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雙目和他視線一對,后者笑得自然,只把袍子小心披在七夏身上,轉(zhuǎn)身又輕手輕腳回了自己位置。 百里忍不住擰了一下眉頭,似乎微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抬手將她往懷里帶了帶,仍舊閉目淺眠。 * 路上又走了三天,直到九月月初,才到開封城內(nèi)。 開封歷史悠久,又是前朝舊都,乃當年的第一繁華之地,眼下亦是花光滿路,金碧輝煌,其熱鬧之處自不必說。 七夏撩開車簾往外看,這地方比廬州和杭州還要大,街道又寬又直,想必客棧也很貴。此前是住在梅傾酒府上,也不知這兒他還有沒有宅子。 想到這里她忙探出頭,問旁邊騎在馬上的梅某人。 “咱們這回住哪兒???你家在這兒產(chǎn)業(yè)大么?我身上可沒幾個錢了……” 沒幾個錢?大概是上次買藥砸進去的罷。梅傾酒覺得好笑,也好奇:“說起來,那倆藥丸子,你賠了多少銀子進去?” 七夏聽他提及,臉上無端一紅,支支吾吾:“……不能告訴你?!?/br> “看你窮得叮當響,估計也沒帶多少錢……該不會,是三十兩?” 七夏沒理他,索性把頭縮回去了。 梅傾酒窮追猛打:“你別躲啊,快說,多少錢?” “我才不說?!彼职押熥酉破?,吐了吐舌頭,“大不了我睡車上?!?/br> “嘴巴這么緊,肯定是比三十還要多……”梅傾酒懶得再戳她痛處,晃悠著馬鞭,眉峰一挑,表情很是神秘,“這都到開封了,你還擔心沒地方?。磕_下踩著的可是你百里大哥的地盤,要住當然住他家了,難不成還來壓榨我?” “什么?”這下她算是聽明白了,干脆整個人趴在窗前,半個身子都要栽出來,嚇得葉溫如趕緊扶住她。 “我、我們……要住他家?” 瞧她那表情是十足的夸張,梅傾酒笑道:“就知道你會高興成這樣……晚些時候得空了,我再帶你去看個好玩的。” 七夏偏頭朝車前看去,百里騎在馬背上正背對著她,身姿挺拔如松,即便看不到他的臉,周身的氣質(zhì)卻是英武不凡,晨光之下,猶如瓊瑤玉樹,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一想到梅傾酒方才之話,她驀地感到耳根燒灼,胸腔之內(nèi)心跳如鼓。 百家能是什么樣子? 還沒到地方,七夏就窩在車里念念有詞,她聲音不大,葉溫如也聽不清是在說什么。只隱約聞得……什么吃的,穿戴,爹啊娘啊之類。 馬車在街北停了下來,正前方蹲著兩個石獅子,紅磚綠瓦,門上匾額書有“百府”二字。裝潢雖不如梅家奢華,但門庭威儀,氣勢非凡。 七夏腳剛著地,拉著梅傾酒就問:“我這身穿的會不會很奇怪?失禮么?我頭發(fā)亂嗎?臉上是不是很憔悴?……哎,早知道該擦點胭脂的……” “噗——”他沒忍住笑出聲,“怎么,怕見到他家里人?” 七夏一個勁兒地點頭。 “不妨事的。”季子禾笑著寬慰她,“百將軍和夫人都在京城住著,若我沒記錯……這邊宅子里住的似乎是他的弟弟。” 聽得此說,七夏才稍稍寬心,稀奇地笑道:“原來百里大哥還有個弟弟?” 季子禾還未及點頭,門內(nèi)一個老管事便急匆匆小跑出來。 “大公子。”一聽家丁稟報后,他賬本一丟馬不蹄停地從后院趕了過來,伸手接過百里手頭的包袱,絲毫不敢怠慢,“公子要來開封,怎不提前知會一聲?老朽也好做準備?!?/br> “臨時起意的?!彼幻嫱簝?nèi)走,一面環(huán)顧四周,“百夜呢?” “二公子回京城了。”老管事趕緊道,“對了,走前還托我?guī)Я藗€話兒給您……說要是江南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就早些回京?!?/br> “知道了?!卑倮镄兄翉d內(nèi),回頭又吩咐他,“一會兒你捎個信,告訴將軍和夫人,我大約半個月后便能到順天府?!?/br> “是是……老朽立刻去準備?!?/br> “先別急。”百里看了一眼眾人,“這幾位是我的故友,你命人安排好住處。” “是是是……”早見到身后跟著的幾人,多少料到會是大公子的朋友,只是難得見他帶這般多的人回府,還有男有女,確實是稀罕事。 余光掃了一圈卻沒看到七夏,百里轉(zhuǎn)過身,正見她還立在大門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還在杵著作甚么?”他略皺眉頭,只得走回去,“不想進來了?” “人家那是怕見到百將軍和百夫人?!泵穬A酒和季子禾對視一眼,攤手不懷好意的笑道,“都糾結(jié)好一陣子了?!?/br> “什么亂七八糟的?!卑倮锊⑽炊嘞耄锨袄?,“我爹娘又不在,有什么可怕的?!痹拕傉f完,才猛然發(fā)覺不對,他松了手,不自然地別開臉。 “那你就在這兒站著吧。” “誒誒——”七夏似才回過神,忙追著他腳跟,一手拽住衣角,“你等等我。” 百里走得很快,她只能跑起來才勉強能跟在他左側(cè),仰起頭神情期盼地問道:“你娘愛吃怎樣的菜?什么口味?牙好么?飯是吃軟還是吃硬?她是哪兒人???” 他不耐煩,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明顯不愿多說:“我不知道。” “說說嘛,愛吃酸的還是愛吃辣的?甜的還是苦的?” 隨他走進大廳,抬眼看到迎面走來的老管事,七夏問了半天百里也沒搭理她,于是把目光投向別處,笑吟吟問他: “你知道你們家老爺和夫人喜歡吃什么菜么?” 老管事微微一怔:“夫人她……” 感受到百里眼中射過來的寒光,他即刻改口:“……這個其實我也不清楚?!?/br> “你一個做管事的,怎么能不打聽這個?”七夏失落的搖搖頭,“照你這么做下去,遲早會丟飯碗的。” 老管事笑容滿面,心虛受教:“姑娘說的是?!?/br> 百里冷冷拿眼睇她:“我家里的人,幾時需要你來多嘴了?!?/br> “哦?!逼呦娘w快住了嘴,規(guī)規(guī)矩矩認錯,“對不起。” 自打廬州城那件事后,她著實是老實了許多,有時候還老實的讓他有些不習慣。 垂眸時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她眼底下一圈青黑,似乎是沒有睡好,他欲言又止。 “行了,時候還早,趕了這么久的路也都沒睡好,自己去休息罷。” “嗯?!逼呦狞c點頭,依言笑道,“好?!?/br> 30、【勇武軍營】 雖是騎了幾日的馬,但并未覺得有多困倦,午后瞇了半會兒百里便醒了。起身披上外衫,正從穿堂出去,剛到花廳就見老管事站在那兒和一個小廝嘀咕,余光瞥得他過來,連忙提上衣擺小跑而至。 “大公子,您休息好了?” 他輕輕“嗯”了聲,思及他方才神色,不禁問道:“有什么事?” “哦……是左統(tǒng)制聽聞公子您回來,特意囑咐我給您帶個話兒,說是若得空些了去趟軍營?!?/br> “可有說是何事?” “左統(tǒng)制并未告知……但看他的模樣,不像是大事?!?/br> 百里若有所思,頷了頷首:“好,我知道了?!彼餍蚤e來無事,恰好也要拜托他去杭州接送周子堯,他略一琢磨,吩咐道:“把百夜的令牌取來,更衣備馬?!?/br> 回身走了幾步,忽然又想到什么。 “對了……與我同行的幾位,可都用過飯?” “用過?!崩瞎苁旅Υ鹪?,“現(xiàn)下都睡著?!?/br> “嗯,若是……莊姑娘醒來尋我,告訴她我有要事在身,別惹麻煩?!?/br> 這話聽著有些奇怪,老管事暗自狐疑,嘴上只得連聲應是。 七夏這日午后難得起得早,也不知是何緣由怎樣都睡不舒坦。又想著此前從未到過開封,索性就爬起來穿衣出門,欲找梅傾酒帶她去外面逛逛。 府上的路,她認不太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走到花廳,一抬眼卻見得百里身著絳紅軍袍,披風在肩,迎風微微抖動。馬是匹黑馬,腿腳處有些許白色斑紋,昂首拓步,顯得十分精神。如此健壯的外形,是戰(zhàn)場上才使的,因看馬后還掛了個箭囊,一時不知他要往哪里去。 等他走遠,七夏卻仍愣愣站在原地,似乎才反應過來他還是個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