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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神經(jīng)病不會好轉(zhuǎn)(倒追文)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

    “嗯,放棄了?!?/br>
    我附應(yīng)著我弟弟那句話,抬手揉了揉他刺猬一樣的腦袋,人啊,放棄的時候就會覺得手里空空的,心也如同從高處下墜一樣失重,很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弟的頭毛就是那根救命稻草,它們好歹不讓我的掌心那么空曠,思緒那么無措,動作那么僵滯。

    我都不記得江醫(yī)生在宣布他有孩子之后,我是怎么離開他的辦公室走回病房的了,那一段記憶像是被抹去了,我也完全不樂意回想。

    反正也是無窮無盡的空曠啊,無措啊,僵滯啊,比現(xiàn)在還多。

    視野一隅里,窗頭陽光很好,爺爺奶奶正在分食一整個蘋果,咬得嘎嘣嘎嘣的,老兩口相依相偎這么多年,深情被時光打磨成平滑圓潤的玉石,面對面也懶得磕碰紛爭,就愛平平淡淡地聊聊天。

    奶奶邊嚼邊說起一個熟悉的字眼:“我今天聽隔壁病房的老太太講了小江主任一件事?!?/br>
    像靈敏的貓,活躍的狗,得瑟的兔子,我唯恐不及地提起耳朵。

    女人啊,你到老了名字都叫八卦,我覺得我奶奶一定是以后的我。

    爺爺作為一個男人居然也意外感興趣,他放下報紙:“什么事?”

    奶奶:“小江主任結(jié)過婚?!?/br>
    爺爺了然地哦了一聲:“條件那么好一男孩子,不結(jié)婚也奇怪了。”

    奶奶:“但是前年又離婚了哦,”她神秘兮兮地壓著嗓門:“好像是被自己老婆戴了綠帽子。”

    估計是八卦過于勁爆,我弟玩神廟逃亡也玩得心不在焉,偏要進來插一腳亂講話:“估計是那方面不行。”

    “說什么呢!”大逆不道侮辱我男神,我直接對著他后背釘了一拳,我爺爺奶奶從小慣他到大,這小渣渣向來在二老面前口不擇言。

    他擺丑臉吐舌頭:“就說給你聽的?!?/br>
    “臭不要臉的小炮子?!蔽伊R。

    我奶奶沒在意我倆的奇怪互動,否認(rèn):“怎么可能不行,他小孩子都兩歲了啊,法院判給他前妻了,現(xiàn)在江主任孑然一身,也怪可憐的?!?/br>
    “也不知道是誰的種?!蔽业艿芾^續(xù)大放風(fēng)涼話。

    這回輪到我爺爺也怒了,江醫(yī)生是他的主治醫(yī)生,對他照應(yīng)有加,我爺爺更是贊不絕口。他瞪吳憂,語氣略沖:“別瞎說。”

    “噢……”我弟歪了歪頭,攤手?jǐn)[出妥協(xié)樣子:“不說就不說,不過我估計有人這會可高興了?!?/br>
    咦,這小子沒拿正眼瞧我,也沒拿余光掃我,我的心思怎么一下子就被他給憑空識穿了?

    我側(cè)頭去看廁所門,那上面的方塊玻璃剛好形成一個還算清晰的平面鏡。此時此刻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嘴角上揚的弧度完全不加掩蓋,興奮勁兒就從那里邊涌出來,汩汩不斷,像擁有水風(fēng)車一般的動能,用力把我往上拉了又拉,想撇都撇不下來。

    嗯,是啊,我這會可高興了。

    ☆、第二張?zhí)幏絾?/br>
    “你有什么可高興的?”康喬在手機那頭喋喋不休,cao著各種惡劣的字眼往我耳膜上砸,只為抒發(fā)她難以置信的情緒,“高興你喜歡上了一二手貨,撿破鞋。撿破鞋就算了,還有孩子,整就一破鞋還拽只小拖油瓶。你才多大?你自己還是你爸媽的大拖油瓶呢?!?/br>
    伺候我爺爺吃完午飯歇下后,我偷跑到走廊盡頭,停在窗臺邊給康喬打了個電話。她是我大學(xué)室友兼職閨蜜,自打我被屬于江醫(yī)生的那柄丘比特箭穿心而過后,她就一直在關(guān)注著我和江醫(yī)生的進展。

    我第一時間向她匯報了有關(guān)江醫(yī)生的最新訊息,言簡意賅,離異,有孩子。

    說實話,這個身份,無論擺在哪個盤正條順的女孩子面前,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包括我,在沒碰見江醫(yī)生之前,我一直認(rèn)為離異男人大抵不是有出軌偷情前科就是游手好閑的失敗者,這樣的人,我看都不會看一眼??墒亲詮恼J(rèn)識江醫(yī)生之后,我就覺得自己以前的眼界實在太窄了,太狹隘了,太淺顯了,太以偏概全。

    我永遠都記得一周前我起了個大早來看爺爺,打著哈欠,走出電梯,拐彎走進病區(qū),見到江醫(yī)生的第一眼。

    省人民醫(yī)院的關(guān)系,尤其還是充溢著“腦出血”“腦梗塞”這種大眾老年病的神經(jīng)內(nèi)科住院區(qū),必然會一床難求。

    當(dāng)時,走廊上架著兩張臨時床位,有個老太太坐在其中一只的床緣,身穿白袍的青年就站在她面前,低頭問了幾個問題,又指揮她做了幾個動作。老太太似乎都有些不耐煩地在瞎嘟囔,但他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潤著溫和,耐心,寬容和謙遜,像冬天的霽陽升起來了。

    接二連三打哈欠的我,就偏偏在這一個上面卡殼,愣是沒打出去。根本來不及阻止,就如同被偷襲一般,有一枚隱形的子彈就從我半張的嘴唇間打了進去,幾乎一擊斃命。我無法控制心臟的瘋跳,呼吸的錯亂,放佛將死之人。但我并沒有死,這枚子彈本能般地從我胸口炸開,長成花瓣,重重疊疊,花朵繁復(fù),身體里瞬間怒放出一個春天。

    后來我和康喬分享了當(dāng)時的奇妙感受,她根本不屑一顧:“要不是江醫(yī)生臉好個高氣質(zhì)佳你怒放個什么春天啊,你讓王寶強黃渤之流穿個白大褂站那試試,你經(jīng)過的時候不對他怒放個屁都算好的了?!?/br>
    我心悅誠服地點頭,對,她分析的很中肯。

    那天,我就懷揣著一個砰砰跳的春天,還裝目不斜視冬日般冷峻,從他身畔經(jīng)過。我暗搓搓地偷聽到有病人叫他小江醫(yī)生,小江主任。這兒的病人年紀(jì)大多五十歲靠后,他們喚他的時候都愛帶個“小”字當(dāng)前綴,因為他生得年輕,清俊又斯文。

    那天,我找到爺爺?shù)牟》浚T邊的銘牌上寫著床位號,1806,數(shù)字的旁邊是責(zé)任醫(yī)師和護士的金屬黑體字,上下平行,我瞄了一眼責(zé)任醫(yī)師后頭,擺明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姓氏的發(fā)音跟“jiang”完全不掛鉤。

    心微微下沉,說不失落是假的,江醫(yī)生為什么不負責(zé)我爺爺?這是當(dāng)時油然而生的第一個念想。

    之后幾日,因為奶奶身體狀況也一般,而且她體型偏胖,睡不來醫(yī)院的陪護折疊小床。晚上就換我待在這,大概是第二天下午吧,奶奶扶爺爺去走廊有太陽的地方散步,活動筋骨。我就一個人被落病房里看電視。

    沒過一會,門口有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似乎有人走了進來,我偏頭朝那看過去,就看見了四十八小時前曾讓我心花怒放萬物復(fù)蘇的導(dǎo)火索,

    江醫(yī)生。

    他穿著黑色毛衣,里面有襯衣的領(lǐng)子露出來,被衣主整理得筆挺干凈。服裝顏色里屬白色最不顯瘦,但江醫(yī)生身上微敞的白大褂卻襯得他兩條腿意外修長。

    再一次見到他,春天嗖一下過渡到盛夏,轟得一下,室內(nèi)暖氣直升一百攝氏度,我臉燙得像前不久剛被開水澆過。

    mama呀,明明在一本正經(jīng)坐姿正常地看電視,為什么我還是有種出盡洋相的窘迫感?

    大概是見到病床上沒人,來人視線回到我身上。他看了我片刻,似乎在斟酌和定奪我的身份,接著,他才問:“你爺爺呢?”

    他猜的可真準(zhǔn),他可真會看人。我下意識收了收下巴,這樣臉盤應(yīng)該不會顯得那么大:“跟我奶奶出去散步了?!?/br>
    我故作平靜地答著,邊在心里反復(fù)叨念,我一點都不緊張,我一點都不緊張,我拼命督促自己,打著氣。

    他頷首,“那我過會再來。”

    江醫(yī)生像是要走了,可我還想再跟他多說幾句話,我叫住他:“你是我爺爺?shù)闹髦吾t(yī)師哦?”

    他糾正了一個字:“我是你爺爺?shù)闹髦吾t(yī)生?!?/br>
    我沒搞明白:“主治醫(yī)師和主治醫(yī)師不是一回事?”

    “主治醫(yī)師是職稱,主治醫(yī)生才是稱呼?!苯t(yī)生隨意解釋了兩句,跟我想象中的耐心溫和如出一轍。但他的耐心溫和不并摻雜軟弱妥協(xié),全然一派融入骨子里的好度量和好教養(yǎng)。

    鏡片也一點都遮不住他狹長漆黑的眼睛,他眼神向來坦蕩沉穩(wěn),可我還是被看得心頭火辣辣的。

    我絞盡腦汁地刮著話題,只為了讓他多在病房留一會。怕他看出我的小心思,我只能用力在臉上每一處施展著困惑勁和求知欲:“噢,既然你是主治醫(yī)生,那怎么每天來病房的都是一個女醫(yī)生而不是你???”

    “她是負責(zé)你爺爺?shù)拇参会t(yī)師,比我入微得多,”江醫(yī)生看了看身側(cè)的門,跟我道別:“我還要去看別的病人,先走了?!?/br>
    他可真忙。

    “好,等我爺爺回來了我會告訴他的?!备嬖V他你來過。這里剛剛進行了一場格外致命的慢性絞殺,受刑者是我。

    江醫(yī)生“嗯”了聲,要離開了。我泄一口氣,不再手握成拳,舒展開五根手指頭,想要探出椅子扶手,擺出道別的姿態(tài),晃著跟他說再見。但又覺得這個動作格外蠢,只得訕訕放棄,看著他走了出去。

    ##

    “吳含,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康喬的炮仗一樣的嗓門把我從回憶打醒。

    我把手機貼近耳朵,跟她解釋:“江醫(yī)生的孩子跟的前妻,他現(xiàn)在就一個人,”我皺了皺眉:“你也別老說人家破鞋,就算他是破鞋,那也是伯魯提的,鞋中翹楚,靈魂之鞋,”我的聲音沒自信地弱下去:“而且,我還未必撿得到破鞋呢……”

    “瞧你這出息!你還沒跟他有一腿呢,就開始護短,”康喬嘖嘖聲:“出師未捷身先死連他的手機尾號都沒摸著,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閨蜜真是奇怪的生物,嘴上說著不支持你不看好你,行動上又在善意而寬容的為你推助。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把空閑著的手指搭在窗檐上,“我爺爺應(yīng)該有他的名片,但是我沒法正大光明地去跟我爺爺要啊?!?/br>
    “你到底喜歡他哪???”康喬又莫名其妙問,她重復(fù)一個問題兩遍大多是因為對一個人不理解,看對方有種爛泥糊不上墻的挫折感。

    “臉啊?!蔽依硭?dāng)然答。

    “臉,臉好看的多了去了。我那天去醫(yī)院找你,特地去神經(jīng)內(nèi)科門診看了看你那江醫(yī)生糊墻上的介紹框,在一排老專家肖像的襯托下,他確實好看,但世界上又不是沒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單身未婚的肯定也有?!?/br>
    我盯著自己在窗臺上點啊點的手指:“那我打個比方,你在一個帥哥班級,外貌全是一個水平線的帥哥,你都快挑花了眼。但有一個帥哥,他從不逃課,從不遲到早退,謙遜有禮,上課的時候,其余帥哥都哈著腰玩手機抖腿嚼口香糖,就他一個筆直地坐在那認(rèn)真聽課,你還會再看別人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腦子里自動呈現(xiàn)出一幅畫,一個回憶:就有那么一回,我路過江醫(yī)生辦公室,他正坐在主桌電腦前,摁著鍵盤往屏幕上輸東西。就給我一個側(cè)面,年輕的男人腰線筆直,坐姿那么端方,不跟別人一樣,也不跟我一樣,上網(wǎng)總是和駝背如影隨形。

    康喬冷呵呵一笑:“你才認(rèn)識他幾天,就過度腦補成這樣,你怎么知道他根正苗紅?我堂嫂就在醫(yī)院做護理,她說當(dāng)醫(yī)生的大多好色,生活中還有怪癖?!?/br>
    “啊……愈發(fā)覺得萌了?!?/br>
    “鬼迷了心智!”

    “不說啦,再見!”

    “你有本事反駁我啊,就知道說再見逃避現(xiàn)實!”

    “你知道你爸媽為什么叫康喬嗎?再別康橋!我的道別只是為了不辜負你父母對你的殷切希望,輕輕的你快點滾吧,再見!”

    我掐斷通話。

    回病房的路上,我又在辦公室附近墻壁的介紹框前停了一會,18f病區(qū)算是江醫(yī)生的地盤,他的玉照被鑲在這兒也不奇怪。

    介紹牌的內(nèi)容我都快背下來了:

    「江承淮,男,副主任醫(yī)師,兼職南京醫(yī)科大學(xué)神經(jīng)病學(xué)副教授,曾在香港中文大學(xué)威爾斯親王醫(yī)院和北京多家醫(yī)院、科研院所進修學(xué)習(xí)。為??聘鞣N常見疾病和危重病的診斷和治療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jīng)驗,尤其在腦血管疾病、頭痛病等的診斷和規(guī)范治療方面有較深的造詣。曾在國際、國家和省級期刊上發(fā)表論文30余篇,參與國家自然科學(xué)基金項目2項。主持省級課題一項 。獲省級科技進步一等獎1項。主編著作3部,參與編寫十余部?!?/br>
    真的是好厲害啊,我把他的成績和印象中的十二星座性格對著號,深覺江醫(yī)生可能是摩羯座的人,學(xué)神 工作狂魔。我也對他前妻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女人啊,竟然會把這么無可挑剔的男人甩手出去。

    他的名字也很好,“淮”字的本義是,至清的水,真的超級好聽。

    真是受不了,我捏緊手里的直板機,細細消化著有關(guān)他的信息,想著想著,兩邊的臉又蒸騰起那種,浮躁而熟稔的熱量。

    “小姑娘又來每日一看江主任的牌子了。”醫(yī)藥車的輪子咕嚕聲從我腳邊經(jīng)過。

    像偷雞摸狗被抓了個正著,我趕緊回過頭,調(diào)侃我的是林護士長。她是我爺爺病房的責(zé)任護士,三十多歲,臉頰飽滿紅潤,看上去很和善。

    在對角服務(wù)臺的年輕小護士附和她:“是地誒,我也看見她天天都要在那站一會。”

    這些護士跟我差不多年紀(jì),打趣起來也是一把好手。

    看來我不以為意的癡漢舉動,早就成為別人眼里的不同尋常。

    真是窘到不行,我縮著下巴藏著自己那顆可能早已淪為番茄同類的臉,慌張地找理由,找借口:“我就是覺得,江主任很厲害啊,這么年輕就這么厲害,羨慕嫉妒恨,”我語無倫次解釋著,舌頭和思緒一并打結(jié),那些干巴巴的用詞把我出賣了個透:“我也快畢業(yè)工作了!多看看這個,多刺激一下,不對,激勵一下自己,不能再當(dāng)個學(xué)渣啦!”

    說完這些話,確認(rèn)自己臉上的狀況應(yīng)該稍微好點,沒那么紅到慘不忍睹了,我才抬起頭,睜大眼,凸顯出我心敞亮正大光明,朝著服務(wù)臺的方位看去。

    心跳在這一秒靜止,酷暑悶夏的燥熱感鋪天蓋地。

    我的目光被中途打斷,因為江醫(yī)生的突然出現(xiàn)。他可能是剛好要從辦公室出來,又或者已經(jīng)在那佇足了一會。

    但一切原委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就站在辦公室門口,目光淡淡地,朝我看過來。

    ☆、第三張?zhí)幏絾?/br>
    我一定在剎那間又紅了臉,那種火烤一樣的氣息鋪天蓋地傾倒下來。好像江醫(yī)生一出現(xiàn)在我眼前,醫(yī)院的室溫就會在頃刻變得格外高。