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他冷聲道:“那你還跟著?” “哦……”七夏只得立在原地,沒敢再走。 那邊兒梅傾酒懶懶踱步到她背后,攤手聳肩道:“你看,人家又不吃,等會涼了多可惜啊,還不如給我呢。” 七夏咬著下唇,回頭瞪了他一眼。 梅傾酒:“……” “哼,那也不能便宜了你?!彼故卓粗诸^的紅薯,揣測道,“他一定是覺得紅薯不好吃?!?/br> 梅傾酒撫了撫額頭,“你還真能找理由寬慰自己?!?/br> 七夏忙拽著他問道:“那他一般早食吃什么呀?” “我怎么知道?!?/br> “你不是和他關(guān)系要好么!”她不死心,伸手扯著他衣袖,“你快說?!?/br> “我是真不知道?!泵穬A酒萬般無奈:“好了,別拉了,百里都走遠了……” …… 歸云縣是附近最大的一個縣城,依山傍水,人杰地靈,雖不如杭州城那般氣派輝煌,可也算得上熱鬧繁華。青石鋪成的道筆直的延伸出去,花光滿路,羅綺飄香,人群熙攘,叫賣聲聲。 城外正有三人朝此地緩緩行來,走在最前的是位身穿鴉青長袍的少年,容貌儒雅俊秀,然而臉色卻不甚好看,眉頭深鎖,面容陰沉。 跟在他后面的錦衣公子則抱臂淺笑,一雙桃花目風(fēng)情流轉(zhuǎn),很是惹眼。 他所笑不為別的,不過是看著身側(cè)那蹦來蹦去的姑娘能有這般好的耐性,內(nèi)心頗為嘆服。 “百里大哥你當(dāng)真不吃早飯么?這都進城了,你還是買些東西來吃罷?” 七夏在他左側(cè)說完,隨即又跑到他右側(cè)去。 “我這兒還有一塊醬香餅,雖然有點硬,你將就一下?” 百里走得極快,她才在包袱里掏完,一抬頭發(fā)現(xiàn)他拋下自己一大截,忙小跑著跟上。 “我不用!” “你不吃早飯怎么能行呢……” “啊,那兒有賣甜糕的!我替你買一點?” “不吃!” 七夏是背過身正對他倒退而走,轉(zhuǎn)頭看旁邊賣糕點的去了,竟沒留意身后攤子前站著個在挑扇子的人。 百里看得分明,剛要出口提醒卻還是晚了一步,她身子一退,恰好撞到那人懷里,幸而動作不大,雖把他手中折扇碰落,好在沒有摔壞。 “對不起啊,對不起?!?/br> 七夏忙蹲下去替他撿,不想這人也同時俯身,兩人頭撞頭,咯嘣的響。 “嘶……”她倒抽了口涼氣,伸手去扶額,怎料包袱里的烤紅薯竟滴溜滴溜滾了出來。 百里在后面看得眉毛直打結(jié),顯然不欲讓人看出他同她認識,默不作聲地繞過她二人,徑直往前走。 那人彎腰拾了扇子,順道也幫七夏撿起紅薯,站起身時,見她還在揉額頭,不禁問道: “姑娘還好么?” “我沒事……”七夏接過他遞來的烤紅薯,頷首致謝,這會兒看清他模樣,反是愣了一下。 此人雖作書生打扮,相貌卻不俗,渾身透著儒雅氣度,身段頎長,唇邊更一抹溫然笑意,沁人心扉。 “沒事就好?!彼€在發(fā)呆,對方只淡淡一笑,溫聲道,“下回走路記得小心一些?!?/br> “哦、哦?!逼呦幕厣顸c頭,一抬眼時,百里早不知走哪里去了。她趕緊放好紅薯,急匆匆朝街上跑。 原地里,書生還瞧著他幾人離去的方向,緩緩展開扇子,笑而不語。 ☆、第7章 【紅燒肘子】 “百里大哥?!?/br> 行了一段路,發(fā)現(xiàn)他似乎并沒有要找客棧住宿的意思,七夏不由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找我的一個朋友?!卑倮镫y得耐著性子和她解釋,“而且是‘我’不是‘我們’?!?/br> “啊?!逼呦耐?,“那我咧?” “我怎么知道!” 走了幾步,百里忽然停下腳,轉(zhuǎn)過身來朝她道:“你別不是連這也要跟著來吧?我可沒打算讓你入住,眼下給你提了醒了,屆時可莫怪我說話難聽。” “呃……” 見他已然背過去接著往前走,七夏倒是佇足認真思索起來。自己的臉皮雖然確實很厚,可也不能厚到堂而皇之住到別人家里的地步,但要是就她一個住客棧去了,萬一哪一日他們倆起早摸黑偷偷走了,自己該怎么找人去呢? 左右想不出法子來,只得把心一橫。 心道:我求求那個人,實在不行,住附近的客棧也好。 想通之后,便仍舊快快活活地追上去。 對于七夏這種鍥而不舍,死纏爛打,牛皮糖一樣粘人不放的行為,百里總算是習(xí)慣了些許。也不奇怪她還會跟上來。 走過一條僻靜的小巷子,再過一座石橋,臨水有一幢小宅子,青瓦磚房,垂柳依依,看著倒是十清幽。 門外一個老漢拿著掃帚在低頭掃落葉,見他三人過來,掃了一眼,也沒招呼。 百里伸手叩門,隔了半晌卻無人應(yīng)答,他只好又敲了幾下。 “會不會是出遠門了?”梅傾酒摸著下巴猜測。 “不知道?!彼材貌惶珳?zhǔn)。 上次是一個月前途徑此地,只提過自己或許會再來造訪,口頭上的話對方有沒有放在心上亦不得而知。 地掃完了,那老漢才慢條斯理地問道:“幾位是找周縣丞?” “是?!卑倮锵蛩槐袄喜墒钦J識他?” “你們來得可不巧。”老漢把掃帚立在門邊,看他幾個除了梅傾酒以外皆穿著普通,所以也沒在意,“周縣丞前些日子就被調(diào)到應(yīng)天府去啦?!?/br> “走了?” “是啊。” 聞得此話,旁人沒有言語,七夏先歡喜起來:“這么說我們只能住客棧了!” 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盤,梅傾酒不禁別過臉笑,替自個兒那好兄弟默哀。 原本住哪兒他也沒講究,但心想到還是沒法擺脫七夏,百里就忍不住嘆氣。 聽她提起,老漢也隨口道了一句:“前邊兒不遠就有個千秋客棧,挺干凈的,價錢也還不貴?!?/br> “好好好?!逼呦碾p目發(fā)亮,望向百里,“我們就去那里歇腳吧!” 事到如今,他基本上已經(jīng)放棄反抗,連眼皮都懶得抬,躲開她疾步而走。 千秋客棧離得不遠,走了半盞茶時間就到了。眼下巳時末刻,店里已經(jīng)在張羅午飯,菜香四溢。 三人要了房間,便在廳中尋空位置等著用飯。 百里正撩袍坐下,七夏便歡歡喜喜地要往他旁邊湊,凳子剛搬過去,他抬眼就是一記警告的神色。 四目相對,過了片刻七夏終被他盯得發(fā)毛,悻悻地放下凳子。 “那我去對面坐好了……” 看她垂頭喪氣地在旁邊一桌孤零零而坐,梅傾酒拿手肘捅了捅百里,笑道:“太狠心了點吧?” 后者仍是冷哼,不置一詞。 過了沒多久,飯菜上齊,盡管點得不多,但梅傾酒挑嘴,自然是樣樣要吃好的。中間一盤紅燒肘子那是燒得油光水滑,色澤紅亮。肥rou肥而不膩,瘦rou咸中帶甜,只因蹄膀上外皮兒刷了層薄薄的蜂蜜,湯汁味濃鮮香,入口即化。 百里素來吃不慣這么肥的,嘗了兩口就擱下筷子倒茶來喝。視線不經(jīng)意瞥到七夏那桌,發(fā)現(xiàn)她面前空空蕩蕩,一碗白飯,一疊咸菜,僅此而已,還不時受到一旁伙計鄙夷的眼神。 “哇,莊姑娘?!泵穬A酒是順著百里目光掃過去的,“你吃這么清淡,這是要養(yǎng)生???” 七夏癟了癟嘴,咽下白飯:“我早上吃得飽,沒胃口……不可以嗎?” “可以,當(dāng)然可以?!泵穬A酒笑嘻嘻的,“原來是因為沒胃口啊,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姑娘沒銀子,要節(jié)衣縮食來著。” 險些被咸菜嗆住,七夏心虛地摸了摸錢袋,逞強道:“那自然不是!我銀子帶得多,夠使呢!” 梅傾酒轉(zhuǎn)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還在喝茶的百里。 “誒……你叫人家過來吃唄?” 百里睇了他一眼,放下茶杯。 “你再多說廢話,我連你也不帶上。” “好好好……”玩笑開大發(fā)了,梅傾酒趕緊認錯,“爺您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小的不說了?!?/br> 他舉筷再用飯之際,那邊的七夏早啃完腌蘿卜,兩只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面前的幾盤菜,不時扒幾下飯,很有些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的感覺在里頭。 盡管腹中饑餓,被她這么盯著,百里也覺得有些難以下口,擰眉吃了一陣,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信手端了一盤。 “當(dāng)”的一下擲在她桌上,那聲音之大也不知盤子是否安好,在旁的店伙無不擔(dān)憂地朝這邊張望。 “好了,別再看了。” 熱騰騰的一疊青椒炒rou絲。七夏包著一嘴的白飯,忙不迭咽下,感動得險些落下淚來。 “給我的?” 百里輕輕嘆出一口氣,盡量溫和地問她: “吃完這一頓就回家,行不行?” 七夏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手卻沒閑著,把盤子拉到自己手邊,眉開眼笑: “當(dāng)然不行啦,我還要送你上京的……” 話音未落,手上登時一空。百里面無表情地端了菜坐回原位。 這變故著實太快,七夏愣了一愣,抬頭瞅瞅他,低頭又瞅瞅自己的碗,甚是失落的抿了一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