,判…… ……旨意很長,幾乎涉及此案的所有人,都多多少少,領了罪,跪下,向皇帝謝恩。 徐家那口氣,長長地放了下去?;氐郊易澹娙嗣婷嫦嘤U,俱是苦笑。族長發(fā)話,把陛下那道圣旨抄錄下來,大家開個會,一起來研究研究,看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沒了?”陸家的人接到圣旨前,本以為徐家要吃大虧,結果根本沒什么大事,眾人傻眼。而且,徐時錦是謀殺皇子啊!沈昱是劫獄??!徐時錦是逃犯??!可看看這道圣旨,沈家雖然一長串的懲罰,可仔細看下去,那稱得上罰嗎?沈昱犯了那么大的罪,就僅僅是撤銷官職而已? “定是沈宴在其中做了手腳!”想到那晚錦衣衛(wèi)與眾不同的態(tài)度,陸家人惡狠狠道。 他們再也坐不住,匆匆去拜訪太子殿下——殿下,這跟咱們一開始籌謀的不一樣啊。 同所有人一樣,當圣旨下發(fā),落到他面前,劉望的臉色,也一點點黑下去。一下午的時間,他獨自坐在屋中黑暗處,不許任何人打擾。 陸家的人小心翼翼來拜訪,想從殿下這里了解具體情況。 太子見了他們,冷笑,“什么意思?孤也很好奇?!彼е溃劬Σ[起,“為了保住沈家,沈宴到底在父皇那里說了什么,讓父皇這樣下旨?” 陛下這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的圣旨,跟開玩笑一樣,讓他之前的所有義憤填膺,都變得小孩子打架一般。太子的臉*辣的,他沒有進宮,這時候,他最怕見到的,就是神情淡然的父皇。 太子選擇和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沈宴沈大人見一面。不,因為沈昱的連累,沈大人現(xiàn)在不是指揮僉事了,重新回北鎮(zhèn)撫司任職。 沈宴交給太子了一份資料,面無表情,“經(jīng)錦衣衛(wèi)查證,徐姑娘殺害七皇子的罪名,因為直接的物證人證俱消失,間接證人不足以給徐姑娘定罪。淑妃娘娘同有殺害七皇子的可能性?!?/br> “沈大人,你在跟孤開玩笑嗎?”劉望被逗笑,“淑妃是七皇子的生母,她怎么可能親手殺害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孤實在不懂,錦衣衛(wèi)是怎么得出這個可笑結論的?!?/br> 沈宴不理會,繼續(xù)往下說,“七皇子一死,淑妃娘娘畏罪自殺,投湖自盡。如此,淑妃行為,可能是陸家授意。陸家謀害皇子,罪名極重,實該入詔獄審問?!?/br> “哦?那請問為何陸家人沒有入詔獄?” “沒有證據(jù)?!?/br> 劉望瞇眼,被沈宴氣得陣陣發(fā)笑。沒有證據(jù)?錦衣衛(wèi)抓人,什么時候變成非要有證據(jù)了?他們向來……劉望一怔,意識到什么,冷冷看向沈宴。 沒有證據(jù)。 是啊,沈宴重復了兩次,沒有證據(jù)。淑妃已死,徐時錦已死,七皇子的死因為何,證據(jù)全都消失,無法指證徐時錦是謀害者。 錦衣衛(wèi)抓人可以不看證據(jù),但他的父皇,向來是喜歡要證據(jù)的。所以,不管徐時錦有沒有殺害皇子,現(xiàn)在都不會定罪;而陸家……他的父皇,在懷疑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